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傳說中的桃源仙境真的存在。碧玲和于小煒慢慢探向桃花深處,走過溪上的木橋,看到一座四角亭子,亭上有匾,木底綠漆,書“知音”二字。亭邊坐落的竟是一座墳,墳包并不大,墳前的墓碑也不高,碑上只有寥寥幾個字:“愛妻慕容鶯之墓?!?p> 在這美麗如畫的地方,怎么會藏著這樣一座墳?正當碧玲和于小煒越來越困惑時,乞丐走過來,指著墳,大聲嚷道:“我早說桃源仙境里有墳了!那破小二還笑話我!你們看這是不是墳!”
于小煒問:“這墳是誰的?”
乞丐往地上一坐,反問道:“那碑上不是有字嗎?你們讀書識字的都不知道,我一叫化子怎么會知道?”
碧玲說:“碑上都寫著‘愛妻’了,猜也猜得到,是這桃源主人妻子的墳墓?!?p> “主人?對了!”于小煒一把抓起乞丐,問道,“你之前說,見過這里的主人,還吃過他的施舍,可有此事?”
乞丐本來正安然的坐著,突然被揪起,滿是驚訝,不知于小煒想干什么,吞吞吐吐的說:“是……是有此事?!?p> 于小煒又問:“那主人在哪?”
乞丐看看四周,無奈的說:“這次沒碰到他,可能他出去買菜了?!?p> “買菜?哼!”于小煒感到自己是被戲耍了,將乞丐猛摔在地。
乞丐摸著屁股,一邊喊疼,一邊叫道:“我又不是住這里的,也就來過一次,哪里知道這里主人的行蹤?上次來時,他明明就在那亭子里吹簫,見了我,也沒多說話,就舍我一碗飯,打發(fā)我走了?!?p> “走了?”碧玲問,“你說你是被瀑布沖到這來的,那最后如何離開?莫非還有別的路可以通往桃源鎮(zhèn)?”
“對!一定有別的路!”于小煒指著乞丐,大喝,“我早說這家伙騙我們跳瀑布,一定是另有所圖!”
乞丐忙搖手解釋:“不!不是的!是……”話沒說完,他停住了,因為他聽到了一種聲音,他很小心的說,“噓!聽!聽!就是這聲音!”
碧玲和于小煒也不再出聲,整個桃源都寂靜得徹底,如時間停滯一樣。在空氣中,隱約真能聽見一種聲音,悠揚深遠,仿佛是從天空最深處傳來,柔和如沙、舒緩如溪、清新如風。隨著聲音越來越清晰,于小煒終于聽出來,這是簫聲。同時,他感到渾身疲憊,四肢乏力,雙眼難以睜開,好像三五天沒有睡覺那般困倦。他慢慢閉上眼睛,進入了夢鄉(xiāng)。……
待于小煒醒來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又躺在了地上。但這一次,是他醒得最早,碧玲和乞丐都還躺在不遠處繼續(xù)做夢。于小煒走到碧玲身邊,彎下腰,準備叫醒碧玲,但他沒有叫。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碧玲熟睡的樣子,是那樣的甜蜜,那樣的美麗。他不忍心破壞這風景,倒是完全陶醉其中了。
可惜即使于小煒不叫,碧玲也自己醒了。一睜開眼,便看見一張大臉逼到眼前,碧玲不禁“哇”的一叫,順手全力的一掌,正打到于小煒的左臉上。只聽于小煒也“哇”的一叫,翻倒在地。
等碧玲甩了甩有點麻木的手掌,恢復了一些神智,才看清正在地上使勁揉著臉的于小煒。碧玲也不記得是不是自己打的于小煒,便問:“哎呀!原來是你呀!你湊這么近干什么?”
于小煒捂著已有些浮腫的左臉,幾乎哭喪著答道:“我是想叫醒你嘛!”
“叫醒我?是呀!我怎么會睡著的?”碧玲這才想起這詭異的一覺。自己剛剛明明還是好好的,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睡了一覺呢?
