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攻心者言語誅心

　　吃了這碗民間小面之后，昭原的第一感覺就是，在這個類似于魏晉南北朝的時代里，飲食這個行當，絕對是有利可圖的！

　　如果他能把后世的什么四大菜系啊，滿漢全席啊，弄一部分出來，嘖嘖，他相信，這個世界的飲食文化必然會暴漲一截，而他自己也一定會被后人譽為“廚師皇帝”的···

　　當然，這些YY的想法在目前估計是實現不了的！至少，如今的他肯定是找不出時間和精力去弄這么一場飲食界的“風暴革·命”的！

　　就在昭原胡思亂想之際，一行人終于是趕到了城池西邊的叛軍軍營。

　　諾大的營寨頓時映入眼簾，一個大大“慕”字鑲金黃旗插在營寨的右邊，木刺柵欄橫亙在寨門之前，星羅棋布的白色帳篷不可計數，一座高高的點兵臺即使隔著老遠，也能窺得其外觀和威勢！

　　“陛下！尊主！”袁林等人已經在營寨外等候多時了，此刻見到昭原和謝若雪走了過來，連忙是低頭問候道。

　　謝若雪點點頭，一如尋常的淡漠，昭原則是微笑著向眾人拱了拱手，以示友好和尊敬。

　　“袁先生，里面的情況如何？”昭原探了探脖子，瞄了幾眼營寨內的情景，但除了帳篷之外，卻是沒有絲毫的動靜。

　　袁林組織了一下語言，抱拳回道：“陛下，除了有十三人意外死亡之外，營寨中的八千名叛軍將士基本已經制服！只是由于打斗過程中刀劍無眼，加之這八千士兵異常剽悍，陣型配合也不一般，我等也就沒有太留手······故而，到了最后，有將近六千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害，此刻，也都躺在帳篷之中療養(yǎng)！”

　　昭原嘴角一撇，不由得暗自驚訝地嘖了嘖舌，“一百人出頭的小隊，竟然直接擊潰了八千人的隊伍，這習武之人果真是有以一敵百的能力啊！”

　　這么想著，他又下意識地看向了名列天下第十的謝若雪。

　　這妮子更是堪稱BUG一般的存在，無論是在邊疆戰(zhàn)場上，還是宮廷政變上，抑或是今日子夜時分一人擊穿整條防線的壯舉，都已然牛的不要不要的了···

　　“那其余沒有受傷的士兵呢？”昭原扯斷這條蔓延開來的想象，再次向袁林問道。

　　“回陛下，其余一千多人都被綁在了練兵場上，等候陛下發(fā)落！”袁林立即回答道。

　　昭原點點頭，邁步往營寨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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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寬敞空曠的練兵場上，千余人黑壓壓地跪在地上，陽光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

　　當昭原出現在高大的點兵臺上之時，這些一敗涂地的士兵終于是抬起了頭，一臉暗淡陰沉地盯著這個身著金甲，俊朗挺拔，同時散發(fā)著一股與眾不同氣質的青年。

　　昭原亦是微微低下腦袋，掃視了一圈這些惶惶然如同喪家之犬的叛軍。

　　這些人經受過袁林等一眾高手的慘烈打擊后，幾乎都成了霜打的茄子，渾身上下都透著落寞和絕望。

　　“這心理素質還真是不怎么樣啊······至少，作為一名軍人，最基本的自信心和面對勝負生死的豁達總該具備一點吧！”

　　昭原在心里輕嘆了一聲，隨即挺直了腰板，眼神玩味地看著眾人，很是直白地自我介紹道：“嗯嗯······很高興能在這里見到諸君！我先向諸位介紹一下我自己！”

　　他眼神變得有些傲然，身上油然生出了一種“虎視何雄哉”的霸道氣勢，“朕名為昭原，乃昭國現任皇帝，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昭原這句沉聲爆喝引得滿地嘩然！

