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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成佳偶

001 皇后

玉成佳偶 酒三升 2735 2016-06-13 17:27:42

  夏威候老夫人緊了緊夏楠的手。

  “楠姐兒,不怕。”

  紀氏的手覆上夏楠的,只覺一陣冰涼,卻不知她是因這天地冰寒,還是驚懼。

  “祖母,楠兒不怕?!?p>  夏楠的手是徹骨的冰涼,從她被搖搖晃晃的馬車驚醒時,她的心便冰涼成一片,她不是葬身火海了嗎?為何會在馬車上,為何回到了十四歲這年?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紀氏身上,紀氏身穿暗紅色八吉紋革絲褙子,頭上戴著一只蓮花佛字金簪,手上還掛著一串鳳眼菩提鑲茄楠珠手釧,拇指微微撥動著上面的楠珠,一身莊重穩(wěn)妥,這是要進宮見皇后的裝扮。

  紀氏面目慈善,眉宇間卻是淡淡的憂愁,關懷望著她。

  夏楠一怔,暗暗又掐了自己一把,天地冰寒,掐的這一把更是讓她大腿一陣刺痛,這是真的,這是真的……

  “楠姐兒,苦了你了。”紀氏將她的頭按到自己肩上。

  馬車路過顛簸,平穩(wěn)前進著,夏楠的心,由一開始的慌亂悸動,也變得平靜。

  來途的路上,紀氏將到了皇宮的一些規(guī)矩告訴她,叮囑她切記少言,生怕她出錯。

  可是紀氏卻不知,這條路,她已經(jīng)是第二次來了。

  依舊是去往皇宮的路,依舊是掌心的溫度,只是這一次,她不會再像前世那般,凄慘而死。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只聽一聲尖銳聲響。

  “皇宮已到?!?p>  夏楠與紀氏下了車,車外太監(jiān)正弓著身子,面目帶笑,恭敬地對夏威候老夫人引路,不動聲色打量了夏楠一眼。

  “奴才奉皇后娘娘的命來領老夫人進宮?!?p>  “有勞公公。”

  紀氏身旁伺候多年的徐媽媽往公公手中塞了一個香囊。

  太監(jiān)暗暗掂量了下,眼珠子微轉(zhuǎn),便道:“皇后娘娘前段日子偶感風寒,好了之后便甚是思念老夫人,今日特招您進宮相陪?!?p>  太監(jiān)身處深宮多年,見過貴人無數(shù),雖疑惑半年未曾見人的皇后為何突然要見夏威侯老夫人,老夫人身旁還跟著個脆生生的小丫頭,但畢竟是人精,宮中之事,知道的越少,對自己越是好。

  夏楠望著這紅瓦青墻,飛檐雕壁,心中思緒萬千。

  皇后這哪是偶感風寒已好,明明是已病入膏肓才思及她。

  不然為何會讓她千里迢迢從寧鄉(xiāng)之地來到這輝煌深宮,還不是因為放不下……

  越過重重宮門,紀氏同夏楠被領進皇后的宸寧宮。

  宸寧宮前已覆上薄雪,內(nèi)殿燒起了火炕,一進入便有暖意。

  進入宸寧殿,接待她們的便換成了皇后身邊伺候的嬤嬤。

  “老夫人請隨老奴來,皇后娘娘已等候多時?!?p>  紀氏吩咐夏楠要一直緊跟自己,她到哪,她便到哪。

  精致華貴的鳳塌上,女子緊緊覆著金絲錦紋絨被,面色蒼白,唇無血色,鳳眸緊緊盯著進來的夏楠,眉宇間止不住的悸動,突然忍不住咳了起來,一旁的侍女急忙為她順了順氣。

  饒是夏楠前世見過皇后的模樣,這會兒鼻尖也是一酸。

  “皇后娘娘……”

  “老夫人不必多禮?!?p>  紀氏早前便聽聞皇后身子有恙,卻是不知已是如此嚴重,若不是當初……

  皇后跟紀氏說了幾句話,紀氏便離開,留下她與夏楠。

  夏楠不說話,手微微在袖子里握緊。

  “按理說,你該喚我一聲姨母。”

  夏楠不語。

  “楠兒,你恨姨母嗎?把你送去那貧瘠之地這么多年?”

  恨嗎?

  或許前世恨過,前世她不懂,不知自己一出生便被稱為東陵禍子,不知侯府怎狠心,將她一個二房嫡女送去寧鄉(xiāng)那種貧瘠之地,更是放言不到及笄之時,不能接她回來。

  她不懂,自己母親容氏與皇后是手帕之交,難道母親生產(chǎn)她時難產(chǎn)而亡,便懲罰她孤苦伶仃一個人那么久嗎?

  可是現(xiàn)在她已明了。

  磨難了一世,不明不白被人推上火臺,烈火焚盡她的身軀,火光沖天,卻無人阻攔,只因她是東陵禍子。

  還能怎辦?

