后來冷靜下來想想,租房撿到這么一大“漏”,我的確也有點高興過頭,因此許多事情沒有搞清楚,而當(dāng)自己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又有點感覺這間店鋪詭異重重。
而隨后事情的發(fā)展,又不幸驗證了我的直覺。
在搬家車上壓貨的時候,我心里就一個勁的打鼓,先前聽高太太說,那店鋪來看的人不少,但沒有一個入租的,這句話……本身就有問題!
為什么那些人不租呢?他們到底看不上這間房子那點呢?地段?韻味?客流?都不可能。嫌房租太低了?更是扯淡!除非……
我看著車外鱗次櫛比的店鋪,自言自語道:“……除非這間店面,還有不為人知的,不利因素!”
就在我獨自思索的時間里,我們的搬家車已經(jīng)開到了旺財路店面門前。
多思無益,我跳下了車,正看見趙海鵬和搬家公司的人一起搬運廚房的家伙事,往那飯店里運輸著。
刀,案板,架子,籠屜,只沒有鍋灶,因為趙海鵬說按五臟廟里的規(guī)矩,移灶要祭灶王爺,而那個儀式,只有晚上才能動。
很快,我便在忙碌的搬遷中忘記了那些勞什子的事。
等兩車貨物運完,我招呼大家進(jìn)屋準(zhǔn)備“上匾額”,同時吩咐阿四,最后去搬家車檢查一下,有沒有什么遺漏的東西。
吩咐完這些,我又給搬家公司的師父們一人包了一個紅包,打發(fā)多余的人離開,然后就把供桌,門簾,匾額都準(zhǔn)備出去。
畢竟是老板,咱這門店開張的規(guī)矩還是懂的,雖然現(xiàn)在是“緊急時期”,我拿不出剪彩,請樂隊,甚至“拜鄰里”的錢來,但什么都能省,唯獨這上匾額的儀式錢不能省。
因為匾額,在行里又叫門面,是一個飯店的靈魂,如果飯店沒有門面,和人沒有臉,沒什么區(qū)別。沒臉,還開什么店?
所以,按照本地的正常規(guī)矩,我們這上門面掛匾額必須隆重,放炮不能省,要是有條件,一定還要請獅子,讓獅子舞“步步蹬高”,“獅子昂首”和“太獅爭球”,寓意飯店步步高登,財源廣進(jìn)。
現(xiàn)在我被逼急了,自然沒錢整那些虛頭巴腦的,但即便如此,也還有一個補(bǔ)救的方法,那就是在掛匾額的時候,多加一掛鞭炮,讓兩鞭變成三鞭,用正中間的一掛鞭炮聲響,代替舞獅的奔騰鑼鼓。
也……只能這樣了吧。
趁著早晨,城管還沒上班,我們掛了三鞭炮,便開始張羅新飯店開張最大的儀式,“上匾額”了。
可就在我擺好炮,即將上匾額之前,我族弟張阿四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他一見我,便搖著頭說:“三哥,家伙事都安排好了,就是……咱家‘雞爺’死活不下車。你看看去!”
阿四說這話的時候,我原本都準(zhǔn)備放鞭炮了,可無奈雞不下車,也只好擱置了那個想法,趕緊走到搬家車那里,先看看我們這位“雞爺”,又有什么“指示”。
阿四嘴里的雞爺,還是趙海鵬從菜市場買回來的十年大公雞,這只金喙黑羽雞買回來之后,救過我一回命,還在吳妖老鬧事那天示過一回警,有這兩回事,我自然對它敬重有佳,所以每天好吃好喝供著,久而久之,大家都尊稱它一聲“雞爺”。
雞爺十年雄陽,在加上救過我一回,所以我總感覺它的行為一有不正常,就是在對我預(yù)警,雖然趙海鵬對此頗為不屑,還說我封建迷信,但我總?cè)滩蛔「杏X這雞爺乃是“靈獸”,一有異動,定然是異變前的先兆。
搬家的時候地方小,雞爺只好屈尊和一堆做菜剩下的西裝雞放在一處,也不知道這位爺是看著同類的尸體心里膈應(yīng),還是察覺般過來的地方有啥問題,阿四把雞肉收拾完,之后,這位爺就總不下來,一個人在皮卡的后備箱里蹦蹦跳不說,我去了它還啄我。
被啄過幾口之后,我才察覺出雞爺不下車的真正原因來。
原來,雞爺一直在刨“車”。
它立在皮卡的車斗子上,對著我新開店面的方向,一個勁用爪子撓車上的鐵皮,似乎……在挖什么東西。
車都是鐵皮的,雞爺自然是刨不動,即便如此,這位爺依舊執(zhí)著的刨著,看見我來了反而越刨越歡,好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寶貝,又好像……在埋什么東西。
這個現(xiàn)象,驚了我一跳。
因為自陰五甲的事情之后,我查過網(wǎng)上的八卦,有人說公雞確實是有靈性的動物,十年生公雞又是至陽之物,對陰怨的東西非常敏感。
不管是不是真的,眼下我們雞爺非常不正常的動作,似乎也在佐證,我們這間新店里……有些古怪。
就在我看雞刨車的時候,趙海鵬從我身后走了過來,他看著雞的古怪樣子,也是一陣凝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看看他,又指指雞爺,有些忐忑道:“這雞的行為這么怪,不會是咱們的店里有……”
沒等我說完,趙海鵬立刻打斷我道:“老三,飯店開張的大喜日子,別說晦氣話,還等著你掛匾額呢,要是再晚點……城管可就上班了。”
這一句話,可真是說道點子上了,我必須得在城管上班之前放完炮,要不然又得被罰一壺。
食客中毒的事情之后,我已經(jīng)被罰怕了,所以根本不敢耽擱,只好把雞爺刨車的事情先放一放,不管有什么事,等掛完匾額,在做打算。
放炮,掛匾,拉繩,上匾,起初一切順利,但就在我那“魯味居”的匾額即將落在門框龍頭上的時候,那拉著匾的繩子,突然“啪”的一聲斷了。
“不好!”我高喊一聲,臉都綠了,隨后一個箭步?jīng)_了過去,直奔那砰然下落的牌匾。
電光間,我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匾額,絕對不能落地!
