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院的廂房烤火近半個時辰之后,管家終于再次出現(xiàn)。
管家語氣恭謙的請吳邵剛在府邸四周走走看看。
吳邵剛眨了眨眼睛,他知道終身大事就此確定下來了,只要后面沒有什么重大的變故,就沒有多少問題了,當然親事真正定下來,需要等到納征之后,女方接受了男方送來的彩禮,那么雙方的婚事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誰都不能夠反悔,在這之前,女方還是可以反悔的。
李庭芝的府邸,分為前院、中院和后院,占地估計在百畝左右,在京城能夠有這樣的府邸,很不簡單了,要知道僅僅是有錢,很難在京城有這樣的府邸。
吳邵剛的記憶力是超群的,只要在府邸走上一圈,他就能夠記住府邸的結構、房屋的間數(shù),包括諸多房屋的走向等等,這是特種兵必須擁有的基本素質(zhì)。
前院的房屋,主要是會客堂、書房、廂房以及客房等等,中院是府邸里面下人居住的地方,后院則是主人家安歇的地方。
寒冬季節(jié),府邸里面依舊能夠見到綠色,前院和中院都有樹木,前院是金桂樹,中院則是丹桂樹,這些都是四季常青的樹木,但也是京城最為普遍的樹木,由此可見,李庭芝在生活方面,沒有什么特別的講究。
進入后院的時候,吳邵剛看到了一堵墻,這堵墻將前院和中院分隔開來,尋常人是不準隨便進入到后院的。
一道圓門緊緊的關閉,管家走上前去,輕輕的敲門。
很快,門打開了,一個丫鬟站在門口,管家低聲對丫鬟說了幾句話,丫鬟便看向了站在后面不遠處的吳邵剛。
吳邵剛看見這個丫鬟的時候,身體禁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
這幅面孔,他是不會忘記的,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與四爺前往豐樂樓的時候,那個站立在船頭的丫鬟,以及下船之后,躲在碼頭樹后面窺探的丫鬟,不就是這個打開圓門的丫鬟嗎。
吳邵剛終于明白了。
看來李庭芝的這個女兒,不是那么簡單,那個時候李庭芝剛剛說及婚事,并未明確的表態(tài),其女兒居然就開始調(diào)查未來的郎君了。
這多少出乎吳邵剛的預料,在他看來,古時候的女孩子,都是悶在閨房,與外界幾乎就沒有什么接觸,尤其大戶人家的女孩子,更是如此。
不過這個看法,恐怕要改變一些了,大宋的女孩子,好像沒有那么嚴格的禁錮,整體的風氣還是比較開放的,畢竟這個時候,朱熹的理學還沒有完全控制讀書人的思想,朝中對理學的爭執(zhí)也是存在的。
只不過南宋末期,朱熹的理學在朝中已經(jīng)逐漸發(fā)揮作用,社會對女人的限制,比起北宋要嚴格很多了。
后院的房屋結構與前院中院不一樣,很多的回廊,將諸多的房屋連接起來,就算是下雨,也不會打濕衣服。
走在回廊中間的時候,吳邵剛的神情是舒展的,不過精神是高度集中的,他知道李庭芝的女兒正在某個角落偷看自己。
前方的回廊處,一抹的紅色閃過,盡管動作很快,吳邵剛還是看清楚了,就是那個開門的丫鬟,既然丫鬟在這里,那么小姐肯定就是在附近。
吳邵剛本想著集中精力,也看看這位姑娘長得什么樣子,不過跟著管家慢慢朝前走去的時候,他放棄了這個想法,就算是見到了又怎么樣,難不成因為人家長得不好,還能夠反對這門婚事不成,再說先前在大堂見到了龔氏,盡管年級有些大了,但容顏依舊艷麗,母親如此的漂亮,女兒能夠差到什么地方去。
后花園明顯有些蕭條,這也難怪,畢竟是寒冬季節(jié)。
后院沒有種樹,看上去顯得略微的空曠一些。
一名護院模樣的人匆匆的進入到后院,對著吳邵剛笑了笑之后,走到了管家的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話,管家點點頭,轉(zhuǎn)身對著吳邵剛開口,說是老爺有請,讓吳邵剛到書房去。
走到圓門處的時候,吳邵剛禁不住回頭,再次看看后院。
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后院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后院都是具備的,但總是缺乏了一些綠色,讓人感覺到缺憾,若是能夠在亭臺樓閣之間種上一些小樹,那就更好了。
相比較來說,前院和中院,給人的感覺就舒服一些。
其實這是吳邵剛不明白權貴之家的情形,京城里面幾乎所有的權貴之家,都是如此的結構,后花園是輕易不種樹的,因為后院一般都與前院和中院隔開,若是種樹了,等同于口子中間一個木,那就是困的意思了,權貴人家最為忌諱的就是這一點。