于小煒大叫:“我還不知道我怎么就躺在地上了呢!”他看看周圍的環(huán)境,從他剛醒來時,就覺得有哪里不對,現(xiàn)在終于發(fā)現(xiàn)了。桃樹不見了,溪水不見了,亭子不見了,墳也不見了。他看見的只有青山,一層一層,延綿不斷。
“我們這是在哪兒?”于小煒心里除了問號還是問號。他走到乞丐身邊,朝乞丐的屁股飛起一腳。
乞丐猛跳起來,摸摸屁股,揉揉眼睛,看到于小煒和碧玲,笑道:“呵呵,你們醒了?”
于小煒可沒心思笑,沖乞丐瞪大了眼睛,問道:“這是哪兒?我們怎么會在這里?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乞丐答道:“你別急?。∥覄偛耪胝f,上次我也是這么離開桃源仙境的。就是那個聲音,聽著聽著,就睡著了。接著,也是不知怎么就到了這里。所以我真的不知道除了瀑布以外,還有什么方法可以去桃源仙境?!?p> 于小煒聽后,覺得這乞丐說的或許是真的,自言自語道:“這么說,那簫聲其實是個催眠曲,是桃源仙境的主人將我們催眠了,然后送到這里來?!?p> 乞丐一拍腦門,說:“沒錯!上次那主人就說過,他不想再見到外人,叫我莫要伸張。這次肯定就是他不想見你們,才把你們趕出來的?!?p> 于小煒雙手抱背,若有所思:“桃源仙境、墳、催眠曲、主人,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那主人絕非等閑之輩?!?p> 碧玲嘆氣道:“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但如今我們被趕了出來,如果碰到金虎可怎么辦呢?”
于小煒握緊手中的劍,說:“有我在,不用怕他!大不了跟他拼了!我們現(xiàn)在困在這深山老林里,最要緊的是先找路出去?!?p> 乞丐忙說:“出去很簡單,我走過。你們跟著我走就行了?!?p> 就這樣,依然是乞丐在前,碧玲和于小煒在后,繼續(xù)沿著山路走。翻過了兩座山后,已是黃昏,本來崎嶇的山路更加模糊。
碧玲已經(jīng)走了一天,到這時,終于堅持不住,坐在路邊,喊道:“我走不動了!要休息一會兒!”
于小煒也跟著說:“正好,我也想休息一下。”
可乞丐卻并不情愿,說:“咱們最好還是趁天黑前走出山外,不然……?!?p> 碧玲已氣喘吁吁,直擺手,說:“一步也走不動了!”
于小煒立即沖乞丐喝道:“休息一下有何妨?”
乞丐忙解釋:“這天如果黑了,那山里……”
乞丐的話還沒說完,碧玲又吵道:“我要喝水!”
于小煒立刻答應:“我去找水?!鞭D而問乞丐,“你知道哪里有水吧?帶我去?!?p> “這……好吧!”乞丐沒辦法,只好帶著于小煒去找水。
兩人在山間又轉了幾個彎,來到一口泉邊。于小煒打完水后,覺得周圍有動靜,耳邊不時想起“嗚嗚”的聲音,又不像是風聲,便問乞丐:“喂!你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
乞丐反問:“什么聲音?”
“‘嗚嗚’的聲音?!?p> “哦,”乞丐若無其事的說,“這是狼叫?!?p> “什么?狼?這山里有狼?”于小煒狂叫著,差點把嗓子噴出來。
乞丐說:“是啊,有很多。不過白天一般不出來,到晚上才出來?!?p> 于小煒馬上急了:“你怎么不早說?”
