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卑奴想不明白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云澤人似乎不吃飯就不會談?wù)?。他不是很懂云澤人這優(yōu)良傳統(tǒng),也正是因?yàn)檫@一傳統(tǒng),他又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位齊州王。齊州王和萬俟卑奴推杯換盞一個多時辰,沒喝醉不算什么,關(guān)鍵是還能和滴酒未沾的劉夕陽應(yīng)對的有來有回,滴水不漏——雖然到現(xiàn)在他還沒聽到兩人說到正事上。劉夕陽也表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正經(jīng),至少能像個后輩一樣,耐心地聆聽著齊州王說當(dāng)年的種種故事。
“賢侄啊,當(dāng)年公主的風(fēng)頭可不是如今那李家的小丫頭能比的?!瘪R貴霖右手拿著烤羊腿,用沾滿油漬的左手摟著劉夕陽的肩膀說道,“不夸張的說,那時候十個男人九個迷戀著公主,當(dāng)年我一窮二白,從沒敢奢望能和公主殿下如何,可那時候聽說公主消失了我們一碼頭的爺們都傷心了好久。今年公主這不又出現(xiàn)了么……嗨!我們就不服氣了,這劉鐵山是個什么玩意兒?”
劉夕陽靜靜地聽著。
馬貴霖說道:“世襲城主了不起了?尚書了不起了?還別說,后來還真出了個了不起的身份——邪武八騎。你這個歲數(shù)不會懂得,可在我年輕的時候,邪武八騎就是云澤所有少年的夢想。你想想,八個人重傷妘萌兒是多厲害的事情。你讓現(xiàn)在的萬俟首領(lǐng)找出八個人能打得過那老匹夫?這樣我們好歹也接受了公主嫁人生子的事實(shí)??赡憧葱聠栴}就出來了,泠歡公主和邪武八騎之一的結(jié)合,她兒子是不是也得承擔(dān)一些目光?”
劉夕陽笑了笑,一臉的謹(jǐn)遵教誨。
“劉夕陽這三個字我也是幾個月前才聽到的。當(dāng)時可不是說誰的兒子,那聽說的可是蒼空閣大當(dāng)家的身份??!俗人不知道蒼空閣是干什么的,我們能不知道?我和你說實(shí)話,當(dāng)時場面上想把你弄死吞了蒼空閣的是大有人在??衫潇o下來的人都發(fā)現(xiàn),蒼空閣根本就動不了。怎么動?一群大老爺們動用軍隊(duì)去剿滅一妓院?當(dāng)時都好奇這劉夕陽是誰,還沒查明白呢,長公主的兒子!云澤的王爺!他爹邪武八騎!”
馬貴霖打了個酒嗝,接著說道:“這誰敢動?后來聽說圣云端的老祖宗去拜訪了藥王,要去給劉夕陽瞧病……知道這位老爺子存在的人是徹底沒了想法。還有那些不懂事的呢?前幾天六周城剛傳出來,劉夕陽領(lǐng)著萬俟卑奴血洗了衙門口……這下好了,都******萎了。”
劉夕陽將馬貴霖的酒滿上,依舊沒開口。
“這么大勢力的劉夕陽,你說上哪去哪不害怕?我也害怕??!可賢侄這身份也不是說最近才有了的,齊州城七家蒼空閣,你把三家所有的收成一分不差的給了我,這氣度我就服氣!身份顯赫,手段毒辣,膽識過人,魄力十足……現(xiàn)在好了,所有云澤人開始想法設(shè)法地巴結(jié)這位小王爺了。而巴結(jié)最兇的恰巧就是當(dāng)初要?dú)⒌裟愕哪侨喝恕t侄不要誤會,我可沒有那想法,再說了我這也不叫巴結(jié)……”
劉夕陽終于開口道:“合作?!?p> “哈哈,對,就是合作?!瘪R貴霖拊掌大笑。
劉夕陽一樂,“小子現(xiàn)在有一事不明……齊州王身份足夠了,又不差銀子,我這些也不是很缺……那我們能合作些什么?”
馬貴霖笑道:“賢侄既然問了,那我就明說了——保我們齊州城百年無憂?!?p> 劉夕陽說道:“那我又能得著些什么呢?”
