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當(dāng)天挺忙的,午飯、晚飯都是傳在昭仁宮御書房,和諸臣工一起用。
眾人等到二更時分,又聽說他不回來了,留宿昭仁宮。
這意味著重華至少要到明天中午才會回來,真是難得的輕松時光。
宮人們都很放松,只有鐘唯唯有氣無力,滿懷郁悶,就連薛凝蝶讓人給她送美食,也沒能讓她開心點。
葛湘君來找她說話,見她半死不活的樣子,忍不住說她:
“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有幾個人能住在這里?今天早上睡過頭了沒上值,陛下也沒怪罪你。還要怎么樣?”
鐘唯唯自嘲:“是啊,我就是得寸進尺,不知好歹的性子,應(yīng)該每天打我?guī)装遄?,我就知道好歹了?!?p> 葛湘君盯了她一會兒,把添福支走,嚴(yán)肅地問道:“出什么事了?”
鐘唯唯搖頭:“沒什么事,是我自己的問題,覺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勁兒來?!?p> 葛湘君冷聲道:“你若是還把我當(dāng)朋友,就老老實實告訴我,興許我還能替你想想主意。你若是不把我當(dāng)朋友,那就什么都不要說好了?!?p> 鐘唯唯趴在床上唉聲嘆氣:“不是不肯告訴你,而是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p> 重華和呂純之間的秘密是絕不能說的,能說的也就只剩下家書的事了。
“我那天激怒了陛下,以為要活不成了,就給家里寫了兩封書信,但是這信沒能送出去,幫我送信的人被蒙住眼睛打暈,搶走了書信?!?p> 她未把話說盡,葛湘君卻明白她的意思了,皺了眉頭:“你沒說什么不該說的話吧?”
鐘唯唯搖頭:“沒有。”
她和何蓑衣清清白白,宮里的破事爛事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不過如果聯(lián)系到從前的事情,就難保重華是不是會多想了。
葛湘君沉默片刻,低著頭小聲道:“既然你把我當(dāng)朋友,有些事我不能不告訴你。你以后,還是不要再和你那個師兄來往了吧,否則害人害己,何必呢?!?p> 害人害己?難道重華對何蓑衣下手了嗎?
鐘唯唯忍不住問葛湘君:“什么意思?”
葛湘君走到門邊到處看了看,這才走回來小聲道:
“有天趙總管在殿外燒書信,我無意中看到有封信上寫得有你的名字,又看到了何蓑衣三個字,字跡是一個人的,寫得挺狂放的那種草書?!?p> 鐘唯唯眼里浮起一層怒氣,不用問了,肯定是大師兄給她寄信來,被重華攔截下再給燒了。
她還說呢,為何這些日子蒼山那邊沒有一點消息傳來,原來是這樣的。
葛湘君見她不說話,緊張地道:“你不會不信我吧?也許……也許是我看錯了。”
“沒什么?!辩娢ㄎ〒u頭,這種事重華真做得出來。
在蒼山那會兒,小時候還好,她及笄之后,若是哪天和大師兄多說一句話,他就能臭著臉去找大師兄的茬,還經(jīng)常裝病找借口,不讓她去參加大師兄組織的茶會什么的。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因為大師兄給她開小灶,輔導(dǎo)她讀書寫字,給她帶好吃的什么的,重華就和大師兄鬧過差不多有十次。
她怪他太小氣,他反倒怪她蠢笨,認(rèn)定大師兄不是好人,對她不懷好意。
可是大師兄從來就光風(fēng)霽月,沒做過任何出格的事、說過任何出格的話,對她向來一直都很好。
義父死后,她被迫入宮,和師母、大師姐差不多撕破了臉,和重華也是恩斷義絕,若不是大師兄幫她照顧鐘袤,解除了她的后顧之憂,她真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還有,我還聽見李安仁悄悄和人說什么,去了蒼山一定要小心仔細(xì),別讓人給發(fā)現(xiàn)了,辦完事就趕緊回來,千萬別客氣手軟……不要辜負(fù)了陛下的囑托……”
葛湘君越說越小聲,鐘唯唯的心也越來越?jīng)觥?p> 當(dāng)時她要離開他,離開蒼山入宮,重華就提著劍向大師兄挑戰(zhàn).
若不是大師兄不和他計較,提前躲開,還不知道后面會出什么事呢。
他真的就因為那么一件往事,才登上帝位就要迫不及待的趕盡殺絕嗎?
如果是真的,那她就是瞎眼看錯了他,就連同門和君臣都不能再做了。
所以他今天不回來,是故意躲開她嗎?
鐘唯唯站起身來,埋著頭就往外走,她非得找重華問個明白不可。
葛湘君被嚇壞了,死死拽著她的胳膊不許她走,低低切切地求她:
“你是要去找陛下嗎?現(xiàn)在宮門已經(jīng)落鎖了!就算是你能讓人開門,外面也指不定有人等著要找你算賬!
找到陛下你又能怎么樣?光憑我捕風(fēng)捉影的幾句話?你不要這樣,小鐘,你會害死你自己,也會害死我的?!?p> 鐘唯唯緊緊咬著唇,握緊拳頭,全身繃直:“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就是昨天傍晚的事?!备鹣婢÷暱蘖似饋?
“都怪我嘴欠,我亂說什么啊。也許是我聽錯了,會錯了意,小鐘啊,你想想,就算是你找到陛下,也來不及了,政令要明天一早才能發(fā)出去,還不一定能追上前頭執(zhí)行任務(wù)的人呢……”
“執(zhí)行任務(wù)”這四個字深深刺激了鐘唯唯,多拖延一刻,就意味著大師兄的危險會多一分。
只要重華肯改變主意,連夜派人出去追趕前面的人,三天兩天的總能追得上。
她用力掰開葛湘君的手,打開了門。
“小鐘?!备鹣婢^望地跪倒在地上,上牙磕著下牙,全身抖成一片,“你不要沖動??!”
鐘唯唯低聲道:“擦了眼淚趕緊走吧,不要露出端倪,我也不會說出是你告訴我這些的。”
葛湘君還要勸,鐘唯唯冷了臉:“我時間寶貴,你趕緊收拾好再離開,我等你離開,坐一會兒就出去了?!?p> 葛湘君連忙擦了臉,又補了粉,快步往外,走到門口停下,垂著眼不敢看鐘唯唯,低聲說道:“小鐘,你保重?!?p> “我知道?!?p> 鐘唯唯目送葛湘君離開,去把添福叫來吩咐了幾句,尋一本冊子拿著,去找新上任的清心殿副總管嚴(yán)儲,開門見山:“我有非常重要機密的大事,必須即刻面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