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親征凱旋，宮里自然是要大辦宴席，邀請三品以上文武官員協(xié)同家眷，一同出席。宮里妃嬪當(dāng)然要使出渾身解數(shù)，來吸引皇帝。還沒出嫁的姑娘更是精心描繪，試圖在宴會上大展身手，希望皇帝能夠一賞恩澤。
太后宴會那晚，德妃以一支鳳舞九天技壓全場。可惜她跳的時間不對，老天爺也不幫她，不僅弄出了刺客這一回事，皇帝第二日就出征了，根本瞧都沒瞧她一眼，鬧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三品以上官員，包括有誥命在身的貴婦，都出席了今晚的宴席。紀(jì)家自然也不例外，一家子包括老夫人，紀(jì)剛楊夫婦，紀(jì)伯遠(yuǎn)兄弟都來了。紀(jì)仲庭如今還是一個布衣百姓，朝臣的公子，經(jīng)過在戰(zhàn)場上走一遭，長高了也瘦了黑。原本皇上是想賞他點什么的，可是他拒絕了，理由是他想為他的大姐積福德?；实墼?jīng)問他，為什么是這個理由，他說他大姐是這個世界上最令他尊敬的一個人。
臨近春節(jié)，天氣越發(fā)的冷，墨玉也更加的懶。好在她也漸漸習(xí)慣了這個身體的變化，身體虛弱一點沒關(guān)系，每天運點功，也不至于太難受。原本她是不想?yún)⒓舆@宴席的，可惜皇帝不肯，非得讓他在朝臣面前露露臉，只要露了臉，接下來想什么時候走都可以。
晚宴還是設(shè)在升平樓，墨玉想起那日的種種，說沒有后怕那是騙人的，她還沒有云淡風(fēng)輕到看破生死的地步。
由于參加晚宴的人比較復(fù)雜，因而座次也沒有上次那么簡單。一邊坐的是皇帝的妃嬪和，一邊坐的是朝廷的官員，官員的家眷則坐在妃嬪的身后，按品銜一次而坐，就如紀(jì)府的老夫人，是坐在德淑二妃的下首。
“紀(jì)姐姐。”
墨玉看去，是趙丹岫，這丫頭兩個月不見，又長高了不少。身邊還跟著林晨晚，以及王貞兒。
“丹岫，林小姐，王小姐。”
三人如今的身份，自然是要想墨玉行禮的，墨玉忙叫她們起來。她在京中認(rèn)識的閨中好友并不多，也就她們四個。王貞兒笑道：“不好意思，麗妃娘娘，我得去跟德妃娘娘請安了，失陪?！?p> “沒有關(guān)系，去吧！”，而后笑道：“林小姐，許久不見，長得越來越漂亮了。”
女人都喜歡被別人夸贊，林晨晚也不例外，摸著自己的臉頰笑道：“是嗎？我最近可吃了不少的人參呢！”
吃那么多的人參，也不怕不過了頭。墨玉笑著不說話，拉起趙丹岫的手，用頭指了指對面不遠(yuǎn)處的一人。趙丹岫看過去，而后又羞澀地低下頭來，嗔道：“姐姐?！?p> “還害羞呢？不見的時候又想念，見到了又害怕，你呀，都不知道怎么說你好了?！蹦顸c了點她的額頭道。旁邊的林晨晚見她們?nèi)绱?，疑惑道：“你們在說什么啊，見誰？”
墨玉指了指對面的一個青年俊才，道：“我在說對面那位公子，他老是看你，是不是喜歡你啊？”
林晨晚看去，果然有一位公子正往她的方向看來，林晨晚害怕被抓包似的忙轉(zhuǎn)回頭，道：“娘娘，你打趣我?！?p> 其實對面的俊俏公子不過是因為感覺到有人在看他，好奇之下轉(zhuǎn)過頭來而已?？吹绞且煌婆嗽谧h論他，輕蔑地轉(zhuǎn)過頭去。司空見到柳辰軒的異樣，也轉(zhuǎn)頭來看了墨玉一眼，卻見她正和幾個女子說說笑笑。
趙丹岫笑道：“姐姐還不知道她是誰吧，說起來他與你也有緣。”
“與我有緣，可是我好像并不認(rèn)識他啊！”
“姐姐可還記得我上次落水，有個不會水的傻蛋掉下去救我，結(jié)果又被姐姐救起的男子?！?p> 哦，原來是他啊！神經(jīng)病的一個旱鴨子。趙丹岫繼續(xù)道：“他是大理寺卿柳葉柳大人的二公子，京城中的斷案高手，十八歲就破獲了一起龐大的婦女拐賣按，深得皇上信任呢！”
是嗎？既然是斷案高手，那腦子一定非比常人，真想不出他那日是哪根筋不對要白白跳下去。
林晨晚說道：“這樣出色的人，要是誰能嫁給他，那真是有福氣?！?p> 趙丹岫打趣道：“原來，林姐姐思春了?！?p> “去，你不也思春了嗎，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胡說什么呢？”
“我沒有胡說。哈哈......”
