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之后,有內侍傳詔,玄奘法師已經(jīng)來到宮中,命干氏抱李顯前去兩儀殿,對玄奘行拜師禮。
“終于來了?!崩铒@聞言自然是激動不已,恨不能立刻見到玄奘法師的面,可是他現(xiàn)在還只有一個月,自己雖然有腿,卻也沒有發(fā)育到會跑的地步,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干氏的身上。
干氏雖然只有三十歲,正當身強力壯之際,可畢竟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再加上一路宮禁,每過一道門,都需要遞牌子例行檢查,這一路自不會快上多少。
好在李顯經(jīng)過前世多年的盜墓職業(yè)生涯,耐性還是有上一些的,再加上自忖在圣命之下,料那玄奘也不敢不從,所以漸漸地沉住了氣,睜開眼睛緩緩欣賞起他所生活的這片區(qū)域來。
從立政殿到兩儀殿雖則不遠,可是沿路的把守卻是極為森嚴,每隔幾步便會看到一名身著鮮亮甲胄的衛(wèi)兵在那里肅立,李顯是盜墓老手,從衛(wèi)兵的著裝一眼便可看出,這些衛(wèi)兵所穿的,正是大唐馳名天下的明光鎧。
而除了定崗把守的衛(wèi)兵之外,還有巡游的將官,令整個宮禁防衛(wèi)的如同鐵桶一般。
就在李顯意猶未盡的時候,忽然聽得那道尖利的聲音再次出現(xiàn):“圣上有旨,宣干氏攜七皇子覲見。”
只見干氏輕聲應諾之后,便抱著李顯匆匆入殿覲見。
李顯在被抱進兩儀殿之時,正聽得高宗與一名僧人笑著敘話,李顯循聲望去,便見那名僧人匹夫微黑,身材不算高大,而且看起來也比較瘦弱,可是整個人卻顯得精神奕奕,尤其是一雙眼睛,更是特別有神采,不由得暗暗喝彩,雖然此人并非后世影視劇中那般的白馬王子形象,可是神華內蘊,絕對無愧于一名大德高僧的形象。
這時候的高宗顯然注意到了李顯的到來,便呵呵笑著說到:“顯兒,吾兒,速速上前來,見過汝師?!?p> 這時候卻聽得一個身穿紅衣的小女孩拍手笑道:“姨丈說話恁也有趣,七郎僅僅滿月,如何聽得懂你之言語?”
李顯見這小女孩十歲上下,一張粉嘟嘟的小臉,一笑起來便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兩只大眼睛于淳樸中帶著一絲狡黠,看起來稚氣未脫,卻是說話如此大膽,竟敢在圣上面前大放厥詞,定然不是常人,又見小丫頭直接稱呼高宗為姨丈,料想此人定然是日后大名鼎鼎的魏國夫人賀蘭氏。
而隨后的一幕果然驗證了李顯的猜測,便見一位長得與武后有些相似的女子低聲喝道:“敏月吾兒,為娘告訴爾多少次了,休得在圣上面前放肆,圣上的話就是圣旨,汝怎敢不信?”
李顯自然知道這個女子便是武后的姐姐韓國夫人武順,也在她的話中聽出她并不相信高宗所吹噓的所謂七郎的種種“神異”之處。
此時的高宗早已與武順關系非常,在聽到老情人的諷刺之后,面子上便有些掛不住,急忙爭辯道:“大姐別不相信,吾這七郎雖然年紀幼小,卻絕對聰慧異常,大非常人?!?p> 武順聽完卻不再回話,只是搖頭一笑,仍然不信,可是她隨即便聽到女兒賀蘭敏月的一陣驚呼聲,順著女兒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瞪大了一雙妙目。
原來這時候小李顯竟然把雙手合在胸前,對著玄奘法師咯咯發(fā)笑呢。
“這,這是巧合,絕對是巧合?!蔽漤槤M臉的不敢置信,口中喃喃的說道。
卻聽得高宗哈哈笑道:“大姐你都眼見為實了,為何猶然不愿相信,哈哈,朕就說過,吾這七郎雖然年紀幼小,卻是善解人意,非常人所及也?!?p> 高宗一臉得意,又轉過臉來看著玄奘,笑著說道:“玄奘法師,卿也看到了,吾兒見到法師之后便立刻合十行禮,足見汝師傅二人緣分天定,非人力所能阻也,如此一來,法師總不會推辭了吧?”
這時候的武后雖然沒有說話,也是鳳目含笑,滿臉期待的看著玄奘。
但見玄奘略一思忖,便對著高宗和武后躬身合十,隨機說道:“既是圣上與皇后所請,小僧焉敢推辭?”
