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里眾人紛紛散去,老猿也拉起慕青帶他離開,在云霧繚繞中七扭八拐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在一處外面滿是繁瑣紋路的房間外停下,老猿閉目掐訣,念叨了一陣,房門終于自動打開,老猿引著慕青走進亮堂的房間,然后向慕青行禮致歉:
“山中危機未解,土地廟也不能回了,只能委屈先生住在這里了。”
“老猿,你說錯了吧?這里比土地廟要好多了,你為什么要道歉呢?!蹦角嘤行┢婀郑@房間寬敞明亮,各類家具設施雖說有些寒酸,但也準備齊全,還準備了書籍木簡,除了神魂增長受影響之外,總要比山外那間土地廟好多了,這老猿為什么還要道歉呢?
老猿苦笑一下:“先生是不記得這些了,這里本來是先生為自己準備的封禁之地啊。先生曾經說過,若是你被鬼書磨滅了一切,成為地府爪牙的時候,就讓我們把你封印在這間屋子里,一來斷絕地府探查,逃出其控制;二來則是封禁你與土地神位或者說是鬼書的聯系,失去愿力補充,然后在里面自生自滅,也免去對山里造成危害。如今那鬼王已經發(fā)現了山里存在秘密,甚至發(fā)現了大王,他雖帶兵離去,但地府卻不得不防,為防先生被他們發(fā)現,我們只好委屈先生了?!闭f完又是一禮。
慕青楞了一下,沒想到這房間竟是前世為自己準備的墳墓,想到前世如此大能卻寧死也不愿受鬼書束縛,他對那件地府神器不由多了一分畏懼。雖然他到現在并沒發(fā)覺自己有什么缺失,但一想到被其磨滅自我,變成只服從命令的傀儡,縱使活著,但那還能算是自己嗎?想到這里,他心里一陣苦澀:原想著輕松混混日子,如今卻是要在此孤獨終老了。
老猿無奈的笑了一下,對慕青說道:“先生放心,這里只是暫居之所,等到南山危機解除,先生就可以出來了,或許到時候先生恢復了記憶,再有大王幫忙,先生就此脫去樊籠也未必沒有可能。先生辛苦一天,就先休息吧,老猿告辭,明天再來看望先生?!?p> “嗯,好吧!”慕青看著老猿走出房間,又輕輕關上了房門,心里苦笑了一陣,然后走到床上躺下休息,房間里的光線隨著他的動作慢慢黯淡,最終化為一片黑暗,房間里傳出一聲嘆息,然后再無聲息。門外的老猿此時也輕嘆一聲,輕手輕腳的離去,突然他停住了腳步,只見外面空地上,妖王帶著大廳里的那群人對著房間深深的彎腰行禮,隨著一陣輕聲嘆息,眾人連著老猿一起消失不見。云氣升騰,將這片空間籠罩,然后就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吳家鎮(zhèn)的混亂持續(xù)到深夜,鎮(zhèn)子外圈區(qū)域已基本陷于平靜,只有中心那處占據了鎮(zhèn)子大半的大宅里還不時傳出牲畜臨死前的悲鳴聲。說來奇怪,妖獸進鎮(zhèn)之后,野獸什么的倒是沒見到,反倒是自家的牲畜先造了反,那些家禽牲畜紛紛掙脫了束縛,沖向眼前能看到的人。由于鎮(zhèn)子外圍多是家境貧寒之人,最多就是養(yǎng)些雞鴨家禽,倒沒能引發(fā)什么混亂,最慘的卻是鎮(zhèn)上主宰、大土豪吳家,圈里的豬馬牛羊連同雞鴨鵝狗紛紛起來造反,負責喂養(yǎng)的家丁起先不敢對這些牲畜做些什么,然后就被快速放倒在地,隨后大批牲口沖進大院,引發(fā)那些避難人們的混亂,又間接阻擋了主家了解情況和發(fā)下命令,因此整個院子也就越來越亂,直到土地爺帶人趕到,當眾斬殺了幾個混亂逃跑的避難者,鎮(zhèn)住所有人,人們這才在那些高手帶領下屠殺牲畜。
經此一役,吳家鎮(zhèn)多年未見家禽。
天色近明的時候,鎮(zhèn)上突然飄起數片祥云,在吳老祖也就是土地爺的帶領下,吳家鎮(zhèn)居民齊聚吳家大宅門外,恭迎仙人降臨。劍光閃過,吳宅門口落下大群身著白青藍灰衣服的背負長劍的仙人,在為首白衣老者示意下,一名灰衣青年走出,大聲詢問道:“是何人報信稱此地有妖獸出沒?”
吳老祖躬身上前行禮:“稟仙長,小老兒是本地土地神,昨夜本鎮(zhèn)......”
“傳信符是你所傳嗎?”青年目光一瞪。
吳老祖脖子一縮:“不、不、不是......”
“那還不快退下!”
“是,謝仙長!”
