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切都醒來了。
天地樹之花已經(jīng)焉了,香氣卻越發(fā)地明顯。帶有一絲糜爛的香味彌漫整座葉島,天地樹上勞作的士兵聞到后心情變得愉悅,身體的恢復(fù)也變得更快。
季夏看著頭頂上的花,知道它即將徹底凋零,卻不知何時才會真正結(jié)果。這幾日來季夏沒有再被老女人邀請,這讓她開始不安。
離天地樹結(jié)果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天地樹上的兩條白線已經(jīng)來到了開花之處。
這里是云端,白云都可以觸摸到,卻沒有高處不勝寒的感覺:這里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被天地樹改變了。
開花處,季夏感覺到了濃郁的道則氣息,雄蕊不再孕育花粉,雌蕊也不再孕育道體,所以上面沒有嬰兒的仙魔,有的是糜爛的花蕊。
季濱已經(jīng)讓人間軍隊開始準(zhǔn)備下去,回到自己的福澤上,準(zhǔn)備好隨時開拔。一旦己方?jīng)]有奪得天地樹之果,季濱便要已最快地速度逃掉。
星族也讓自己方的人間軍隊離開,畢竟讓他們來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刨樹,如今事情已經(jīng)完成了,得讓這些人趕緊走。
千里的天地樹,可不是簡簡單單就能下完的,而且有的地方天地樹可能已經(jīng)長得愈合了,還得讓人先去刨開。
等到明天后,估計人間軍隊就會開始全部撤離天地樹,撤退由自家二哥負(fù)責(zé),季夏不用擔(dān)心。
季夏只是有些想戀自己的白龍,她能感覺到白龍來了,卻被云揚鎖住了,就是無法到她這里來。
季夏嘆了口氣:有得必有失,換得逍遙身,必舍思戀物。
殊不知云揚此時也是皺眉,他昨夜答應(yīng)了老女人的要歸還白龍,而且就在今日。
可這白龍要如何還呢?云揚不知道,他如果去見季夏那定然是兩人都很尷尬,而且尷尬的是他要多一點。
兩人有婚約的時候,是他云揚先違反,娶了圣光城的公主。隨后,季夏退婚,他無話可說,這已經(jīng)是丟臉了。
現(xiàn)在,他的三公主死了,而季夏卻嫁給了木帝國太子,雖說那位身份比自己要差一些,但好歹季夏已經(jīng)有夫,而他卻喪偶。
雙方一對比,是個人都會說他云揚當(dāng)初如何不該。
云揚才不會去見季夏呢,他沒傻到自取其辱。
云揚把白龍拿了出來,看著這條眼珠子從來沒有望向過他,全都是望向季夏方向的白龍自嘲:竟然連條龍都收不住。
白龍已經(jīng)長大,能聽懂人言,只是不會說而已。
“想去見你原來的主人嗎?”云揚問白龍。
有些垂頭喪氣的白龍點點頭,這句話云揚問過它很多次,但沒有一次云揚會放它去見季夏。
“你就那么想她,而一點都不想我?”云揚繼續(xù)問,他可一點沒有委屈這條白龍,最多是某些時候止住了白龍去見季夏,平日里白龍的伙食可不在季夏那里強得多,但這條白龍似乎根本不喜和云揚在一起。
這樣的問題若是季濱那樣的人來回答,給出的答案或許是:我怎么可能不想你,只是實在思戀前主人,想去見見,至于主人你也一樣好。
可惜白龍不會說話,甚至不會委婉地表達(dá)自己的意思。耿直的白龍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確實如此。
云揚自嘲地?fù)u搖頭,對白龍說道:“那你去吧?!?p> 聽到云揚的話,白龍瞬間精神了起來,它盯著云揚的眼睛,發(fā)現(xiàn)云揚確實不像是在說謊。白龍頓時興奮,全身上下都充滿了數(shù)不盡的力量。
云揚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放開白龍的枷鎖,如果白龍能夠自己找到季夏的話就讓白龍去,如果中途被魔士轟下來的話,也不關(guān)他云揚的事。他云揚已經(jīng)選擇放手了。
“自己去吧,自己找你的主人?!痹茡P解開白龍的腳鏈,放開了這條白龍。
自由地白龍繞著云揚飛了兩圈以示感謝,然后迅速朝著季夏的方向飛去。
云揚的擔(dān)心多余了,這條自幼和季夏長大的白龍很能識別危險,它沒有傻到飛出木梯,暴露在星族人的眼前,而是很小心地選擇貼著天地樹飛行。
小蛇一樣地白龍龍淚不斷滴落,貼著天地樹飛速前進(jìn)。
白龍離開季夏太久了,實在是過于想戀季夏,所以飛得極快。
正在和木原靠在一起,看著天地樹花朵凋謝的季夏忽然站了起來,讓木原頓時一驚,忙問:“怎么了?”