馬貴霖笑瞇瞇道:“齊州城就是賢侄的了,以后不管賢侄要做什么,哪怕……我們齊州城都會站在賢侄這一邊的,你也知道,這小小的齊州城,可是我說了算的。”
劉夕陽哈哈一笑,“得了齊州王的一句承諾,可比黃金萬兩還值錢??!既然如此,”劉夕陽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先干為敬!”
“合作愉快!”馬貴霖爽朗地將酒一飲而盡。
萬俟卑奴看著滿臉笑意互相告辭的二人,徹底搞不懂了。這倆人說什么了?劉夕陽看起來心情不錯,哼著小曲走了出去。還沒出人家府邸,萬俟卑奴也不敢多問,只能一邊走著,一邊想從劉夕陽志得意滿的表情上發(fā)現(xiàn)些什么。
還在酒桌上的馬貴霖笑呵呵地看著二人遠(yuǎn)去的背影,滿眼的欣慰和愉悅……待二人消失在視線中,馬貴霖斂了笑容,嘆了口氣。
“看的如何?”馬貴霖自言自語道。
不知從哪里傳出來一冷漠地聲音回道:“萬俟卑奴已經(jīng)進(jìn)入了逍遙境界的巔峰,破境似乎還早,但也是早晚的事情了。”
“劉夕陽呢?”
沉默片刻,聲音再次響起,“此子看不出有多少大能耐,可這般沉得住氣,不像是一位剛二十的少年,還是小心為妙?!?p> 馬貴霖看了看朋通四海的那塊匾,“陛下啊,我是把身家都押上了……”
而出了馬府的劉夕陽依舊滿臉燦爛。哼著小曲,也不理會萬俟卑奴的問題,搖頭晃腦地向蒼空閣走去。
未時驕陽,和煦地鋪灑進(jìn)了齊州城。溫暖如斯,劉夕陽的小曲輕快愜意。人聲嘈雜中,萬俟卑奴也不能從劉夕陽哼唱聲里聽出波動,只能接著做小跟班,希望回了蒼空閣劉夕陽能給他一些驚喜??扇肓松n空閣,劉夕陽的嘴角還是翹起的。萬俟卑奴實(shí)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問道,“就沒有什么驚喜?比如說突然變成冷漠無情的狀態(tài)?”
劉夕陽一愣,“你不說我都忘了。胖子應(yīng)該今晚就能回來了。”
萬俟卑奴嘆了口氣,比起來裝傻,自己還是嫩啊……“直接問你吧,你真的覺得齊州王的提議不錯?對了,你們到底談的是什么?”
劉夕陽嬉皮笑臉道:“我保齊州城無憂,齊州城就是我的了。這還不簡單?”
“真就這么簡單?”
“你還想多簡單?”
“說句實(shí)話能死啊?”
“不出意外,落棋鎮(zhèn)和千夏城以后就是仁王的了,哦,仁王就是當(dāng)今圣上的小兒子;六周城一直就是楊承慈的,你也見識過了,亡命之徒啊……現(xiàn)如今齊州城是我的了唄,多簡單……”
“真這么簡單就好了……我還是和多愁兄去聊天吧?!比f俟卑奴嘟囔了一句,離了劉夕陽的屋子。
劉夕陽笑嘻嘻地將萬俟卑奴送了出去,笑嘻嘻地褪了外衣,笑嘻嘻地拍了下進(jìn)來送茶小丫鬟的屁股,笑嘻嘻地拿起了筆,笑嘻嘻地嘀咕了一聲,
“人生全是坑,爬出來了面前還是山……”
說著,寫下了其丑無比的“明月”二字。
將上揚(yáng)的嘴角放松了下來,把宣紙揉皺,扔進(jìn)了筆洗。
天色是越來越暗。喧囂的齊州城也留不住夕陽的西沉。留不住夕陽也無關(guān)緊要,華燈初上自是另一番繁華。劉夕陽可不管夕陽去哪了,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坐就是這么一下午,甚至連許多愁到了蒼空閣都沒有理會。
“去******我的城……”劉夕陽咒罵了一句,揉開了緊皺的眉頭,笑嘻嘻地去找喝了幾個時辰的兩位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