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以寒無法想象這個后果,他又狠吸了一口煙,強迫自己冷靜,說起來老爺子病倒還不是因為和大哥的爭吵?若沒有爭吵,老爺子不昏迷,小云旁邊怎能沒有大嫂照看?小云怎么會好好的踩到一地菜汁,又怎么能倒在地上的碎酒杯上?
他可憐的大哥,可憐的侄女,小小的玻璃碎片,這就能把一個人的命要了去?不到十六歲的小女孩,她本還有大好的時光啊!這個家現(xiàn)在就靠自己了,他了解情況都有點受不住,他都這樣了,要是大哥知道了,情緒哪里能穩(wěn)定得?。?p> 于醫(yī)師見他如此,沉吟了一下,“其實,我說的這些都好解決,盡管難度很大,可這些情況單個拿出來,都好辦。只是患者排異反應(yīng)剛結(jié)束,腦部也剛做完較大碎片的清除手術(shù)。難就難在她的身體,最起碼要修養(yǎng)兩個星期,才能再次接受腦部清洗,而問題也來了,傷口和異物離腦部太近了,誰也不敢冒險等著,如果再拖下去,按臨床經(jīng)驗,80%會造成患者死亡?!?p> 云以寒的手哆嗦了一下。
“如果立即進行手術(shù),患者身體狀況跟不上,死亡率……”于醫(yī)師憐憫的看了眼云以寒,“我就和您說實話吧,患者身體狀況不行的話,硬上手術(shù)臺,存活率十中有一?!钡紫碌脑洪L們聽完不樂意了,這話可以不說的。應(yīng)該說情況不樂觀,但我們會盡力。
于醫(yī)師權(quán)當(dāng)自己沒看到院長們拉下來的臉,“再說說這個手術(shù),就算患者身體狀況很好,這個手術(shù)風(fēng)險也很大,畢竟是在腦部,又是在這么重要的一處血管附近。存活率,以我的了解……運氣好的話,一半一半吧?!闭f完他又補充了一句,“一半一半,指的是患者身體情況良好的情況下。”
云以寒點著煙,這時出神地不知道想著什么,煙灰長長的一截掉到衣服上,他也渾然不覺。
會議室里的氣氛有些不好,大家沉默著。
“云總?”于醫(yī)師試探的問道,“這兩個方案……您看?”
云以寒大夢初醒一般,手指有些不聽使喚,他拿起輕飄飄的紙張,感覺有如千鈞般沉重。食指與中指夾著的煙頭掉到身上,又被彈在地上,皺巴巴的襯衫瞬時被燙出洞來,他渾然不覺。
粗略的翻了翻這些資料,一個字他也看不進去。
“我還有多少時間?”云以寒沒頭沒腦的問,于醫(yī)師想了想,“如果您準(zhǔn)備讓患者接受手術(shù),患者剛做完排異反應(yīng),大概……一個小時吧,這期間,我們會先做手術(shù)準(zhǔn)備?!?p> 云以寒無力地?fù)]了揮手,“那……先出去吧,我再想想……我……需要想想……”
醫(yī)院的人對視一眼,輕輕的收拾材料走了出去。
“等等!”于醫(yī)師即將關(guān)門,聽到后轉(zhuǎn)身看著云以寒。這位處事不驚的老總此時看起來那么無助,他的背早已沉重的彎下,他蜷縮在椅子里,整個人帶著頹廢和痛苦。
“你們……你們……先……做準(zhǔn)備吧!”這話一說出口,云以寒整個人像泄氣的皮球。
“……好,”于醫(yī)師心知他此刻的掙扎,“這一個小時,您有別的安排,我們的手術(shù)沒開始前隨時可以終止。另外……”于醫(yī)師見慣了這樣的場面,覺得話還是多說幾句,畢竟是一個人的性命,“如果要對患者做手術(shù),最好直系親屬來簽個字。”
“直系親屬……”大哥嗎?他能受得了此番打擊?大嫂呢?這會已經(jīng)在家哭暈好幾次了。他嘴唇艱難的張開,”知道了。“