要知道這個困字,寫法歷來沒有什么改變,自古至今都是一樣,意思也差不多。
進入書房,吳邵剛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窗臺前面的李庭芝。
“邵剛,和你的父母交談,得知你一直都沒有取字,本來想著給你取字,不過你已經(jīng)成年,走的不是科舉之路,這取字也就沒有必要了?!?p> 吳邵剛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開口了。
“大人,屬下本來有字號的,當年老先生曾經(jīng)給屬下取過字號,只是吩咐在未滿十八歲之時,不能夠公開字號?!?p> “原來是這樣啊,不知道老先生所指是虛歲還是實歲。”
“老先生說的是庚申年年末,屬下想,應該就是這個時間了。”
吳邵剛說出這話,是有深層次考慮的,既然他說自己是得到了老先生的指點,那么這樣的老先生,不可能不給他取字號的,字號是一個人身份的象征,一個人到了弱冠之年,若是還沒有取字,人家不好稱呼的,指名道姓在古代是很不禮貌的。
老先生超凡脫俗,傾盡全力授徒,明顯是不想一身抱負付諸東流,不可能有如此失誤。
李庭芝微微點頭,無限感慨。
“這位老先生太厲害了,我看老先生的意思,其實是說在你訂親之前,不能夠公開字號,老先生居然能夠算到這一點,堪比天上的神仙,邵剛,說說老先生給你取的是什么字號?!?p> “老先生給屬下取得字號為滄凌?!?p> “滄凌,這個字號好霸氣,老先生說過是什么意思嗎?!?p> 吳邵剛臉上露出了難色,但還是開口了。
“老先生給屬下取字的時候,屬下年歲不大,當時老先生說了八個字,靜水深流,滄笙踏歌,說是屬下一生之寫照,故而給屬下取字滄凌。”
李庭芝稍稍思索一下,臉色隨即有些變化了。
“好深奧,老先生一定還說過些什么,你若是想說,就說出來,不想說我不勉強?!?p> “老先生說了,成大事者,必定修身,若是沒有大肚能容天下難容之事的氣度與修養(yǎng),算不得修身,無聲之靜水,盡管腹內(nèi)波濤洶涌,外面卻看不出絲毫,沒有喧雜,深沉如海,若是能夠做到如此,那才是成大事者?!?p> 李庭芝的臉色已經(jīng)有些變化了,思索了一會才開口說話。
“老先生是神人,滄凌,你能夠得到老先生之教誨,乃是天意,不過這滄凌之解釋,你不要對任何人說,哪怕是面對家人也不要開口,否則傳揚出去,對你極為不利?!?p> “屬下知道了?!?p> “滄凌,你進入到家里來,是做什么,這里可不是建康府,也不是朝廷之中,總是如此的恭敬,就顯得生分了。”
吳邵剛明白其中意思,連忙稽首行禮。
“小婿拜見岳父大人?!?p> “哈哈,孺子可教也?!?p> 吃飯的時候,吳啟明和徐宗英還是有些拘謹,這免不了,不過吳邵剛的表現(xiàn)是很不錯的,落落大方,站起身來給李庭芝和龔氏倒酒,以晚輩的身份敬酒。
這一切龔氏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龔氏還發(fā)現(xiàn)了,自家的官人在書房與吳邵剛交談之后,看著吳邵剛的眼神發(fā)生了明顯的變化,甚至出現(xiàn)了慈愛。
龔氏對吳邵剛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如此的年輕人,的確是很少見的。
離開府邸的時候,和嫂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老爺,夫人,今天要不是少爺?shù)念V?,事情就辦砸了,奴家也不好交待?!?p> 吳啟明還是明白事理的,從懷里掏出了一錠銀子,遞給了和嫂。
“和嫂,此事多謝你了,剛兒的事情,今后還要麻煩你?!?p> 婚姻的六禮,不過完成了第一禮的納采,接下來的問名和納吉,吳邵剛不需要參與,問名是請的先生算八字,看看男女雙方的八字是不是相合,而納吉則是有媒婆出面,將測算生辰八字的情況告知女方,完成了這些步驟,接下來的納征,就是最為關鍵的一步,女方一旦接受了男方送來的彩禮,婚事就徹底定下來了。
看著和嫂將銀子揣進懷里,吳啟明對著吳邵剛開口了。
“剛兒,明日我們就要離開京城,回到村里了,嵐兒也跟著一道回去過年,年后到京城來,管家留在京城,有青娘和管家在你的身邊,你娘和我不是特別的擔心,只是春節(jié)你不能夠回家,家里總是缺了什么,日后有時間,還是要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