季夏頓時熱淚盈眶:“它回來了?!?p> “什么回來了?”木原不解地問。
這時,一道白色身影出現(xiàn)在木原地眼中,瞬間纏到了季夏的身上。
這條只有小蛇大小的白龍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來緩解自己的想戀,它纏著季夏的身軀,頭緊挨在季夏的頭下,龍淚和人淚一齊滴落在天地樹上。
季夏抱著白龍,不知道為什么白龍會回來,但是能回來便是好的。
一邊的木原也為季夏高興,這條白龍他沒見過幾面,卻從季夏時常需要抱著小動物的習(xí)慣上知道,季夏沒少寵愛這條白龍。
等到季夏抱夠了,季夏把白龍緩緩地拿了下來,開始問白龍一些問題:“云揚把你放了?”
白龍點點頭,十分肯定地。
季夏不禁沉思,云揚為何要放了白龍呢?她不可能猜到是老女人命令的云揚,因為季夏始終堅信除道心道體外,別的人進(jìn)不了密室。
唯一的解釋可能就是:云揚不希望這條白龍在最后爭奪天地樹之果的時候妨礙自己,所以他將白龍送了回來。
但季夏隨即一想不對,這樣無異于增強了自己的力量,這樣的傻事云揚可不會干出來。
最終的最終,季夏還是想不通,但白龍回來季夏實在是太高興,索性不想了,就當(dāng)是云揚犯了一次傻吧。
“能回來就是好的,能回來就是好的?!奔鞠谋е埐煌5卣f道。
如期還了季夏白龍的云揚頓感輕松,說不出來的輕松,完全沒有料到的輕松,或許是因為還了白龍和季夏便沒有那么多的瓜葛了。
云揚頓時只覺得老女人此舉甚好,如今的自己和季夏之間,總算有了緩和的余地。
這一天之后,再一次入夜時。
云揚再一次被老女人叫到了密室內(nèi)。
不大的密室內(nèi),半屋子是老女人銀白的頭發(fā)。
云揚可以看見面容枯槁的老女人正在那里細(xì)細(xì)地讀著一片樹葉,也不知道老女人在讀什么。
只是云揚發(fā)現(xiàn),老女人的頭發(fā)已經(jīng)剩不下幾根了,頭頂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幾根頭發(fā),臉上已經(jīng)毫無血色可言,這時的老女人好似一具坐著的尸體。
她快要死了。云揚對自己說道。
“你放心,我會在幫你完成事情后才死的?!崩吓艘呀?jīng)無法開口說話了,所以她直接在云揚的腦海里響起了聲音。
云揚點頭,表示自己沒有懷疑。
“白龍我已經(jīng)還了?!痹茡P道。
“做的不錯,年輕人。”老女人的聲音再一次在云揚的腦海里響起,而老女人的頭并沒有抬起來看云揚一眼,而是專心地讀著自己的樹葉,她的一生。
“那么你該兌現(xiàn)承諾了,告訴我天地樹落下的時間,以及我應(yīng)該干什么?”云揚問道。
老女人繼續(xù)看著樹葉,早就想好了的話在云揚的腦海里直接響起:“明天,你就會發(fā)現(xiàn)你們云族的莫冄軍師讓木國的人下木梯,他不希望凡人受到牽連?!?p> 云揚點頭:“這點我知道?!?p> “到時候,你不要留在天地樹上,而是混在這些人之中,和他們一起向著天地樹的下端走。”老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了。
云揚皺眉,想要獲得天地樹的果實難道不是越靠近天地樹之花越好嗎?為什么自己反而要往下走。
云揚想問為什么,可是他忽然想起來他答應(yīng)過老女人的,不問為什么。
老女人似乎已經(jīng)看透了云揚的想法,所以特意在他思考的時候停了一下,而后再繼續(xù)說:“等到你下到葉島上面去的時候,找到天地樹之花的正下方,然后再那里等著就行了?!?p> 這一次,云揚實在是忍不住要問老女人了:“前輩,我到底在等什么?”
是啊,難不成天地樹之果會直接砸到自己頭上來嗎?
老女人的聲音在云揚的腦海里沉默地有些久,再次響起時是一個問題:“你相信我嗎?”
云揚皺眉,信還是不信?
咬咬牙,云揚想自己反正都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不如豁出去拼一把:“我自然相信前輩?!?p> “堅定不移?”老女人帶有強烈疑問的聲音再一次在云揚的腦海中響起。
云揚點頭:“堅定不移?!?p> “如果你真的對我堅信不疑的話,那么你就按我說的做。你怎樣堅定不移地相信我,就怎樣堅定不移地去相信天地樹的果實會砸在你頭上?!?p> 云揚最終被老女人說得無言,再看老女人還在讀樹葉,只能就此回去了。
老女人在面對云揚的時候頭始終是低著的,她在看自己的一生,這寫在樹葉上的一生,或許是她這個世間活得最久的人唯一存在過的痕跡。
世間活得最久的人,卻把一生都耗費在了一間密室里。這便是老女人的一生,無聊而漫長的人生,在最后的時刻卻忽然爆發(fā)出光彩來。
最后的一輪時間,老女人從炎嵐開始布局,引出季濱季海,引入季夏,引入仲秋,改變星隕,引入圣光城公主,使云揚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世間一切看似復(fù)雜巧妙地相遇,都是老女人安排的結(jié)果。
最后一輪了,老女人布了如此大的局,終于要在這幾天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