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見重逢

　　大紅燈籠掛在樹枝上，三五個下人在樹底下忙活著什么，幾個一齊扶著梯子，一個拿著紅燈籠伸手掛向高處。

　　“再高點！不對，不對，左邊些……”底下那位在梯子下仔細思量著合適的位置。

　　高處的那位顯然有些不耐煩，“行了沒？差不多得了……這都掛了多久了?！?p>　　“這可是大小姐吩咐的，你敢怠慢，是不要命了嗎？”底下那位顯然底氣十足，而一說到大小姐，高處那位也不再出聲了。

　　燈籠掛在高處，起了不大的風(fēng)，在樹枝上左右搖晃……

　　不遠處，女子步步生蓮，那一支金釵步搖隨著步伐叮當(dāng)作響，似乎腳步帶風(fēng)，帶動著整片的后院陷入寂靜。

　　“大小姐。”底下那位半身作揖，連同著身邊四五個下人也忙集聚在一塊作揖行禮。

　　“恩，起來?！秉S鸝在樹上停止了歌唱，望著女子，是怎樣的聲音讓它也難以忘懷。沁人心脾般動聽悅耳，如同珍珠落地般清脆，玉都城內(nèi)怕是沒有人不知道羅府大小姐的歌聲。

　　“都安排的如何了？”女子望向最高處的紅燈籠，那一盞應(yīng)該是玉都城最好的燈籠。

　　“回大小姐，皇后娘娘賞賜的鳳冠霞帔，穎兒已經(jīng)讓玉都城最好的裁縫拿去改尺寸了，羅府上下也按照您的要求布置起來了?！?p>　　她打量著府里隨處可見的紅，嘴角浮上笑，“對了，那丫頭，現(xiàn)在在哪兒？”

　　“大小姐是說……她，她在廚房，負責(zé)置辦婚宴的糕點?！?p>　　“帶我去?！?p>　　“是?！?p>　　廚房，本就不是什么干凈的地，除了油垢沾滿的房梁不時發(fā)出些難聞的味道，就是那些個難弄的醬料弄得一身。

　　隨手抓一把面粉，從最中央的位置灑下，可以鋪滿整個木板，準(zhǔn)備好剛做好的面，靈活的手指在里頭打轉(zhuǎn)，搓，揉，捏，一個連貫的動作……

　　“顏宋，大小姐來了……”穎兒在廊道就喊起來。

　　動作愕然停止，面團已經(jīng)濕答答地躺在桌子上，女子隨手擦了擦，粗制的衣料隨意抹了抹，白色的斑點在裙擺上隨意組合著。

　　大小姐提了提衣裙，先是皺眉緊接著眉宇間落下高傲，“怎么，現(xiàn)在見到我，都不用行禮了？”

　　女子半蹲身子，衣裙剛剛沒過腳尖，才發(fā)現(xiàn)那雙繡鞋上原本精致的花案早已褪色，甚至磨出了線頭。

　　“好了，起來吧。”那女子沒出聲，接著轉(zhuǎn)過身子繼續(xù)搓著手中面團。

　　步搖叮當(dāng)響，在她身邊環(huán)繞，大小姐的手指輕輕碰了碰桌子，她的笑聲也一樣好聽，“母親說出嫁的時候要帶幾個身邊的丫頭，你和穎兒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所以我便和父親要了你和穎兒二人?！?p>　　手指在面團中陷進去，粘粘的面纏著那雙本就不細膩的手，止住，她頷首微微說，“是?！?p>　　眼神中暗淡無光，空洞機械地回答她的問題。她不在意，絲毫不在意？

　　“你……”大小姐見她這般態(tài)度，眼眸中忽閃著什么。

　　穎兒見這勢頭不對，跪在她身前行禮道，“謝大小姐，穎兒一定會對大小姐忠心不二。”

　　她轉(zhuǎn)過身子，眉宇間的高傲依舊掛著，襯著整張臉的淡妝，讓人敬而遠之。

　　她的手指落在那女人的肩頭，“回去換身干凈的，你這副樣子怕是明日二皇子見到，都要笑話我。”