墨玉阻止道，“好了，你們別鬧了。這里人多口雜的，說話注意一些，別讓人聽了去?！?p> 林晨晚的想法還是片面了些。像柳辰軒這樣的人，固然是百里挑一的人才，為國效力固然好，可未必是良配，他太聰明，也太驕傲，太自負(fù)。這樣的人，一般不會隨意看上一個女人，除非是一個比他還要出色，能壓他一籌的女人。
“哎，娘娘，您的母親和妹妹在那里，他們怎么不來給你請安??？”林晨晚好奇道，看她們幾人在那里又說有笑的與人攀談，怎么麗妃這個與她們關(guān)系密切的主子道不聞不問了。
墨玉搖頭笑道：“來之前，她們已經(jīng)去過我宮里了，所以沒那個必要。”其實，她也是來了這升平樓之后，才見到她們。大概，她已經(jīng)準(zhǔn)備沒有了價值吧！
“哦，難怪呢！”
紀(jì)翡翠穿著一身桃紅色的新衣，粉雕玉鐲，精心描繪的妝容下溫婉大氣，楚楚動人，毫無疑問，她是這場上最耀眼的一個女人。
“太后駕到，皇上駕到。”
帝后駕到，眾人跪迎，三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平身?！钡酆笠黄?，都是明黃色亮閃閃的龍袍鳳冠?；噬侠事暤溃骸敖褚故菓c功之宴，諸位愛卿，各位愛妃，大家都隨意，不必拘束。”
“謝皇上。”
大家落座，殿內(nèi)一陣安靜，皇帝沒有動筷子他們自然也不敢動?；实叟e杯，道：“諸位愛將，朕這次親征，多蒙各位將領(lǐng)的奮勇殺敵，你們在戰(zhàn)場上視死如歸，刀在人在，將蜀敵打得落花流水，滾回老家，換來我周國江山的安定，百姓和樂，你們功不可沒，朕敬你們一杯?！?p> “謝皇上?！?p> “此外，朕不再的這段時間里，多虧了各位愛卿勤勉政務(wù)，將周國維系得井井有條。這一杯，朕敬你們。”
“謝皇上?！?p> “這最后一杯，朕要敬母后，多謝您日日誦經(jīng)，佑朕平安。還有德妃，你打理后宮不容易，辛苦你了。以及各位愛妃，朕也知道你們一定日日祈禱，求朕平安。朕，敬你們。”
“謝皇上。”
墨玉端起酒杯，飲下。眉頭略微一皺，這不是酒的味道?。∫暰€落在正堂的明黃色人影上，卻見他正沖著自己笑，而后便轉(zhuǎn)頭，和太后說話去了。想容彎下腰來，說道：“是皇上，剛才馬公公過來，把酒壺給換了?！痹瓉砣绱恕?p> “好，宴席開始，請歌舞?！?p> 皇帝一聲令下，絲竹聲起，美麗的舞娘盡情的扭獻媚。馬公公走到墨玉跟前，躬身笑道：“麗妃娘娘，皇上讓您過去。”
過去，與他同桌嗎？會不會不太合適，卻見馬公公已經(jīng)揚起浮塵做了個請的姿勢，她也只好起身，走了上去。
主位上已經(jīng)多加了一張椅子，墨玉走到他跟前，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把手伸進他的掌中，走到他身邊坐下。眉頭微蹙，這椅子怎么感覺有點涼啊！低頭道：“皇上，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币驗橐呀?jīng)有好多人，用奇怪的眼神在看她。