我還需要點時間,我再想想,再想想。
就在云以寒痛苦的在醫(yī)院思索云依若的治療方案時,云以山這邊也沒閑著。
父親的倒下,小云的受傷,讓這個中年男子的神經(jīng)變得脆弱,一頓飯的功夫,老小都命懸一線,讓他覺得自己孤零零的被命運捉弄到一邊。
某政府辦公廳里,小辦公室煙霧繚繞,幾個送茶水的秘書忍者咳嗽出來,關(guān)上門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口的吸氣。
”云書記,你說句話,發(fā)生這種事,我們都很被動。但是這都提前準(zhǔn)備好了,拖著不是辦法!“一個頭發(fā)茂密,臉受牙黃的人說。
”老陶啊,話不能這么多,云老爺子好歹也是戰(zhàn)場上退下的,這里頭的事情,也許沒那么簡單。我看,還是等等吧?!罢f話的人眉頭緊鎖,不滿的瞟了老陶一眼,性子急,凡是求穩(wěn)才走的長?!币牢铱?,我們最好等老爺子醒了,問問不能炸嶺的原因,要是真有隱情,咱們另想辦法,要是只是老爺子思想上執(zhí)拗,也要準(zhǔn)好準(zhǔn)備工作嘛!“
”放屁!MD天天準(zhǔn)備準(zhǔn)備,有啥可準(zhǔn)備的!李新永!老子話放這了!你要人,人給你找完了;要炸藥,炸藥批完了;疏散群眾,方圓百里現(xiàn)在連個鳥都沒有!你看老子干啥!不信你自己瞅瞅去!那片現(xiàn)在沒活物!一幫人干耗著?。∽尷习傩湛粗鄢燥柫瞬桓苫????!地也是云家的,云家長子都說炸了,老爺子……“說到這,老陶暴脾氣收了收,小聲的說,”就是老爺子去了,地不是還是云書記的!“
”老陶!“李新永厲聲呵斥了一句。又朝著云以山的方向努努嘴。大家這時又不作聲了,氣氛繼續(xù)壓著。
云以山坐在那,背著光線,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老爺子前腳剛躺下,小云后腳就跟著被送進救護車,他是心里焦急,但也沒到關(guān)心則亂的地步,小云磕的可是腦袋!那么深的傷口,這丫頭一定疼壞了吧?當(dāng)時竟然流了那么大一攤血,小云她媽回家,沒等收拾殘局,看到這血就哭暈了過去。醫(yī)院還沒打電話,證明這一老一小誰也沒脫離危險。眼下他哪里還關(guān)心炸嶺的事情!
安靜沒一會,老陶這個暴脾氣的,又開始和人吵了起來?!袄咸眨鞘窃萍业淖鎵灢徽f,還是多少抗戰(zhàn)烈士的埋骨地!你這個沒臉皮的,圖著升官的小利,云老爺子說不能挖,主人都沒同意,你還要強迫云書記挖自己祖墳嗎?”
老陶眼睛瞪得溜圓,“我老陶是那樣的人嗎?定方向的時候,哪個不要臉的第一個表決同意!還說什么犧牲一小家,幸福一大家,我呸!”
那人立馬臉紅脖子粗的爭執(zhí)起來。老陶大手一拍,桌上堆滿的煙灰被震下來不少?!袄献硬还芰?!好也是你們,不好也是你們,那就散了算了,我這就組織人,讓鄉(xiāng)親們看看,咱們班子是怎么沒頭沒尾辦事的!”
李新永趕緊接口,“老陶,你也是這個老同志了,說話別帶抵觸情緒,今時不同往日,怎么,說撂挑子就撂挑子了?”
老陶擺擺手,“我沒你那么多彎彎繞,說的比唱的好聽,”李新永鬧了個大紅臉,那是氣的,官場上一來一往,遮羞布捅破了叫人怎么說話,這個沒規(guī)矩的老陶!怪不得二十年上不來!
“云書記,你給我個痛快話,”老陶紅著眼,盯著云以山,“這嶺,咱還炸不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