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紅坊街的真相

　　紅坊街。

　　晚上8點。

　　警戒廳和市政廳在兩天前就已經(jīng)撤走了。

　　除了戰(zhàn)斗后的廢墟還需要時間重建之外，紅坊街已經(jīng)開業(yè)了。

　　整條街道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來來往往都是各色的男女。最下等的流鶯，在暗巷后偷偷地招手，等來一個人后講半天的價，兩人就急不可耐地走進一邊的平房；

　　高級的會館前，身姿婀娜的咨客們，招徠著各色顧客，從酒醉的老手到懵懂的雛兒，從小有身價的王國新貴到滿身銅臭的豪商，用琳瑯滿目的服務(wù)和目不暇接的胴-體，吞噬著往來著的錢包；

　　最頂級的，要數(shù)門前一個個衣著工整的車夫，把一輛輛沒有徽章標(biāo)記，卻依舊低調(diào)奢華的馬車，停在各色會館門前，幾位仆人恭謹(jǐn)?shù)貙臅^下來的小姐女士們迎上馬車，然后遠(yuǎn)遠(yuǎn)駛離，第二天方才回返——這些才是真正一擲千金且權(quán)勢迫人的豪客，他們背后所隱藏的身份甚至能讓各大會館的老板都牙齒打顫。

　　一切都與二十天前一樣，仿佛紅坊街根本沒有經(jīng)歷過一場血腥而可怕的黑幫火并，街道的保護者和抽成的收取者，也沒有從血瓶幫換成黑街兄弟會。

　　除了紅坊街的中心。

　　那里，被氣之魔能師炸成碎片的十幾幢房屋的廢墟，還是一片漆黑。

　　而就在這一片漆黑里，幾十個人在忙碌著，費力地在廢墟下挖掘著，不斷傳來鐵楸與泥土碰撞的聲音。

　　月色下，黑街兄弟會的六巨頭，情報頭子，“無眠之眼”柯比昂·蘭瑟，披著猩紅色的斗篷，站在廢墟之中，看著身周一片黑暗，又看著遠(yuǎn)處的萬家燈火，不禁皺起眉頭。

　　太近了……他想道。

　　那些開業(yè)的會館，離我們要挖掘的地點還是太近了。

　　遠(yuǎn)處，一位不眠者打了個呼哨，那是暗號：兩人經(jīng)過，一切正常。

　　蘭瑟對著黑暗中的另一位不眠者點了點頭。

　　但是他看見隔壁的一家會館點起了頂樓燈，燈光微微照亮了通往這里的一條路。

　　蘭瑟從鼻子里不滿地哼了一聲。

　　太近了。

　　馬上有一位知機的不眠者從他的身后離開，與另一位兄弟會成員溝通了一會兒，后者就大步踏往那家會館。

　　不多時，那家會館的頂樓燈就暗了下來，廢墟周圍重新陷入一片漆黑。

　　蘭瑟這才點點頭。

　　該讓里克那小子把禁止?fàn)I業(yè)的時間再延長點才是。

　　太影響我們作業(yè)了。

　　偏偏我們又只能在晚上干這些事。

　　但是蘭瑟知道，要禁止紅坊街營業(yè)，要讓那幫貴族忍多一天，還不如讓他們每人在自己的領(lǐng)地里，割出一畝地交給兄弟會，還更快一點。

　　蘭瑟緩緩地往前走。

　　十天十夜了，他們在那間棋牌室下面，挖了整整十米深，二十米寬，卻什么也沒挖到。

　　現(xiàn)在，還能用“尋找氣之魔能師的線索”“找到塔倫兄弟和摩瑞亞的死亡真相”的借口來掩蓋，可是再找不到的話……

　　再找不到的話，我們遲早會被有心人發(fā)現(xiàn)——蘭瑟陰沉沉地想。

　　無論是秘科，還是死而不僵的血瓶幫。

　　甚至，其他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們。

　　哪怕，哪怕紅坊街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兄弟會的了。

　　幸好，氣之魔能師替他們炸開了周圍，否則還要費盡心思，去跟那些多多少少有背景的紅坊街屋主們，謀奪附近的所有房屋的所有權(quán)，才能開始挖掘作業(yè)。

　　不過現(xiàn)在也不錯——計劃中，挖掘可能要耗時一年半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開始，哪像現(xiàn)在，拿下紅坊街的幾天后就可以開始了。

