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城內(nèi),與其說所有的聲音是在一剎那間消失的,倒不如說在那一剎那,時間被云道靜止了。
紅蓋頭掀開,季夏可以看見對面木原略微紅了的臉,和臉上浮現(xiàn)出的笑意,他穿著紅色華服,好一個英俊的新郎,只是不能動了?;炭种械募鞠倪€可以看見宮門下的百姓們臉上歡樂的表情被人忽然暫停了,眼睛盯著宮門上的自己,手舞足蹈地樣子看上去甚是滑稽,而高坐皇位的木皇正在和自家大哥二哥談笑風(fēng)生,表情也被定格了,有位大臣正在為自己倒酒,連出了酒壺的酒柱都停止了。
整個青木城,唯有季夏和云道還能動。除此之外,便是風(fēng)、火焰與聲音也動彈不得。
“婚禮不錯,我想見見,所以特意等到此刻才停。”云道首先說了句無關(guān)痛癢的話,算作開頭了。
面對云道,季夏無力感再次出現(xiàn),她緊張地看向季濱季海,希望他們能幫自己一把。
“別看了,他們兩個再強(qiáng),沒有仙氣也就和這群凡人沒有任何區(qū)別,救不了你的。”云道帶著一絲蔑視的冷笑說道。
季夏不可思議地看著云道,為什么,為什么云道即使是在下界依舊有這樣的力量,這實(shí)在不合常理,因為下界毫無元?dú)饪裳浴?p> 這一點(diǎn)被云道一眼看穿了,云道炫耀式地解釋:“你肯定在想我是怎么做到的。其實(shí)很簡單,我和云族別的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我是道心的神,而他們不過是表面的仙而已。”
季夏依舊懵然,云道的力量實(shí)在是超出了她的認(rèn)知范圍,神與仙難道有這樣大的差距嗎?
“道體道心,也不過如此?!痹频览淠乜粗鞠模昧艘环N季夏更容易理解的方式,“他們調(diào)動的是元?dú)猓艺{(diào)用的是無所不在的道?!?p> 季夏理解了,驚愕地看著云道,他的嘴角浮現(xiàn)一絲笑意,自大。
云道之所以讓季夏理解,為的只有一點(diǎn),那就是讓季夏明白她與自己的差距,這差距是螞蟻與獅子的對比,是不可能逾越的。
所以季夏恐懼,無比恐懼,仙氣魔氣是改變自然的表面,而道,改變的是自然的核心,雙方的區(qū)別宛如一支羽箭和一片箭海,一支羽箭殺人,那人躲過就行了,但若是一片箭海,那人如何躲得過。
這不是數(shù)量的問題,而是本質(zhì)的問題,一支羽箭隔遠(yuǎn)了很難殺死一個人,而面對一片箭海那個人必死無疑。
季夏沉默地喘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沒想到云道竟然如此之強(qiáng),強(qiáng)大到甚至可以違反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面對這樣一個人,季夏做了一件他不喜歡的事,如今這人找上門來了,季夏只覺得如山的壓力向自己襲來。
“這一切,你不覺得應(yīng)該有個解釋嗎?”云道漠然,整座青木城傾城出動,只為這場大婚,而云道當(dāng)初逼季夏下來的時候,要的是和云揚(yáng)大婚,誰料季夏還了白龍還找了一個凡人結(jié)婚。
這一切,需要一個解釋。
季夏恐懼地看著云道,咬著牙讓自己不再恐懼,既然只能自己一個人面對云道,那么便自己一個人面對。
“我已經(jīng)還了白龍,云揚(yáng)也答應(yīng)放我自由了?!奔鞠牡溃@便是她的解釋。
“白龍無所謂,其余的一切都無所謂,你已經(jīng)知道了長引莫冄的身份,你就該知道你是多么重要。送白龍不過是云揚(yáng)無聊的舉措而已,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你?!痹频赖难劬Χ⒅鞠?,仿佛要把季夏一口吞下。
“我不愛云揚(yáng)?!奔鞠膿u頭,“我無法和一個不愛的人成婚,而且,云揚(yáng)似乎也不喜歡我?!?p> “不需要云揚(yáng),只要你季夏高興,云族任何一名男子你都可以選,任何一個,至于你說云揚(yáng)不喜歡你,只要你選中云族中任何一男子,嫁給他后我都能保證他愛上你,可你絕不準(zhǔn)嫁給一個凡人?!痹频烙行嵟?,他盯著木原,動了殺心,隨時有可能殺死木原。
“為什么?”季夏有些害怕地問,她一直以為自己嫁給云揚(yáng)是云道出于愛子之心,今日看來,完全不是這樣,云道在乎的始終是她。
為什么?為什么云道會如此地在乎她,季夏問,但云道沒有答。
“你嫁就對了?!痹频赖耐?yán)散發(fā)出來,道的力量開始想要連季夏也一起禁錮住。
季夏利用先前吸收的仙氣,在身體里運(yùn)行,同時咬牙:“我要不嫁呢?”
“這事由不得你?!痹频赖牧α克查g禁錮了季夏的活動。
可云道還是晚了一步,季夏的身體內(nèi)仙氣在運(yùn)行,但不是任何仙法,而是自殺式的運(yùn)行,在季夏的經(jīng)脈中橫沖直撞,隨時會將季夏的身體撕扯開。
“什么意思?”云道盯著季夏問。
“我上次被你禁錮的時候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充滿仙氣的,人體內(nèi)你是無法禁錮的?!奔鞠囊а赖?。
“所以呢?”