皇帝捏著她的小手，道：“上次一不小心，朕就差點失去你了，這次朕一定把你帶在身邊，牢牢地看著你，護你。”
墨玉有一會的晃神，但也很快清醒過來，笑道：“妾身又沒有什么仇人，哪里就天天有刺客要殺我?。 ?p> “小心一點總沒錯，再說，朕就要你在身邊，誰讓朕喜歡你?！?p> “皇上，別鬧了，好多人看著呢！”墨玉略微掙扎，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可真是丟臉。
皇帝不僅不放開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緊，嬉笑道：“朕跟自己的女人打情罵俏，他們愛看，那就看唄?！?p> 墨玉有那么一會的愣神，這個時候的他，和夜天很像，都是痞痞地嬉笑。不同的是，夜天的痞笑是以生俱來的，而他的痞笑，更像是故意逗她玩的。墨玉嗔道：“皇上，我還要吃東西呢！”
知道她臉皮薄，也不再逗她，放開了她的手，專心給她布菜來?！皝?，多吃一點，得把沒了的肉給補回來?！?p> 墨玉但笑不語。
宴至中途，看著殿內(nèi)觥籌交錯，笑容宴宴的眾人，墨玉還是忍不住的問了想問很久的問題?！盎噬希瑯忻苁勾笕瞬皇且搽S您出征嗎？怎么沒見到他人？”
“哦，朕派他去做另一件事了。你還記得他？”
“上次就是他護著妾身的，因而有所印象。”他沒有來，應(yīng)該是還在潞州吧！也不知道那邊的戰(zhàn)況到底如何了。在大相國寺時還有很多疑問，想當(dāng)面和他說清楚。
皇帝又拉住她的手，笑道：“好久沒聽到你吹笛了，朕已經(jīng)讓人把那只玉笛送來，吹一曲給朕聽好不好？”正說著，已經(jīng)有人拿了只玉笛過來，墨玉看去，是那只他送她的碧綠玉笛。
很久了，她早把它忘了，沒想他還記得。墨玉搖搖頭，道：“我如今中氣不足，怕是吹不了這笛子了?！?p> “對不起，朕忘了?！?p> 吹笛需要很大的氣力和很好的控制力，像她這樣不知什么時候要咳一咳的，確實不合適。太后微笑著轉(zhuǎn)過身來，道：“皇上，紀(jì)家的女兒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麗妃娘娘的才華大家有目共睹，她的妹妹紀(jì)翡翠也跳得一身好舞技，聽說她今夜還準(zhǔn)備了一支《天外飛仙》?；噬?，何不趁今夜，一飽眼福?！?p> 皇帝轉(zhuǎn)身看了墨玉一眼，卻見她正沖他微笑的點點頭，于是也只好答應(yīng)，“那就看看吧！”
不一會，殿中便響起了優(yōu)美的樂聲，十幾個白衣舞女翩然而止，手中百貯飄飛，猶如天女散花?？墒遣恢趺吹?，墨玉越看越震撼，越看越震驚。這支舞，模仿的是楊貴妃楊玉環(huán)的霓裳羽衣舞，一轉(zhuǎn)一折，回眸的瞬間，百媚叢生，舞袖一甩，有如天女散花。
這是唐朝的舞曲，如今的南唐可是周國的敵人。紀(jì)家的人膽子可真是大??！
曲畢舞停，殿中一片寂靜，但凡有點閱歷，有點文墨的人都看得出，紀(jì)翡翠跳的，根本就是霓裳羽衣舞。誰也不敢說話，誰也不敢吃飯，就連墨玉，手掌心都慢慢浸出汗來。
“啪啪啪......”