“稟告仙人,昨晚是小道報的信!”人群中舉起一只略帶灰痕的手臂,獨眼道人蹦跳著從人群中擠出,到了空地先整理了一下破舊骯臟的道袍,然后一瘸一拐的走進青年,原來他不止瞎了只眼,就連一條腿都是壞的。等到那青年面色有些不耐的時候,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了個頭然后稟告道:“稟告仙人,昨夜曾有十幾只煉精化氣境界的妖怪沖進鎮(zhèn)子,引動一番混亂之后就消失不見了。小道家中長輩曾在仙山中修行,臨終留下一道信符,囑咐小人若有要事就燒了信符稟告仙門,所以小人就,嘿嘿......”
道人努力睜著獨眼,諂笑著望向門前的那群仙人,嘴里小聲說著:“小道僥幸從妖怪口中保住性命,然后拼死報告仙門,仙人是不是......”
還沒等他說完,青年就阻住了他的話,回頭請示了一下之后,向獨眼道人問道:“你姓什么?”
道人楞了一下,然后回答道:“稟仙人,小道、小道姓范?!?p> 青年面色一肅,對范道人厲聲喝道:“你這妖道妄自冒充本門傳人,欺騙我等,那信符本是我宗門賜予本地李家之物,令其尋找寶物消息傳訊所用,怎么會落到你的手里?而且你怨氣纏身,身上又帶有血腥之氣,恐怕你做邪法殺了不少人了吧,若非你傳信有功,門中長輩又施恩寬恕于你,我早就將你一劍斬殺!呆在這兒干嘛,還不快滾!”
“是、是!多謝仙人饒命,多謝仙人饒命,小的馬上滾,馬上滾?!狈兜廊苏f著,竟真在青石路上滾了起來,他瞥過對他畏懼而又怨憤的人群,轉了個方向,繞過人群滾向自己家去了。
剛出了那片空地,繞過路口,范道人就一轱轆翻起身,他拍了拍胸口,長出口氣,還沒等他出完,就被一群鬼兵包圍住了。
“奉土地之令捉拿妖道,清繳銷毀其施法邪器。還愣著干嗎,前面帶路,走!”
“是......”
范道人滾走之后,問話的青年人走到吳老祖身前,低眼俯視他道:“土地神,我問你,昨夜那群妖怪去了哪里?”
吳老祖向他和他身后的仙人們行了個禮,然后恭敬的說道:“稟仙人,昨夜那群妖怪沖進鎮(zhèn)子后,用妖法引得鎮(zhèn)上牲畜發(fā)瘋襲人,然后它們趁亂跑了。小老兒當時正帶人整治混亂,一時沒有留意那群妖怪的動向,所以......”
“那你說,那群妖怪會跑到哪兒去?”
“那些妖怪都是來自南山,昨夜地府大軍清剿南山妖怪,子時前就已退兵,說不定那群妖怪又回了山里......”
“既然如此,你就隨我們到山里走一趟吧?!鼻嗄昊仡^請示了長輩,在其點頭示意后一把拎起吳老祖,然后將背后長劍御出變大,兩人躍上飛劍,跟隨已經起身飛起的眾多仙人沖上天空,向著南山方向飛去了。
地上的吳家鎮(zhèn)眾人忍不住跪地驚嘆,在不知是誰的帶領下齊聲高呼:“恭送仙人!”等到仙人帶著吳老祖消失不見了,眾人這才慢慢起身,相互感嘆著走向家門。
天空中的那隊仙人飛速極快,不多時就到了昨夜大戰(zhàn)過的南山,此時天色已明,火紅朝陽慢慢露出了頭,將光熱撒向人間。好在吳土地先前就附身雕像,不然此時或許就要受到些傷害。
長劍上的眾人未做停留,御劍飛過山間土地廟,沖進莽莽大山,隨著帶隊白衣老者一聲令下,眾人壓低劍勢,三五成群沖進山林,繞著大山搜索了一陣之后又紛紛返回,向老者報告了什么之后,這群“仙人”又紛紛離去,向著鎮(zhèn)子方向飛去了。
妖王大廳里,妖王吉看著陣盤中的那群飛翔在空中的修士,默默不語,他用眼神壓制住廳里躍躍欲試的眾人,然后看了看手下空著的兩張案桌,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然后起身離去,留大廳眾人對著陣圖指指點點商討些什么。
吳老祖跟著眾人在大山里繞了一圈,徒勞無功返回,經過山腳村子時,帶隊老者揮手示意,劍隊停在空中,然后又跟著老者快速降下,落到村頭大樹上空,從那里看去,村里人的人還未起床出門,一處簡陋的農家小院里,一只體型很是龐大獵犬正夾著尾巴,撞開主人房門沖了進去。老者看著還在搖擺的木質房門,嘴角微微抬起:
“有意思......”
吳老祖看著老者的神情有些納悶,然后他閉目感受了一段時間,突然失聲說道:
“我知道了!原來,原來在路上留下氣息的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