“你要逼我,我就死?!奔鞠囊捕⒅频溃p方對峙。
云道的眼睛盯著季夏,想要從中判斷這份威脅是不是真的。
季夏咬牙,仙氣在她的體內(nèi)再一次強(qiáng)行運(yùn)行,隨時都有可能撕碎她的身體。云道最終放棄,解除了對季夏的禁錮。
季夏看著云道,冷笑著:“果然,這份計劃最重要的地方是我,只要我死了,你就什么都沒有了。”
云道死死地盯著季夏,盡管心有不甘,但也只好妥協(xié)。
“你想要什么?”云道問。
“你呢,族長,你想要什么?”季夏反問。
云道皺眉,不愿意再被季夏知道更多東西,這樣的話對自己越加不利。
“我要你活著,活得越久越好。到了時候,要與一個仙士成婚。”云道簡單地答,不多說什么。
季夏冷笑,自己果然猜對了,只要自己活著,云道就不敢有所妄動。
“那我也要提我的要求?!奔鞠脑囂街f道。
“你沒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格!”云道憤怒地一把抓來。
季夏任由云道抓住自己的脖子,面色不懼地看著云道,身體內(nèi)仙氣運(yùn)行:“來啊,殺死我?!?p> 云道看著季夏,無可奈何地放手。
“條件可以提,但是只準(zhǔn)提一個。”云道憤怒地道。
“三個,至少三個,不然你別想見到我活著?!奔鞠牡?。
云道看著季夏,實(shí)在想不到幾個月前在季泱界連反抗自己都做不到的小姑娘如今已經(jīng)可以和自己討價還價了。
“我答應(yīng)你,但是我也有權(quán)拒絕。”云道最終答應(yīng)。
“第一個條件,告訴我你的那個計劃是什么?”季夏問,這么久了,自己陷在那樣一個計劃里,怎么可以連計劃的真相是什么都不知道。
云道蔑視地看了季夏一眼:“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活著就行了。莫冄不是答應(yīng)告訴你嗎,到時候你聽他講不就行了。”
季夏思量著,確實(shí)三個條件不能在此處就浪費(fèi)掉一個。
“前面這個不算,第一個條件,我要你答應(yīng)我不對所有我愛的人動手。包括云揚(yáng)送我的那條白龍,以及青木城的任何一個百姓。”季夏的第一個條件。
云道略微思量了一下,并不是什么嚴(yán)苛的條件,這些人死不死對他,對那個計劃而言沒有任何影響。
云道點(diǎn)頭:“我答應(yīng)你,還有兩個條件?!?p> 季夏松了口氣,如此場間之人并沒有生命危險。
“第二個,我要時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個計劃要天地樹的花凋零的時候才會開啟,我要這段時間全都屬于我自己。”季夏的第二個條件。
云道皺眉,沒有人知道天地樹的花凋零是在什么時候,所以才需要季夏活得足夠久。如果季夏死得太快的話,那么就什么都等不到了。
“這個不可能,沒有人知道天地樹之花什么時候凋零?!痹频罁u頭。
雙方再一次有劍拔弩張的可能,剛剛緩和的氣氛再一次緊張了起來。云道恨不得將季夏直接抓回天界去,等著天地樹之花凋零再講季夏放出來大婚。
“如果不行的話,那么我要一生的時間,我要陪這個人一生?!奔鞠牡?,希望能和木原渡過一生,這是必須的。
云道依舊皺眉。
“這是最后的條件了,如果中途天地樹之花凋零,那么我可以提前去執(zhí)行那個計劃?!奔鞠难a(bǔ)充。
云道看著季夏,開始想著各種可能性,最終嘆了口氣:“我答應(yīng)你,讓你陪他一生,但是你不能老。”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要你活著,要年輕。”云道說道。
“你要我看著他老去嗎?”季夏的聲音有些顫抖,凡人最美好的愿景便是白頭偕老,而如今,季夏似乎做不到了。
“是的。”云道冷漠地回答,“我們神仙生來便是看著凡人老去的?!?p> “這不可能?!奔鞠目隙ǖ氐?,讓她看著木原老去而自己依舊年輕,這確實(shí)很難做到。
“沒什么不可能的,我們已經(jīng)各退了一步,如果還不可能的話,我就殺了他?!痹频烂嫒舯?,真的可能殺死木原。
季夏看著木原那張年輕的面龐,眼淚從眼眶中打轉(zhuǎn),看著自己心愛之人老去,而自己卻始終年輕。
季夏無奈地閉眼,最終答應(yīng)。
“還有最后一個條件?!痹频酪菜土艘豢跉?,終于只剩最后一個條件了。
“等到需要的時候我再說?!奔鞠牡?。
“什么意思?”云道皺眉,這是他第三次說出這句話了,也就是意味著季夏三次超出了他的想法。
“沒有人知道將來會發(fā)生什么,族長,我需要在你這里得到一個承諾,一個你一定會答應(yīng)我的承諾。”季夏道。
云道咬牙,這個才下凡幾天的女子竟然學(xué)得如此聰明,如此一來,自己在某些關(guān)鍵時候豈不是要受制于這個女子了。
云道盯著季夏,季夏無懼地回應(yīng),身體內(nèi)的仙氣翻騰,隨時可能自殺。
“好吧,我答應(yīng)你?!痹频雷罱K點(diǎn)頭,這也就意味著云道可能會受到季夏的制約,而至于什么時候,季夏說了算。
雙方的三個條約已經(jīng)達(dá)成了,云道不會傷害和季夏有關(guān)的任何人,且給季夏一生的時間去享受人間的煙火。
“那么,我們用什么來執(zhí)行我們的約定?”云道問,這是他很關(guān)心的一點(diǎn),畢竟季夏的命掌握在季夏的手里,他說了不算。
“擊掌為誓?!奔鞠奶嶙h。
“騙三歲小孩子呢?!痹频肋艘宦暎安蝗鐨⑷藶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