乞丐又被于小煒的樣子嚇住了,小聲說:“我剛才一直想說,你們非要休息一下,不讓我說,我還以為你們不怕狼?!?p> “玲兒!”于小煒扔掉水,一邊大叫著,一邊飛速的往回跑。一想到碧玲一個人待在那里,想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天黑,想到狼,于小煒的心就揪在一起,腿腳絲毫也不再覺得疲憊。他只希望跑回去后,能看見碧玲還安然的坐在路邊,哪怕會責問他去了這么久,還是沒有打來水。
然而,在碧玲休息的地方,已空無一人。不僅沒有人,也沒有狼,沒有包裹,沒有血跡,什么都沒有,就像從來沒人來過一樣。碧玲會去哪里呢?是被狼叼走了,還是獨自離開了呢?于小煒的心像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的。他瘋狂的尋找,不知不覺竟已找到山下,卻始終毫無線索。
碧玲真的遇到狼了嗎?遇到了。就幾乎在于小煒聽到第一聲狼叫的同時,碧玲也聽到了,她的心立即收縮在一起。隨著狼聲的頻繁和逼近,碧玲終于坐不住。她站起來,睜大了眼睛到處探視。突然,在不遠處的樹叢中,冒出來兩道綠光,接著,四道,六道,……越來越多。剛才的疲憊現(xiàn)在全被恐懼所取代,碧玲背起包裹,撒腿就跑。在這深山里,她本就不知道路,如今也只得一頓亂沖,連頭都不敢回。
等沖下了山,也不知是到了哪里,碧玲見前方有幾戶人家,還亮著燈火,便趕緊跑過去。這是一個鎮(zhèn)子,房子還頗有點眼熟,可能是因為苗疆的房子都大同小異吧。雖然天色已晚,街上也沒什么人,但畢竟離狼群已經(jīng)很遠了,碧玲終于松了口氣。于是,那渾身酸疼,虛弱無力的感覺又回來了。街上有一戶房子里燈火最亮,碧玲走上前一看,那房前桅桿上飄揚的“酒”字令她終于認出,這就是她昨天來過的酒店,那么這個鎮(zhèn)子就是桃源鎮(zhèn)了。
“我怎么跑回來了?”碧玲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忽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循聲望去,迎面正有一大漢揮舞著馬鞭飛馳而來。這大漢自然也是碧玲剛剛見過的,鷹教在桃源鎮(zhèn)的看護使——熊霸天,手上還有碧玲的通緝令。眼看熊霸天越來越近,碧玲無路可逃。情急之下,她只好轉身鉆入酒店。
酒店里很熱鬧,形形色色的人匯合在這里,有的劃拳,有的唱曲,有的高談闊論,但在碧玲眼里,這里卻是如同死一樣的安靜,因為她看見,在正對著大門的酒桌旁端坐著的,正是那只笑面虎金虎。真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其實金虎本不是專門在這里等碧玲的,也不知道碧玲就在桃源鎮(zhèn)。他和于小煒一樣,只是到這時,感覺肚子餓了,就找家酒店吃酒,順便打聽一下所追殺目標的下落。誰知正問著,就看見一個鮮活的碧玲從門外跑進來。
碧玲盯著金虎,金虎也盯著碧玲,兩人均一動不動。血液仿佛凝固,可以感受到空氣的流動;時間仿佛靜止,如同碧玲緊繃的神經(jīng)。與喧囂的酒客相比,這兩個人就像在另一個世界。沒有人覺察到他們的存在,除了躲在柜臺里的掌柜。他還將店小二也叫到柜臺里躲著,因為他預感到這酒店里將有事發(fā)生。
終于,金虎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碧玲的臉頰流下了一滴汗珠。這時,熊霸天從門外大步闖了進來,一邊走一邊罵:“他奶奶的!今天這一天總算是忙活完了!”
掌柜一見熊霸天,心里馬上踏實了,直說:“救星到了!”
熊霸天進門后走得快,正好撞到了碧玲的右肩?!澳隳棠痰?!敢擋老子的路!”熊霸天正要破口大罵,卻一看碧玲的臉,又覺得眼熟,“你這臉,老子似乎見過!”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掌柜欣喜的從柜臺里迎上來,指著碧玲,對熊霸天說,“昨日,大人來小店發(fā)告示時,這位女客官也在本店?!?p> 店小二跟出來,看看碧玲,小聲對掌柜說:“她好像就是告示上畫的那個人?!?p> 掌柜大驚:“是嗎?”告示還貼在墻上,掌柜仔細比對了一下,恍然大悟,“真的??!我就說眼熟嘛!”
