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子義聞言叫到:
“糟糕!”
他扭頭看向戰(zhàn)場那邊,妖賊寬廣的陣線已經(jīng)沿著地平線撲了上來,恍惚間蘭子義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項城前,茫茫妖賊來時不見首尾的場景著實令蘭子義心驚膽戰(zhàn)。
蘭子義閉上眼使勁搖了搖頭,他告訴自己那只是幻覺,哪怕當日站在項城城墻上,直面潮水般涌來的妖賊時,他與眾人也并未被妖賊淹沒。妖賊不是潮水,不是天災,就算是天災也有抵御的辦法,更何況是妖賊。
蘭子義睜開眼再看妖賊,青天白日之下地方任何行動都會被看的清清楚楚,妖賊陣線雖寬但遠非遮天蔽日,在與前面團起來的東軍遭遇之后妖賊衍生出來的兩翼只能堪堪將圓陣合圍,妖賊根本沒有余力吃掉后面德王本陣的這些官軍。
一直埋沒于人群之中,候在桃逐虎一旁的仇孝直看著前面交戰(zhàn)的兩軍冷笑道:
“妖賊早已不再是江北全盛時期的妖賊了,現(xiàn)在這點妖賊都沒有足夠的兵力排他們擅長的鶴翼陣,今日一戰(zhàn)我們必勝?!?p> 蘭子義聞言回望一眼仇孝直,點了點頭后他便對魚公公說道:
“公公!戰(zhàn)場之機瞬息萬變,如今形勢于我軍來講還算不上壞,依東鎮(zhèn)軍戰(zhàn)力,哪怕是現(xiàn)在的陣型他們也能頂上相當時間,只要公公同意讓子義帥騎兵出擊,妖賊便成擒矣!”
仇文若此時也進言說道:
“公公名我父子二人隨公公左右隨時建言獻計,現(xiàn)在兵勢初合我軍已顯頹勢,如果再不將鐵騎派出,等到妖賊合圍前方東軍,我軍士氣必竭,公公切不可猶豫!”
候在魚公公身旁的桃逐虎見到妖賊攻來已經(jīng)按耐不住,在蘭子義連番請戰(zhàn)之后桃逐虎也主動上前請纓道:
“公公,將鐵浮屠交由逐虎帶領(lǐng)吧!看妖賊那一臉疲態(tài),我只需三百騎,一個沖鋒便能將妖賊全軍攔腰斬斷?!?p> 魚公公也已經(jīng)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現(xiàn)在形勢他心中不可謂不清楚,德王已經(jīng)讓官軍失了先手,魚公公可不想今天這一仗也輸?shù)?。于是魚公公掉頭去看蘭子義,眼里滿是肯定的神情,就差點頭同意蘭子義出擊了。
但只要有德王在,任他蘭子義志勇雙全,手下將士以一當百,德王也都會全部浪費掉。要說這德王還真是將色厲膽薄這個特性給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沒見妖賊的時候德王囂張的天地間都已經(jīng)沒法容下他,可當妖賊出現(xiàn)在視線中后德王臉上立馬沒了血色,豌豆大的汗珠順著腦門不停的向下流,居然把臉都給洗了一遍。
在蘭子義向魚公公進言的時候德王卻在馬上一個勁的發(fā)抖,蘭子義其實一直都在暗中觀察德王,他一邊在心中唾罵德王無膽,一邊覺得德王被嚇愣之后應當不會再干涉全軍。但蘭子義錯了,就在魚公公即將命蘭子義出擊之時德王失聲尖叫道:
“將妖賊攔?。⒀\攔?。 ?p> 蘭子義聽到德王尖叫之后心中叫糟。魚公公聞聲之后也臉色突變,他想出言安慰德王,可德王卻先他一步指揮了起來,之見德王抽出佩劍,指著那一頭神機營傳令的將校下令道:
“立刻開炮,絕不能讓妖賊靠過來!”
那將校聞言吃驚的張嘴說不出話,要知道按照德王之前部署的情況,現(xiàn)在神機營大小火炮的炮口前面全是東鎮(zhèn)兵,這種情況怎能開炮?
見那將校楞在當場,德王再次出言催促,將校被刺耳的咆哮聲吼到了之后終于算是認識到自己的處境了,他先是傳令命令手下人趕緊調(diào)轉(zhuǎn)炮口,然后他說道:
“可是王爺,炮口現(xiàn)在指著我們自己人,此時開炮必然會傷到我們自己人?!?p> 這個時候的德王也不知是把自己的眼睛放在那一邊,他的頭在前線與手下將校之間來回擺動,搖的像個撥浪鼓一樣,在聽到將校的答話后德王慘白無人樣的臉突然就被憋紅了,他兩眼充血瞪著將校,手中劍鋒指著將校鼻尖,抖個不停,德王吼道:
“我叫你開炮!開炮!不是叫你來忤逆我!這里我的安全最重要,你們都是為了保護我才來的,絕對不能讓妖賊靠到我這邊來,絕對不能!給我開炮!把妖賊和前面那些臭丘八全打死,全都打死!只要別讓妖賊過來就行?!?p> 蘭子義聞言暗自咂舌,這德王絕對心智不全,他也不看看妖賊和東軍合起來有多少人,就憑現(xiàn)在手下這幾門炮能轟死幾個人?反倒是開炮傷了自己人后會讓前線東軍進退失據(jù)。其實蘭子義已經(jīng)非常佩服東軍了,在德王這樣的瞎指揮之下這些將士們居然還能結(jié)陣沖上前去,而且戰(zhàn)了這么久,真是不容易。
魚公公也在德王的尖叫聲中眉頭發(fā)抖,看那樣子他也已經(jīng)不打算再忍德王了。但魚公公畢竟不是蘭子義,他可以不忍德王去不能觸犯德王,只見魚公公伸手按著德王安慰道:
“王爺請放心,妖賊現(xiàn)在被東軍頂住,只需稍加騎兵蹂躪便可擊敗妖賊。這時候開炮反倒容易驚嚇王爺......”
