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魚書緗
我看著他洗的發(fā)白的牛仔褲,黑色T恤上衣,年輕的樣子,真實的發(fā)亮。
在旅店老板不解的神情里,我坐大濤的破舊的帕薩特。清晨的微涼順著搖下的車窗投進車內(nèi),車窗外的碧藍和一望無際,讓我恍然,似乎一切都是假象。
“謝謝你。你每次都這么好心嗎?”
“我好心的次數(shù)不少,但不是每次?!?p> “我算是個幸運者啦!”
“你還沒看地點,先別說幸運不幸運的話?!?p> “好。你考試還算順利?”
“你也是個俗人?!贝鬂f著,搖搖頭,眼睛依舊凝視遠方。
我低頭笑,沒再說話,心理想,我確實是個俗人。車程有點遠,但是這次出行,因為寧靜,因為秀美的邊景,倒是讓我覺得像是在兜風。四下都伴著成行成壟的紫色,有悠然的薰衣草香,沁人心脾。
一個平凡的普通人,忽然覺得這么一場簡單的華麗都是奢侈。
大濤把車停在隴邊,我跳下車,循著壟溝走向薰衣草深處。清風在腮間輕輕略過,像是穿梭的時間。這里不是景點,沒有游客,只有薰衣草和它特有的凝香……
我突然回頭看站在遠處的少年,一副看透人心思的驕傲笑顏掛在唇邊。
“如果你來BJ讀大學,我請你吃飯?!蔽铱粗贻p的面孔說。
“好。我最想去的是BJ?!彼f話的時候,沒有看我。
“你爸爸知道嗎?”
“我自己知道?!?p> “你向往大城市嗎?”我問的有點突兀。
“向往,不羨慕?!彼幕卮鹱屛矣悬c詫異。
他看了看我接著說:“我媽媽的媽媽是北京人……”我沒有追問其他源頭和上一代的相遇,只是把它的淡定歸結(jié)為骨血里屬于大城市。
“6月中旬薰衣草收割,那時候你走了嗎?”少年突然問我。
“我不知道?!蔽艺f著,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是個有趣的,冷漠的人。”
“為什么有趣?”沒有人認為我有趣,包括我自己,聽到他這樣講,我詫異的問,同時盯著他的眼睛,想要搜尋答案。
“因為一般人不會來伊犁療情傷,人們會選擇云南?!贝鬂郎\笑了一聲,“說不定……還能有偶遇。但是伊犁鮮有?!?p>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蔽乙琅f詫異的瞄他的眼神說?!澳愫退粯??!?p> 大濤低頭,似乎想著某個人?!芭??”
“我中學畢業(yè)那一年,她來我們這里也是你這幅神情。”我抿嘴看他遙望遠方的眼神,像是拉長了未知的思念和遙遠的迷茫與期待。
“初戀?”我小心翼翼的問:“你跟她還有聯(lián)系嗎?”
“有,只是幾乎不怎么說話?!?p> “那是暗戀。她在BJ吧?”這個孩子對我講的話,我知道他并不是對每個人都講。
少年沒有再說話,只是把目光望向遠方。夕陽下的夜晚,我們在帕薩特上想著各自的心事。一個年輕的少年在這個寂靜的城市思念著一個人,因為思念而想要去她所在的城市。
我卻因為思念著一個人,逃離到這個薰衣草之鄉(xiāng)。我們唯一的共同點是,我們心心念的那個人,都在BJ。
左落落每天都會去康復中心看他的曲師兄。左太太看著左落落的勤快,心理雖然高興,卻也有不解。
一個閑暇的午后,左老醫(yī)生坐在書房里查閱書籍,左太太端著茶走進來。
“我說,落落他爸,原來對小曲,那可都是我上心,落落總是不當一回事兒,我?guī)讉€姐妹介紹給她別人,她也去相親,這回她這是怎么了,轉(zhuǎn)了性子……”
“孩子的婚姻大事,你就交給她自己。她都這么大了,在國外那么多年,早就有自己的主見,我看,你就別瞎猜忌了?!弊罄厢t(yī)生說著話,翻動著手里查詢的書籍,頭也沒抬一下。
“都說了婚姻大事婚姻大事,我能不操心嘛!”看著左老醫(yī)生沒有再說話,左太太嘆了口氣,只是,她怎么也不明白原委。
左落落本是個聰明人。在國外那些年,云里霧里總是覺得跟曲秋澤牽扯到一起的另有其人,見到夏心之后更是心知肚明。本來一直把曲秋澤只當個大師兄,只是隨著年齡增長,近來這幾年圍繞在身邊的人比較來比較去還都不及這位師兄。
在國內(nèi)又被母親撮合著相了幾次親,更是篤定,自己花容月貌風華再好,也漸進大齡,甚至偷偷懊悔,該在國外的時候,收了曲秋澤。但是左落落是個正派人,骨子里又有股傲氣,不泄于情感上的爭奪戰(zhàn)。這次事故,她發(fā)現(xiàn)自己對曲秋澤的心疼,是揪心的。這讓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這么多年,她竟然一直蒙著眼睛,這個師兄在她心里,只是她自己未察覺?,F(xiàn)在,她不舍得讓他在別人情感的爛泥里掙扎受傷了,如果可以,她愿意。曲秋澤的記憶里,并不是全然不知道夏心的名字。
只是,在他的記憶里,出現(xiàn)了時光差。他的記憶里,時光還停留在我和秦沐在一起的歲月。在他的記憶里,沒有“我們”,沒有我和曲秋澤的時光。
“曲師兄,你這么睡下去,身形圓潤,可怎么回去拿你的尊榮見你的咨詢者?!弊舐渎漭p輕推著躺在病床的曲秋澤說。
“啊……真是睡了個好覺,只是醒了總是覺得頭重腳輕。”曲秋澤笑著伸了個懶腰。
“你頭重腳輕?你的腳也重吧!”左落落輕輕拍打著曲秋澤。
“落落,我這次心臟突發(fā)事故,我怎么一點都不記得,甚至……都想不起來我們什么時候回的BJ?!鼻餄墒樟四樕系男?,皺起眉頭。
“你都說頭暈,就先別想。等你好利索了,不叫你想,興許……你自己就都想起來了。”左落落瞄了一眼曲秋澤床頭的電腦,那是一個許久沒有更新的博客界面。
左落落心里有些慌,她又看了一眼閉上眼睛的曲秋澤,一股奇妙的滋味涌上心頭。她知道,曲秋澤心里,她只是小師妹。
BJ,春季的嬌艷正在悄悄逼近。我站在旅店窗口,看窗外月色明亮,想到的卻是BJ的遙遠街道。
在伊利的日子,仿佛把心里的一個疤痕凝結(jié)。我漸漸不再去想BJ的事情,不再去想我那些揪心的過往。我開始學著像前看,我知道,我不會在伊犁呆一輩子,我終究要回到那座喧囂的城市,過普通的日子,賺我需要的面包,過我一個普通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