剛開飯店的時候,我就知道,
這掛匾儀式神圣而莊重,期間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拉繩突斷,因為繩斷象征著“生斷”,落匾則寓意“落貶”,據(jù)迷信的說發(fā),遇見這樣的事情會有血光之災(zāi),別說賺錢,恐怕連命都保不住。
而挽留的唯一辦法,就是在繩斷之后立刻接匾,絕不能落地,更不能見土,而一旦錯過這千鈞一發(fā)嗯機(jī)會,想挽救,是不可能的了。
處于本能,在繩子斷掉的那一瞬間,我毫不猶豫沖了出去,以我最快的速度跑到匾額之下,隨后背出身子,直接出一招“蘇秦背劍”,把那匾額掉下來的一角,死命抗在我的右肩!
30斤的匾額,兩點五高的距離,一下子砸在我的后心上,毫不夸張的說,哥們一下就給跪了。兩個膝蓋“嘎巴”一聲跪在地上,渾身骨頭跟著嗡嗡作響,痛苦卻又叫不出來。
雖然這一招飛身救匾特別危險,但是我感覺值得,因為在我心里,招牌比什么都重要,信譽(yù)比什么都重要。
我已經(jīng)毀掉自己一塊招牌了,我不可能看著自己這塊招牌也毀掉,而且......一天都沒掛出來。
......疼痛過后,我恢復(fù)了意識。
當(dāng)我肩膀驟然輕松時,我看見阿四替代我接過了匾額。
趙海鵬過來扶我,但我沒有動,我跪在地上,只是抬著頭,望著我高高升起的匾額,直到那塊便再次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耐T谖夷秋埖甑拈T額上,迎著朝陽,聞著雞叫,穩(wěn)坐門頭。
“魯味居”,我的第二塊招牌。
我,保住了自己的招牌!
......
晚上,趙海鵬和趙水荷與我上藥,趙水荷看著我傷痕累累的膝蓋和肩膀,有點佩服的對我說道:“你可真不要命哈,連那么沉的匾額都敢接,要是那匾歪一點,砸在你腦袋上,我們就接茬辦葬禮了!”
我笑了笑,算是回應(yīng),隨后轉(zhuǎn)頭問趙海鵬道:“趙哥,今天早晨,先是雞刨車,然后是掉匾額,這是為啥?”
我問話的時候,趙海鵬正拿著個搪瓷缸子吹茶,他聽見我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很明顯的變了一下,但隨即恢復(fù)正常。
他放下缸子,抬眼看了那只被我強(qiáng)行關(guān)進(jìn)籠子里的雞爺一眼,然后問我道:“聽真話,聽假話?”
我咽了口吐沫,隨后回答道:“那個......咱說點半真不假的吧?總之,你委婉一點兒,成不?”
“成!”趙海鵬點了點頭道:“我告訴你,雞刨車,是因為那個破皮卡漏油,雞喜歡柴油的味。匾額掉,則是因為你圖便宜,買劣質(zhì)的繩子?!?p> “就這么簡單?”我愕然。
“就這么簡單!”趙海鵬說完話,站起身子,就要出去,臨走時,還拿了店里的一塊紅綢布。
我看著他叢叢忙忙的背影,心生疑問,于是趕緊問道:“這么晚了,干嘛去?”
趙停住步伐,轉(zhuǎn)過身,神秘兮兮的回答我:“時辰快到了,我請灶王爺去!你們等我回來,千萬別亂跑,更不要進(jìn)這新店的地下室?!?p> 說完話,趙海鵬進(jìn)入了迷茫的夜色,很快消失在了我們的視線之外。
我看著他遠(yuǎn)去的朦朧背影,總感覺今天早晨的事情,絕沒有他說的那么簡單。
而且,他又為什么不讓我進(jìn)那地下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