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鳳舞九天
明薩正在琢磨，要從攤位的哪一處翻身過去，再不想在這里浪費(fèi)大好時光，忽聽得守?cái)偫险吒呗曊f了句：“公子選了開明獸！”
她忙應(yīng)聲回望，見是位高大挺拔、雅致高量的中年男子。他面戴一副精致雕鏤的藏青色面具，一身深色長袍，雖屬盛裝倒也不過多修飾，毫不做作。
這雅致規(guī)矩的穿著給明薩留了個不錯的印象，而且，他周身散發(fā)著四爪蟠龍般的殺伐之氣，這是出身武將世家的明薩很熟悉的感覺。
不過似乎不能叫作公子，明顯是位大叔。
哎！看來菀陵確實(shí)缺乏少年英豪，只剩中年大叔才賞識得了這開明獸。
“姑娘，有緣人來了?！闭诿魉_想著這些時，那老者說道。
那男子見守?cái)側(cè)酥赶虻墓媚?，正是自己剛剛看到的明媚女子，眼神中掠過一絲驚喜，但瞬間那神色便消失了。
正是此種非約而遇，更可令人喜出望外。
“兩位請?！笔?cái)偫险哒f著，徑直走上三生石臺的石階，也引著明薩和那男子走上去。
明薩斜著眼睛，偷看了幾眼那位身形魁梧的大叔，心里沒報(bào)什么期望。
剛剛見一對對的有緣人，在這三生石臺上應(yīng)證，說是會顯出什么戲水鴛鴦、比翼鳥、并蒂蓮、連理樹、日月、雙蝶之類的，那老者每次都陪笑著說些應(yīng)景的話?？傊?，跟這大叔先過了這關(guān)走進(jìn)廣場再說。明薩心里想著，已經(jīng)走到了三生石臺邊。
人們幾乎都已進(jìn)得廣場深處去，這位于廣場開始處不遠(yuǎn)的三生石臺，四周一時靜謐無音，更讓那琉璃臺面顯得仙氣繚繞。
“來，你們跟我做。”老者對兩人說：“心無雜念?！?p> 明薩看著那老者，心中玩味著，重復(fù)了一遍他的動作。右手雙指于眉間停滯數(shù)秒隨后變?nèi)冶燮街糜谛厍?，左手握在右手腕處，輕閉雙眼。
這個動作持續(xù)了一會，那守?cái)偫险哂^向三生石鏡面，默念圣語，待三生石鏡發(fā)出絲絲響聲時，心下一驚。
明薩聞聲睜開眼睛，見那鏡面上現(xiàn)出波紋，像被晚風(fēng)吹皺的一池春水。隨后便一圈一圈向邊緣蕩開去，波紋愈來愈密集，與青銅緣壁碰撞的聲音也越來越清脆。
最終，三生石鏡面上，開始慢慢現(xiàn)出一些雜亂無章的金點(diǎn)。那些波光粼粼的金點(diǎn)一勾，一劃，隨著通透的響聲，顯現(xiàn)出一幅龍鳳呈祥的恢弘景象。
在那老者來不及驚訝和贊美的瞬間，那只蛟龍竟騰空而起，飛出鏡面，畫面中只剩鳳舞九天，鸞鳳呈祥！
那鸞鳳的金色之尾與夕陽之光遙相輝映，騰躍翱翔，好不逼真！
“龍?bào)带P棲天作合；鳳為龍兮乾坤轉(zhuǎn)！”
緣之一字奇妙如云端閃電，輕柔如山頭細(xì)風(fēng)，無從捉摸。那老者神情激動后竟有些黯然，他念著這兩句玄而又玄的句子，捋著自己的胡須，自顧自下了三生石臺。
“此話何意啊？”明薩對著老者的背影問道。
那老者笑而不語。
“江湖術(shù)士，謅得戲言，不必在意?！边@時，一直站在身旁的那位大叔說話了。
明薩看那守?cái)側(cè)艘呀?jīng)下得三生石臺去，自悠悠地收拾著攤位，怎么，就這么走掉了？剛剛我可是等了幾個時辰，還想著怎么翻過這長攤的阻攔，你現(xiàn)在倒自己撤掉了。
她轉(zhuǎn)而看了身旁那大叔一眼，見他面具后罩著的眼睛里余暉閃爍，不知他在想什么，不會看到那龍鳳呈祥什么的，真把我當(dāng)有緣人了吧。
“我要解釋一下，我并不是來找有緣人的?！泵魉_忙不迭對身邊的男子說。
那男子有些錯愕地停頓著，沒有表情也沒說話。
明薩以為他不信，于是將自己右手腕露出來，將樹圖騰的印記指給他：“你看！我是燕州人，這次來菀陵過幾天就要回去，你應(yīng)該知道吧？”
明薩想著，燕州入菀陵那天，菀陵街道上人們夾道歡迎，這男子就算不是王公貴族，應(yīng)該也會知道這一消息。
那男子看著她的樹圖騰，先是有些錯愕，接下來是被她逗笑，但他沒有冒失地笑出聲，而是停頓了片刻說了句：“剛好，我也不是來找有緣人。”
這次換明薩有些吃驚。
這男子聽聲音看體態(tài)，已不是年少之人，按說應(yīng)該早有家室。既然有家室，為何還在廣場上晃蕩？
“你有家室？”明薩的性子一向率直也一向好奇。眼前這個高大穩(wěn)健男子的回答引起了她的興趣，于是忙不迭地問出心中疑惑。