　　衣角被手指繞成一團，扣得指腹的皮膚發(fā)白，羅府大小姐嫁人，她作為陪嫁丫鬟，可有誰知道，她在意的根本不是這些。

　　長衫繡花大褂，皇后賞賜下來西域的貢品，繡工和布料都是上品，不僅如此，幾步之遠也能隱約間聞到西域獨有的香味，不算沁人心脾，卻與眾不同。

　　“大小姐，這皇后御賜的大褂果真不一樣。”穎兒拿起木盒中的金釵仔細插在羅素兒發(fā)髻右側(cè)，金釵本無華麗的雕飾，只有一顆深綠的寶石鑲嵌在釵首。

　　“皇后娘娘畢竟是羅家出來的人，自然是心向我們的?！狈埙鞀y華，銀鈴環(huán)繞，鏡中美人莞爾。

　　“大小姐說的極是，誰都知道您是羅老爺?shù)恼粕厦髦椋穸汲抢锏摹?p>　　“掌上明珠？”她嘴角笑意漸冷，望向一旁默不吭聲的顏宋，“十年前，這四字倒是適合一個人……”

　　……阿綺，你是爹爹的掌上明珠，你想要什么，爹爹啊都給你……

　　顏宋眼神沒有變化，她記得那個男人，記得童年所有的一切，包括她原本的名字。

　　“主子，主子，二皇子的人已經(jīng)到大門了，趕緊出來吧！”聲音雖有些老氣，但依舊可以辨認出是玉都城內(nèi)最出名的喜娘。

　　“大小姐，來，把蓋頭蓋上！”穎兒小心將它拿起，一只手突然攥住她。

　　順著緊握的手，那是一雙眼，一雙本該沒有神情的眼，卻突然間如同呼哧而過的風(fēng)將她怔住。

　　“你這是干嘛？”

　　她松了手，依舊奪過穎兒手中的蓋頭，不帶一絲語氣，“讓姐姐替你蓋上吧！”

　　蓋頭從她手中滑落，落在羅素兒的腿上，她急了，果真是急紅了眼，才會這樣吧！

　　羅素兒沒有動怒，而是收斂了怒氣，朝她勾了勾唇，“姐姐莫不是看了妹妹如今覓得良君，也想沾沾喜氣？”

　　喜氣？怕是沾了晦氣，顏宋攥緊了手，臉上神情卻絲毫未變。

　　“大小姐，吉時快到了，穎兒來幫您蓋上?！狈f兒眼尖機靈拿起，紅蓋頭下那傾世之貌，又該是由誰來揭開？

　　她是世人口中的傾世佳人，萬人想要攀上關(guān)系的人。可笑的是，十年前，眼前的這一切都該屬于另一個人，是這個女人設(shè)計，再將這一切奪走。

　　晚宴設(shè)在二皇子府上，前來恭賀的大多是當(dāng)朝的權(quán)貴，各地的富商也紛紛趕來。自然也少不了其余幾個皇子，只是他們的心思怕是沒有表面那么簡單。

　　“瞧，那是羅府的大小姐吧？”順著聲音找去，那人不過十幾，穿得一身淺藍長袍，最顯眼的莫過于手中玩弄的玉石，據(jù)說九皇子對這玉石玩物頗為上心。

　　而身邊站著那人，比他略高些，氣宇卻絲毫不同，雖說是一身黑紫大褂，卻總能從他眼中看到孤狼那種神。

　　“步履輕盈，舉止優(yōu)雅，你再瞧她那大褂，你們聞到?jīng)]？有股香味？”順著味，九皇子又向前湊了湊，嘴角露出喜來，“我在這玉都城二十載了，都從未見過這個大小姐，如今一見倒和傳聞一樣！”

　　“九弟這話怎么說？”那人上前，正是八皇子，在朝中并無建樹，皇子中地位最低之人。

　　“都說羅府大小姐顏如紅玉，聲如黃鸝，小喬不及，大喬尤妒……”

　　“都說九弟閱人無數(shù)，看來二哥這趟真是娶了個好夫人?！卑嘶首硬o流露出什么表情，心中卻早有了算盤。

　　九皇子手中的玉石被他磨的發(fā)亮，依舊攥著，“這勢力連同美人，二哥這心思還真夠縝密?！?p>　　表面上，這是一場皇族婚禮，可實際每位皇子怕是都在暗地里較勁。

　　而眼下，二皇子后方的勢力不容小覷，攀上羅府就是和皇后攀上關(guān)系。雖說皇后有一子，也就是正宮太子，可這太子生性古怪，且常年身體不適，如此，倒是二皇子的贏面大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