　　當(dāng)然，無遮無掩的挖掘現(xiàn)場，也增加了他們掩蓋秘密的難度。

　　所以才要快些挖到啊——蘭瑟不禁有些煩悶。

　　就在此時。

　　“找到了！”一聲粗獷豪邁的嗓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

　　蘭瑟不禁動容！

　　他揮退身后的不眠者，快步走上前去。

　　“找到了，柯比昂！”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影緊緊抱著一團布裹的長條物，走上前來。

　　這是一個有著狹長的面孔的男人，暗金色的卷發(fā)不安地披散在肩上，身上綁著黑色的皮質(zhì)背帶，在左右肋下和腰間各插著三把短刀，他的雙臂包裹在厚厚的繃帶中，身量之高，幾乎僅次于兩米的琴察，可惜瘦削的身材影響了他的外在觀感。

　　“撕裂者”安東·萊萬諾斯基——兄弟會的六巨頭之一，負(fù)責(zé)永世油和瀝晶礦等戰(zhàn)略資源走私的大頭目，正興奮地抱著懷里滿是泥土的長條物，向著蘭瑟走來。

　　他的身后，一個肥胖的身影——六巨頭之一，負(fù)責(zé)人口生意的莫里斯一臉不爽地走上來。

　　“應(yīng)該就是這個！我掀開看了一眼，哇塞……跟畫上的簡直一模一樣……”粗獷的口音在安東嘴里說出來，顯得特別刺耳。

　　“你不會想到的，你們挖了十天，都快挖穿下水道了，結(jié)果它居然沒有埋在地里——而是就藏在地下室跟地面之間的隔板里！”

　　“要不是我撒尿的時候滑了一跤，踩到了……哈哈，我就說想事情不能太復(fù)雜……你跟莫里斯兩個像神經(jīng)病一樣挖了十天……哈哈……”

　　他身后的莫里斯一臉不爽地抱起手臂，咬緊牙關(guān)。

　　“看看！我就來了五分鐘，臨走的時候想撒泡尿……

　　忍了十幾秒，蘭瑟終于受不了這個，從十幾年前起就絮絮叨叨個沒完的東大陸聶達(dá)人了。

　　“閉嘴，瘦子！”蘭瑟惡狠狠地一把搶過安東手中的那塊長條物，不顧上面的泥土，手帶顫抖地揭開一角。

　　安東還想說什么，卻被他身后的莫里斯惡意地拱了一下，摔了個趔趄。

　　“死胖子……你不就是嫉妒我比你……”

　　“閉嘴，安東！”這次是惡狠狠的莫里斯。

　　蘭瑟輕輕地把布蓋上。

　　“沒錯，”他輕輕地道，卻掩蓋不了聲音中異樣的激動：“就是這個?！?p>　　蘭瑟用震顫的手撫過長條物，好像撫摸情人一樣：“千辛萬苦，還必須在不能驚動魔能師，也不能驚動秘科的前提下，拿下紅坊街——終于有了回報！”

　　“嘿，”安東一臉不爽地攤開手：“誰說沒驚動魔能師的？你以為這片廢墟是誰炸出來的？”

　　“氣之魔能師的出現(xiàn)是意外，黑劍沒能把他引開，但他確實不知道這東西?！蹦锼钩练€(wěn)地道：“但我在想，艾希達(dá)肯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才放棄擊殺黑劍的機會，冒險趕回王都，插手小小的地盤爭奪——他甚至可能知道，我們要找的是一件能對付他的武器?！?p>　　“但我們還是在他，在氣之魔能師的眼皮底下找到了?！碧m瑟觀察著這東西的輪廓，陰仄仄地道。

