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象,一個富庶人家的大小姐,在家時衣食無憂,不知愁滋味,卻不幸被人販子拐賣到了窮鄉(xiāng)荒野之中,跟了一個粗鄙無知的山野村夫過日子,其中的辛酸,怕是外人不得而知。死,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懦弱而又無望地活著,生活卻看不到盡頭。蘇清沅掃視了屋子四周,只有這么一間茅草屋子,一邊是灶臺,一邊是睡覺之地,沒有像樣的床榻,只是木板簡單地搭起來,雖說已過了嚴冬,但春日夜里也是有些冷的,可木板上就這么一條打著補丁的破棉被,而且棉被又黑又舊,還不厚。
屋內(nèi)的鍋碗瓢盆,都有缺口,沒有一個是完整的。
窮到這份上的,根本不似人過得日子。
蘇清沅昨日個還嫌棄小縣令不修繕縣衙,現(xiàn)在看來,老舊的縣衙竟像是宮殿了。
孟沔看到蘇清沅在唯一的一張椅子面前站住了,便用手扶住了椅子,蘇清沅這才敢坐下去。
“穿上衣服,回話?!睆埢⒆屟貌罱o中年貌丑男子拿了衣服。
男子哆哆嗦嗦地應(yīng)了聲是,便慌亂地穿了起來。
周嵐看到自己男人在蘇清沅面前這么窩囊,竟有幾分解恨,嫁給這么一個大字不識一個的山野村夫,怎么可能是她所愿,但被人賣到這里,她一個弱女子,逃不出去,又打不過這個脾氣粗暴的男人,就只能含淚,委曲求全。
“小人孫有財,給知縣夫人姑奶奶磕頭?!皩O有財看到左右兩旁都站著拿著水火棍的衙差,雙腿發(fā)軟,站都站不起來,跪爬著到蘇清沅面前。
蘇清沅手指周嵐,問道,“她是你何人?”
“這是小人的婆娘,是小人當年花了三十兩銀子娶來的?!睂O有財見蘇清沅臉上帶笑,看著還算和藹,便放開了膽子道,“不瞞知縣夫人您說,小人娶了她就是娶了個賠錢貨,她到小人家里三年,就只給小人生了一個丫頭片子,連個男娃都沒生出來,知縣夫人,她是不是找您告狀了。呵,您不要理會她,這婆娘就是三日不打上房揭瓦,就喜歡給小人惹事?!?p> “哦?”蘇清沅笑得愈加和善,“孫有財,這么說來,卻是你娘子的不對了,身為女子怎可不為夫家傳宗接代。該打?!?p> 周嵐一聽,臉色惶恐。
孫有財一個山野村夫,哪知會有詐,他以為自己所說的話已經(jīng)得到了蘇清沅的認同,便放松了警惕,“知縣夫人,您是貴人,小人家里這點小事您就不用過問了。小人所在的這個孫家村,哪家不是這樣的,就她,”孫有財?shù)芍軑沟?,“金貴的像個大小姐,讓她干活她什么都不會,連喂個雞都不會。您是不知道,小人花錢買了她,簡直是倒了八輩子霉,這哪是買來給小人洗衣做飯的,就是給小人添堵的,還要浪費小人家里的糧食養(yǎng)活她。臉蛋好看有什么用……”
孫有財似乎是受了多大冤屈似的,越說越氣憤,孟沔偷偷瞧著蘇清沅的眼角逐漸變冷,暗道不妙,忙咳了聲提醒孫有財,這個無知山民,敢說臉蛋好看沒用,合著是在罵蘇清沅嗎,以蘇清沅這女人的小肚雞腸和睚眥必報,這刁民沒救了,但孫有財哪領(lǐng)會得了孟沔的意思,還要繼續(xù)說,就差說著說著要掄起拳頭打周嵐了。
周嵐本就是個柔柔弱弱的大家閨秀,被孫有財用污濁的話咒罵,眼淚就一滴滴地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