魚公公話未說完那德王便回身使劍斬了下來,幸好魚公公反應快,及時收手,要不然這一下必然把小臂砍個正著。可即使魚公公收手夠快,劍鋒還是將魚公公手臂衣物劃破,在小臂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在場將士見狀無不吃驚,蘭子義更是被這一幕驚得喊出聲來。
收回手的魚公公臉色鐵青,他瞪著德王一言不發(fā),也不知是喜是怒。被人砍了一刀十個人都會發(fā)怒,從臉上看不出來怒火也不過是魚公公故意不想讓人看到罷了。
蘭子義喘了口氣趕緊問道:
“公公可好?”
魚公公抬起手來對蘭子義做了一個“止”的手勢,示意蘭子義不要再問。
德王起先斬了魚公公后還有些驚訝,但魚公公并未向德王做出半點姿態(tài),德王便覺得自己占到了莫大的優(yōu)勢,于是乎便對著魚公公咆哮道:
“你個死太監(jiān),你跟我說靠什么官軍神威定能將妖賊悉數(shù)殲滅,可你看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妖賊都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眼前了。你聽到前面那些妖賊殺人時候的叫聲沒?你聽到那些被殺的人臨死前的叫聲沒?被妖賊挨上可是要死的呀!我讓戚榮勛那個廢物上前就是為了阻止妖賊,可現(xiàn)在妖賊卻出現(xiàn)在我眼前了你說怎么辦?”
蘭子義聽著德王的叫喊心中一個勁的冷笑,妖賊現(xiàn)在才只是和東軍交手,連合圍都沒有完成,離著本陣有十萬八千里,德王現(xiàn)在居然把看見妖賊說成是妖賊近在眼前。就這畏敵如虎的樣子讓手下將士們看見了會是什么樣子。
想到這里蘭子義用眼睛余光看了看周圍將士,果然,將士們已經(jīng)從剛才的交頭接耳變成了一臉喪氣。這些排成本陣的京軍將士新遭大敗,士氣正在低谷,現(xiàn)在又看到主帥是這么個模樣,真是一點戰(zhàn)意都沒有了。
蘭子義心中盤算以此敗兵,待會若是正和妖賊接戰(zhàn)該怎么打,于是半天不說話。這個時候軍中也無人說話,只有德王一人對著魚公公咆哮。
德王這個時候已經(jīng)完全語無倫次了,他翻來覆去只說眾軍士該保護他的安全,絕不能放妖賊靠過來。吼了一會之后也不知是德王累了還是想起神機營來,反正德王突然掉頭朝那神機營將校吼道:
“開炮!開炮!叫你開炮你再不開我就殺了你!”
那將校見德王連魚公公都敢斬,哪里還敢抗命,再說炮口也已經(jīng)掉得差不多,于是乎立刻下令開炮射擊。
那些神機營將士站在陣中本有自己的射擊位置,突然之間下令調(diào)轉(zhuǎn)炮口已經(jīng)讓他們很是為難,半道又下令要讓他們立即開炮無異于趕鴨子上架。但德王的吼聲全軍都聽見了,這些將士也不愿此時討不痛快,便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時間點火開炮。
炮口都還沒有擺穩(wěn),炮彈打出去能有什么效果可想而知。本來若是把火炮全都布置在兩翼,現(xiàn)在正好可以壓制妖賊延伸出來的左右大隊人馬,可是現(xiàn)在亂射一通后炮彈打到哪里都沒有具體目標,大多數(shù)炮彈都被打飛了,剩下好幾發(fā)則飛入了東軍陣中,濺起一片血花。
蘭子義明顯看到挨了己方炮彈的東軍軍陣發(fā)出顫抖,在一線廝殺的將士明顯慌了神。
蘭子義正在心中咒罵德王壞事,德王卻不管自己下令開炮造成的惡果,只是茫然的望著交鋒的前線叫到:
“為什么炮彈沒有集中妖賊?沒什么妖賊沒被炸死?為什么妖賊還在前進?你們快想辦法攔下妖賊!”
叫罷之后德王揮劍指著那神機營將校吼道:
“你下的令為什么沒有擊中妖賊?你是不是里通外敵?
來人!給我把他拖下去斬了!“
德王話剛說完前面便有將士喊道:
“妖賊陣中有人過來了!”
德王聞言大驚失色,蘭子義則循聲望去,看到遠遠的從妖賊陣中飛奔出一批人馬來。那是雷有德一直藏著的賊軍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