熊霸天看后,也指著碧玲,大叫:“果然是你!”說完,立即吹了個口哨。不一會兒,從門外沖進來十幾個手持大刀的壯漢,將碧玲圍住。熊霸天大手一揮,說:“綁了!押回去!”碧玲便被五花大綁的押出了酒店。
這時,碧玲仍不忘回頭看看金虎,心想:“就這樣被這大漢捉住,相比于被金虎殺死,也不知是福是禍?!?p> 而金虎自熊霸天進門后,就繼續(xù)喝酒吃菜去了,仿佛他與碧玲毫不相干。直到碧玲被押走,他也沒有再抬頭看一眼。
再說于小煒,從山上找到山下,早已心急如焚。他也稀里糊涂的跑回了桃源鎮(zhèn),看見鎮(zhèn)上各處都還貼著碧玲的畫像。他突然想到,碧玲會不會是被鷹教的人捉住了?尤其是那個乞丐,一錠銀子都視如性命,若是回來見了告示,有五百兩的賞銀,還不去領賞?
恰在這時,有人從酒店里出來,于小煒定睛一看,這人正是金虎。碧玲很可能就是落到這只笑面虎的手里了;即便沒有,金虎的存在也總是個威脅。于是,趁金虎還未走遠,于小煒沖上前去,拔出鐵劍,喊道:“站??!”
金虎并不認識于小煒,但知來者不善,便停下來,轉身看著于小煒,臉上卻沒有半點表情。
于小煒問:“你是不是要殺玲兒?”
金虎答:“我不知道什么‘鈴而’、‘鐺兒’的,只按畫上的相貌殺人?!?p> “不管你要殺誰,先過我這一關!”于小煒的劍順勢刺出。
金虎連躲過三劍后,說道:“看你劍鋒凌厲,也算有兩下子。殺你也賺不到錢,我本不想多費工夫。但你若繼續(xù)糾纏,我殺你后,可不管埋!”
于小煒怎會停手?他大喝道:“還是我來埋你吧!”
面對沖殺過來的于小煒,金虎背起雙手,紋絲不動,臉上呵呵一笑。忽然,他抬起了右手,從袖中徑直飛出一支毒鏢。幸好于小煒眼疾手快,用劍擋下了毒鏢。但就在這個間隙,金虎的手直伸過來,掐住了于小煒的脖子。于小煒感到上氣不接下氣,想掙脫可手腳都使不上力,眼看他都伸了舌頭,翻了白眼。突然,一根馬鞭“唰”的打在金虎的右手臂上,迫使金虎松開了手。于小煒這才感到舒緩許多,但喉嚨依舊發(fā)癢,使他要不停的咳。
“敢在老子的地盤鬧事,不想活了?”原來又是熊霸天,他居然騎著馬又回來了,身后仍然跟著十幾個壯漢。
酒店掌柜聞聲跑了出來,見了熊霸天,忙問道:“大人,您怎么又回來了?”
熊霸天說:“老子忽然想起來,今天本來是到你這兒來喝酒的,結果因捉那丫頭竟給忘了。現(xiàn)在丫頭已看押妥當,老子還得要回來喝酒?!?p> 掌柜連聲答道:“是!是!小的這里的酒都還給大人備著呢!”
熊霸天又說:“另外,那些告示也可以撕了。剛才竟有個叫化子來跟老子說,他知道逃犯的下落!給老子氣的,‘啪’的就是一大嘴巴子!”說完,哈哈大笑。
掌柜一邊陪著笑,一邊將熊霸天迎到店里。
就在熊霸天和掌柜說話的時候,金虎已不知去向。
于小煒一直坐在地上,揉著脖子,但當他聽到“丫頭”二字從熊霸天口中說出時,馬上就有了活力。因為他至少知道了,碧玲并沒有被狼叼走,也沒有被金虎殺死。趁現(xiàn)在熊霸天正在酒店里喝酒,于小煒拿起劍,拼命向熊府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