  只是她不甘啊,憑什么一個所謂的大術師斷言她是禍子,便要了卻她的一生。

  她猶記得前世,夏威侯府欲圖謀逆,皇帝下令滿門抄斬,紀氏氣急攻心,瞪得通圓的雙眼溢著紅絲,刀起,人頭落,而她在刑場的另一端,漫天火焰無情將她吞噬。

  真是可笑,夏威侯府世代忠臣,祖父跟大伯的人品她再清楚不過,怎會謀逆?

  再一睜眼,卻是回到從寧鄉(xiāng)來京城的路上。

  只是這一次,她不會讓夏威侯府落得滿門抄斬的結果,她也不要化為飛煙。

  “回稟皇后娘娘,夏楠不恨?!?p>  夏楠目光對上皇后的,縱然她重活了一世,但里頭寫著太多她看不懂的。

  “不恨就好,不恨就好?!?p>  夏楠恭敬站著,她記得,前世皇后問的,依舊是她恨不恨,只不過她回的是恨。

  皇后突然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一大堆宮人涌了進來,慌亂之中她被狠狠推撞,狼狽不堪。

  她不過是說了一句恨,為何皇后有那么大的情緒。

  而現(xiàn)在,皇后像是原本提著的一口氣松了下來。

  她朝夏楠招了招手,讓她靠近過來。

  夏楠走近,皇后宮殿點了沉香,但她卻能聞得到皇后身上那淡淡的藥香味。

  “這殘玉,是當年你母親留下來的,如今,是該給你了,本宮無能,無法庇佑你直至及笄,不過,總會有人護你安順的?!?p>  夏楠接過皇后手中的金絲錦帕,掀開錦帕,里頭安安靜靜躺著一塊質(zhì)地通透的玉,殘玉呈圓形,中心有留空,由中間處斷裂,一分為二。

  “母親。”

  夏楠呢喃,多么熟悉卻陌生的字眼。

  “你先回去吧,本宮乏了?!被屎缶従忛]上了雙眼。

  夏楠福了福身,將錦帕里的殘玉收好,便退出了宸寧宮。

  夏楠剛走,皇后便睜開了眼,望著她離去身影,眼角竟垂掛著點點晶瑩。

  “像,太像了……容瀾……”

  皇后閉上眼,眼角淚珠垂落,腦海中又浮現(xiàn)那抹身影。

  陽光斜照,暖色映在她如玉般瑩潤的臉龐,只聽一陣銀鈴響起:“梓慧,我們一定要當最幸福的人……”

  出了宮門,遠遠地,夏楠便見紀氏,她快步朝紀氏走去,卻突然停了下來。

  祖母身旁有人?

  遠處那人銀袍披身,衣角獵獵生風,夏楠看不見他正臉,卻見背影筆直,身形修長,倒是有幾分熟悉。

  夏楠心猛地一跳,突然不敢走上前。

  紀氏瞧見了她,喚她過來。

  夏楠默默走到紀氏身旁,低聲喚了聲“外祖母。”

  她之所以能提前回京城,不過是因皇后要見她,而她的身份,在及笄之前卻是不可暴露,回了夏威侯府,她便是表小姐,只能喚紀氏一聲外祖母。

  紀氏見到自己孫女,眼角一彎,對著身旁高大的男子道“這是老身的外孫女,單名一個楠字?!?p>  男子朝夏楠點了點頭。

  夏楠低著頭,微微福了身。

  紀氏朝夏楠遞了個眼神,讓她先去車里等著自己,夏楠便先回了車里。

  沒有人看到夏楠攥緊的手心,尖銳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跡。

  幸好不是……不是那個讓她萬劫不復的人。

  但外面這個人,亦是她揮之不去的惡夢。

  閻玨!

  他一出現(xiàn),便勾起她無邊的恐懼,她永遠都忘不了,當日一雙他的手猛地一推,自己瞬間身處火海。

  她哭喊著求他,也哭喊著求那個人,可那個人眼里始終一片冷漠冽然,冷眼看著漫天火焰在燃燒她,任憑她撕心裂肺哭喊求救,巋然不動。

  憶起前世,夏楠的心顫了又顫。

  她不懂,她到底做錯了什么?

  她只不過是愛錯了人,只不過是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只不過是做錯了事,卻要以死贖罪嗎?

  當年,若不是因為他,她也不會自曝身份,不會因為她是東陵禍子,而注定赴死的結局。

  她恨,她怎能不恨。

  她恨皇后,恨她下令讓她去寧鄉(xiāng),她恨侯府,數(shù)十年未曾看望過她一次,任憑那些人欺凌自己,她也恨她母親,生下她卻拋棄她,她恨那個大術師,斷定她一生的悲劇,她還恨世人,硬將一切禍災難都推到她身上,在臺下冷眼期盼著自己被燒死。

  她還恨他,但……她更恨自己,無知懦弱,卑微至極。

  也許是老天憐憫她一生凄苦,便讓她重生回到十三歲這年。

  讓她去尋找前世種種未解的謎團。

  夏楠攥緊了手,這一世,她不僅要尋找前世未知的答案,亦要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和平美滿過一生……

酒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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