　　提到氣之魔能師，在場的三人都靜默了一下。

　　“收到消息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和琴察都要死在紅坊街了呢?！碧m瑟打破沉默，微微嘆出一口氣。

　　“我們夠幸運，”莫里斯垂著頭，眼睛籠罩在陰影中：“你該看看摩瑞亞和塔倫兄弟——他還是那么喜歡捏人球?！?p>　　“他到底怎么了？”安東的雙眼冒出奇異的顏色。

　　“也許遇到了克星，”蘭瑟緊緊捏著手上的包裹，輕輕閉眼道：“但一定沒有死?！?p>　　“話說回來，十二年了……我到現(xiàn)在還是不敢相信……”安東狠狠咬著牙，在驚懼仇恨混雜的情緒中回憶著：“我親眼所見，黑劍明明殺了他三次……三次……”

　　“然后他復(fù)活了，”莫里斯陰沉著臉，咬著牙道：“兩個小時，復(fù)活三次?！?p>　　“四次，”蘭瑟默默地補充道：“在宮門外，王-儲中毒之后，大薩里頓還殺了那怪物一次?！?p>　　瞬間，三人間的空氣似乎沉了下來。

　　安東看著眼前的長條物，心有余悸而滿帶疑惑地問道：“我們找了十年——但這東西，真的有用嗎？畢竟，整個大陸到處都是反魔武裝……”

　　“那些衛(wèi)兵身上的東西，只能略微削弱魔能的影響力，”蘭瑟毫不猶豫地道：“只有皇國賜下的傳奇反魔武裝，才能真正對付魔能師——還在秘科的時候，莫拉特是這么跟我說的。”

　　“我可不太敢相信你前老板的資料?！卑矕|面色變幻，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是一陣顫栗：“……那個老頭，連口水都帶著劇毒?！?p>　　“對了，我們這次的行動，”莫里斯擔(dān)憂地道：“王國秘科居然沒有插手？畢竟，按你的說法，這可是一件不在冊的傳奇反魔武裝……比私自擁有魔能槍還嚴(yán)重……”

　　私自擁有魔能槍？蘭瑟在心底里輕哼一聲。

　　私持魔能槍，也不過就是死刑罷了，而隱瞞不在冊的傳奇反魔武裝么——哼。

　　但蘭瑟只是搖搖頭：“國王快要四十八歲了，選定貴族立儲的事情就夠讓他們焦頭爛額了——而且，我跟埃克斯特的暗室做了筆交易，他們會放出莫拉特感興趣的消息，由拉蒙來吸引秘科的全部注意力，莫拉特不會發(fā)現(xiàn)我們的目的——我太了解我的老師了?！?p>　　“但幸好，無論是血瓶幫的魔能師，還是秘科，都不知道，這件東西的重要性……”蘭瑟摩挲著手上的布裹，深思著什么。

　　“對了，這件事情的真相，真的不告訴琴察、費梭和羅達(dá)？”說著另外三位六巨頭的名字，安東也學(xué)著兩人皺起眉頭：“反正，氣之魔能師也失蹤了嘛?！?p>　　蘭瑟凝重地?fù)u頭，把手里的包裹交給莫里斯：“涅克拉和凱薩琳都出發(fā)去找血之魔能師了——相信我，我看過秘科的記錄，跟血之魔能師比起來，艾希達(dá)簡直比米迪爾殿下還要善良?！?p>　　“魔能師由我們兄弟會三巨頭還有黑劍來面對就夠了。其他人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莫里斯點點頭，把手上的長條物緊緊綁縛好，語帶哀傷：“為了曾經(jīng)的九巨頭?！?p>　　安東尼和蘭瑟臉色一肅，齊齊低聲道：“為了曾經(jīng)的九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