何人擊掌？眾人看去，是坐在高位的太后。只見他邊擊掌邊說道：“好，好一支天外飛仙。紀(jì)大人，你養(yǎng)得一個好女兒?。 ?p> 太后都如此說了，眾人還能說什么，聽說這位太后以前就是唐皇的后妃，贊賞這支舞蹈也是合情合理的。被點到的紀(jì)剛楊也只能尷尬的笑了兩聲，并無一語。太后轉(zhuǎn)而問皇帝，“皇上覺得如何？”
“很好，德妃的鳳舞九天瀟灑剛陽，而這一支天外飛仙，秀氣柔美，看來是下了不少功夫。賞。”
紀(jì)翡翠跪地謝恩，“謝皇上?！碧痤^來時，輕蔑地看了墨玉一眼。墨玉覺得好笑，她能不能進宮還是一回事呢，就這么著急著得意了。
“只是這一支舞跳起來頗費力氣，一個不小心就會閃了腰崴了腳，往后就不要再跳了?！被实鄢谅曊f道。明擺的意思是，這次不追究，下次就不會放過了。
紀(jì)翡翠回答，“是?！狈凑@一次她的目的也達到了。
殿內(nèi)又恢復(fù)了剛才的觥籌交錯，宴聲笑語。墨玉覺得有點冷，不禁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按理說殿內(nèi)人數(shù)眾多，不應(yīng)該會冷才對，怎么她反而覺得冷了呢？大概是最近她經(jīng)常怕冷的緣故吧！
太后對紀(jì)翡翠招了招手，道：“翡翠，來，到哀家這來。”
紀(jì)翡翠邁著小翠步來到太后面前，施然行禮，笑容宴宴。太后仔細(xì)的端詳了一會，贊道：“果然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小美人，我見猶憐?。』噬?，您說是不是？”
墨玉心里疑惑，有嗎？看她的樣子也沒有到我見猶憐的地步，要是太后見到她平日里的模樣，恐怕會嚇一跳呢！
皇帝淡笑道：“母后若是喜歡，就把她留在慈明殿，讓她做個跟前丫頭?！?p> “嗨，我這老太婆無聊得緊，哪像你們年輕人有的話聊。麗妃是她姐姐，哀家見她最近精神也不是很好，不如這兩天就讓她住在玉仙宮里，陪她說說話。等快過年的時候再回去，皇上覺得如何？”
她可不想天天看到她，墨玉心里嘀咕，本來身體就不怎么好了，再氣出個好歹來，豈不是如了他們的意?！版硐耄部斓侥甑琢?，家里諸事繁多，母親一人怕也是忙不過來。妹妹又聰明能干，留在家里，也能幫忙著分擔(dān)些。倒是我那玉仙宮，終日冷清，恐怕妹妹住不習(xí)慣?！?p> 紀(jì)翡翠則笑道：“來的時候母親已經(jīng)交代過了，家里有大嫂幫忙，也沒我什么事。姐姐身體不好，倒是需要一個貼心的人照顧。只要姐姐好，皇上便好。”
太后在一旁附和道：“哀家見你終日病懨懨的，也確實需要一個知心的人說說話，皇上又那么忙，哪來的時間整天陪著你，你說是不是？”
皇上有整天陪著她嗎？睜眼說瞎話。墨玉感覺身體越來越冷，冒出層層冷汗來。這時候她才意識到，她或許不是真的冷，而是著了別人的道了。
“墨兒，你怎么了？”看她神情不對，皇帝擔(dān)憂道，剛才沒有察覺，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她身體冰冷，還冒著冷汗。
墨玉視線已經(jīng)有些模糊，強撐道：“沒事，就是有點不舒服，可能是體力透支了吧！妾身先回去休息休息便好?！?p> “朕送你回去?！?p> 墨玉已經(jīng)沒有了力氣在掙扎，也沒了力氣再說話。自然也看不到太后那得逞的笑容。出了升平樓，墨玉再也撐不住的往地面倒去，好在皇帝眼疾手快，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