“沒有?！蹦侵心昴凶哟鸬?，然后頗有玩味地看著眼前這個嬌小丫頭，想看她還怎么問下去。
明薩迅速將男子上下瞟了一番，又見他一副好脾氣的樣子，于是接著說道：“看你的樣子，我們的年紀(jì)應(yīng)該不大一樣，你沒有家室……這有些奇怪?！?p> 她說完看向男子的臉，雖然看不清他面具后的表情，但可以確定，他并沒有惱怒于自己的追問。
男子心中暗笑，覺得這小丫頭果然有趣，她想說自己年紀(jì)很大了卻偏不說，反而說自己的年紀(jì)跟她年紀(jì)不一樣。
男子點(diǎn)頭，默許明薩剛說的話：“的確奇怪?！?p> “那你來這里，又為何不是尋找姻緣？”
“我們走吧，再不進(jìn)去天色已晚?！蹦悄凶踊乇芰嗣魉_的問話，紳士地請明薩先走下三生石臺，提議兩人一同走進(jìn)靈犀廣場深處。
明薩明白，這男子成熟老練言寡意賅，他不想解釋就必然不會解釋。不過他說的也對，要是再不進(jìn)去看看熱鬧場景，月亮都快出來了。
于是明薩便加快腳步向里走去。男子頗有興致地跟在她身后，覺得這燕州女子果然與菀陵女子不可同比。
那男子一路看來，除了傳統(tǒng)的“踩花?！?、“三生石”這些早年就有的老習(xí)俗外，還有些他不太熟悉的講究，看來都是人們一年年慢慢加上去的新規(guī)矩。畢竟他已經(jīng)太多年沒有出入過這一節(jié)日了。
“姑娘，玩一把嗎？”
這時的明薩已經(jīng)駐足在一個撈魚小攤前。她安靜地看著前面一對男女玩過離開，覺得很有意思，也很想玩一次。
那水塘雖不大但是清澈見底，碧水映著初升的星辰，格外新巧惹人。里面無憂無慮的小魚們晶瑩剔透，振鰭潑尾，歡躍不似凡物。
一對男女共用一個撈網(wǎng)，兩個把手，通過默契心靈呼應(yīng)，若能夠成功撈到一條小魚，神奇的守?cái)側(cè)耍蜁涯切◆~變成一條顏色相同的熒光手鏈，男孩系在女孩手腕，作為心意相通的紀(jì)念。
這規(guī)則看似容易，其實(shí)不然。那些小魚都十分跳脫，每當(dāng)撈網(wǎng)靠近時，它們逃跑的速度飛快。有緣的情侶們玩的開心，這攤邊笑聲一直不斷。
明薩覺得實(shí)在神奇又有趣，那熒光手鏈也著實(shí)靈動討喜。攤主見她看的出神，便熱情地問她：姑娘，玩一把嗎？
“啊，”明薩怔忡了半晌，有些尷尬地緩過神來，應(yīng)道：“嗯，想玩一次?！?p> “好嘞?！蹦菙傊髅f上一把撈網(wǎng)。
明薩手執(zhí)其中一個把手試圖去撈魚，可是缺少了另一個把手的支撐，撈網(wǎng)塌下一半，根本撈不起任何東西。就在這時，撈網(wǎng)的另一個把手被一只手有力握住，同時明薩身旁響起那大叔的聲音：“我?guī)湍??！?p> 明薩不置可否。
說也奇怪，那大叔似乎真與明薩有些默契，兩個把手幾乎沒有磨合，就能朝著同一方向移動。
“喜歡哪個顏色？”男子問。
“這個吧，銀色的！”明薩一邊指著，兩人已經(jīng)不約而同操縱著撈網(wǎng)，向銀色小魚密集的地方驅(qū)動。
“二位果然心意相通??！”那攤主哈哈笑著，不似是逢迎倒像很誠懇的稱贊：“你們這速度若說不是是最快的，也絕對數(shù)一數(shù)二！雖然二位緣分來的有點(diǎn)遲，不過老話說得好，好事多磨嘛?！?p> 攤主自顧自笑著，手持明薩和男子撈起來的銀色魚，另一只手一搭一揚(yáng)，就落了一串銀色盈光手鏈在掌中。
“來，快給姑娘戴上吧。”守?cái)傊髡f著，將手鏈遞與那大叔。
男子仔細(xì)看了一眼明薩，雖然隔著面紗，但感覺她似乎沒有反對的意思。于是輕巧地將那串銀色熒光繞在了她手腕上。
等兩人走離撈魚的小水潭，明薩一邊玩味著通透的銀色手鏈，一邊對身邊的男子說：“這個謝謝你啦！”她開心地指了指手腕上的手鏈。
男子嘴角向上彎曲幾度，似乎是笑了，但是沒有回應(yīng)什么。
還真夠惜字如金的，明薩心里嘟囔著便也不說話了。
那男子瞬間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就找個話題問道：“你小小女子，怎會選得開明獸做心儀之物？”
“你知道它叫開明獸？”
明薩轉(zhuǎn)頭看向那大叔，眼中有些欣賞意味，然后收起語調(diào)中的欣喜又說道：“小小女子怎么了，難道要像你們菀陵男子一般，不懂?dāng)貙Z旗只愛軟玉溫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