高宗與武后對視一眼,盡皆大喜,連忙站起身來,命人頒下賞賜。
卻見玄奘推辭不受,躬身說道:“陛下與皇后所賜,小僧原不敢辭,只是小僧乃是佛門中人,錢財布帛本是身外之物,得之無用,陛下和娘娘如若體念小僧,莫如準許小僧前往少林寺,專事翻譯佛經(jīng),為我大唐宣揚佛法,普度眾生?!?p> 高宗聞言面色頓時一變,可是這種不愉之色很快便隱去,旋即呵呵笑道:“法師說的是哪里話?如今我長安頗多寺觀,法師作為佛門領袖,德高望重,正需穩(wěn)定大局,更何況這大雁塔方才落成不就,正需法師祈福,再者說了,法師既為吾兒師傅,豈能不經(jīng)傳道便棄之而去?朕知法師心系蒼生,今日向法師保證,勿得使閑人相擾,定然還法師一片清凈,不知法師意下如何?”
玄奘見高宗如此說,雖然心中并不十分愿意,卻也只好點頭同意,謝過了高宗和武后,又說明了下次為李顯祈福開釋之期,隨即辭別而去。
而李顯卻并未對玄奘的離去有任何的感覺,這并不是因為他處在興奮之中,反而隱隱感覺到了一絲的不安,因為他清清楚楚的記著,當他突作驚人之舉,向玄奘合十行禮的時候,滿座都是驚異贊嘆之色,可是他這個新拜的師傅玄奘看向他的目光卻明顯有異,那種目光就像是他當年盜墓之時一眼看透墓葬的朝代所屬那般的篤定。
“莫非這玄奘法師真的有傳說中的所謂慧眼,竟然能夠看透我穿越者的身份?這又怎么可能呢?可是如果不可能,剛剛他的那道目光又是怎么一回事?”
每當想起那道凜凜的目光,李顯都不由得背脊發(fā)涼,心中發(fā)憷,但是過不了多長時間,他心中的那股無賴勁兒便又上來了,把心一橫,默默地想道:“我可是皇帝的兒子,料想那玄奘就算再如何得寵,也不敢胡說八道吧?他那雖是方外之人,即便是不畏生死,難道他忍心他的門徒也跟著遭殃?還有,他那視若性命的譯經(jīng)傳道大業(yè)難道就此中斷不成?”
李顯這樣一想,便覺得有恃無恐起來,就算那玄奘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又如何?相信以他的智慧,絕對不敢亂說。不過如果對方真的識破自己用心的話,恐怕自己的圖謀便很難實現(xiàn)了。
“哼,不管怎樣,我已經(jīng)在眾目睽睽之下拜你為師,這一輩子就纏上你了,你想要把我擺脫,那可真是休想……”
第二天一早,就在李顯遐想不已的時候,忽然聽聞門外傳來了一道尖利的聲音:“圣旨到?!?p> 李顯聽了不由得渾身一震,雖然他知道他現(xiàn)在完全不用理會那名宦官的所謂旨意,這時候自然會有乳母和侍女們代為接旨,卻也知道此事定然是和自己有關。
果然,在乳母、侍女他們一番緊張的忙碌之后,便見那名宦官宣布皇帝冊命:冊封李顯為周王,授洛州牧,又加封“佛光王”,并敕令名匠建造周王府,任命武功人蘇良嗣校檢周王府司馬,太常博士袁利貞校檢王府侍讀,李義府少子李湛、湖州長城人徐齊聃校檢周王府文學,懷州河內人范履冰校檢王府戶曹、太子中舍人上官儀之子上官庭芝校檢王府典簽等等。
這時的“校檢”二字就是兼任的意思,其實是高宗在李顯幼年之時就提前為他預選王府屬官,這樣的待遇在歷史上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殊榮。
可是李顯卻并不關心這種殊榮,也不關這一長串的人名官名,因為這些人物饒是他的前世對于大唐有過不少研究,卻也記不住,但是他卻獨獨記住了一個人名,此人名叫上官庭芝,雖然不管是論官位還是名聲,甚至是這一生的成就,都遠比其他幾人要遜色得多,但是此人在歷史上卻是大大的有名,因為此人既有一個名震天下的父親上官儀,更有一個比他父親還要出色的女兒,也就是歷史上鼎鼎大名的才女,被后人稱為“稱量天下”的上官婉兒!
“呵呵,真沒想到上官婉兒的父親將會成為我王府中的屬官,也不知道在歷史上本來就有這事,還是我李顯福氣運氣到了,之前的小小舉動打動了老爹,把未來的老丈人安排到了我的府上?看來我和婉兒真是冥冥中的緣分啊,以后對于這老丈人,一定要不遺余力的籠絡和表現(xiàn),并且乘機和婉兒多接近接近。只不過也不知道現(xiàn)在的婉兒到底出沒出生?嘿嘿,好想看看她在襁褓中的模樣啊。我李顯剛剛滿月,腦子里都已經(jīng)有了成家立業(yè)的想法,任誰知道了,也不能不夸一聲天下奇才吧?”
作為堂堂一代親王,作為一個擁有雄心壯志的野心家,李顯現(xiàn)在不關心他王府中的屬員,卻特別特意未來小老婆是否出世,而且還頗以此為傲,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他的這種想法被那幫子屬官知道了,尤其是剛正不阿的蘇良嗣等人,定然會氣得吐血三升,對他來個以死相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