　　所有起義士兵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臺上這個青年！

　　這就是我們國家的最高統(tǒng)治者么?這就是從前被視為紈绔皇帝，而如今卻被多數人當做昭國救世之主的昭原少帝么？

　　看著這張年輕，甚至泛著一絲稚嫩的臉龐，他們的眼神變得極其復雜了起來！

　　直到這個時候，直到親眼看到這個被他們視為不共戴天之敵的小皇帝，眾人才陡然發(fā)現，自己對這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實際并沒有太多的恨意，相反，他們還聽說了他不少洗心革面的“壯舉”，比如說，為了救濟災民，不惜屈尊降貴向權貴豪族借糧；為了救下萊蕪的鬧事災民，不惜違抗太后懿旨，駁斥古家士族；為了抵御外敵，不惜親上戰(zhàn)場，百戰(zhàn)生死···

　　一個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皇帝能做到這般地步，誰還有理由可以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這樣的昏君，不配統(tǒng)御臣民”？

　　但即便如此······

　　“狗皇帝，你有本事就殺了爺爺！”一個五大三粗，滿臉絡腮胡子的百夫長像是頗感優(yōu)越似地揚起了腦袋，厲聲大喝道！

　　昭原看了他一眼，滿眼的鄙視，到了現在這個時候，還特么一幅道岸貿然，舍生取義的偽君子模樣，這逼裝的，也未免太過了些吧！

　　“來人，將他拖下去宰了！”昭原早已沒了磨磨唧唧的耐心，直接扭頭看向袁林等人，面無表情地指令道！

　　“是！”一名大師級別的高手直接竄到了那百夫長面前，一手掐住他的后頸，一舉將其提了起來！

　　只聽見咔擦一聲脆響，沒等那百夫長再留下什么遺言，他的脖子已然被身后之人扭斷了！

　　在場士兵看著那百夫長幾乎要瞪出來的恐怖眸子，一股滲人的寒意直接從腳底板沖到了腦門上！

　　一言不合就殺人??！果然這小皇帝還是如以前所說的那樣，絕絕對對草菅人命的暴君吶！

　　昭原看到沒有看那百夫長的尸體一眼，只是直視著眾人，戲謔笑道：“怎么？認為朕做錯了？認為朕是所謂的暴君？”

　　昭原嗤笑一聲，旋即怒喝道：“朕特么就告訴你們了，朕從來就不是一個仁慈善良的主兒！”

　　“你們這些人既然已經背叛朕了，從根本上來說，你們便已然不再是朕的子民，而是朕的敵人！所謂敵人，就是用來宰殺，用來毀滅的！你們既然有膽謀反，就要有本事承受起造反失敗的后果！”

　　所有人皆是瞳孔一縮，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昭原繼續(xù)俯視著他們，咧開的白森森的牙齒令人心里微微發(fā)毛，“你們心里都清楚，在面對生死的時候，你們唯一的念頭便是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你們甘愿犧牲一切！這一點，是你們從漫長困苦的災民生活中體驗領悟出來的。因為，人只有活著，才可能看到明天的日升日落！”

　　“所以，朕并不希望再看到剛才那種惺惺作態(tài)的擺弄氣節(jié)，那種以為裝作烈·士就可以博得他人賞識和憐憫的雕蟲小技簡直令人作嘔！”昭原的話像是一把尖刀一般，犀利準確但是又極其鋒利殘忍地剜進了所有人心中！

　　的確，他們曾經作為難民，知道生存的不分容易，他們之所以起義，最初只是想為自己，為家人討一口飯吃，只要能滿足他們基本的生存條件，他們甘愿去做任何事！

　　而這，也就是他們有別于普通軍人的最大一點，軍人是保家衛(wèi)國的精英，是國家的守護神，而他們只是叛軍，為了生存無所不用其極的災民叛軍!

　　昭原看著這些頹喪了許多的士兵，突然想起了剛才的那個飽受欺凌和壓迫的攤主兒，不由得冷冷一笑，“然而，你們這些所謂的起義軍發(fā)展到現在，每個人的心態(tài)卻又發(fā)生了巨大而陌生的變化！因為有了起義軍這重身份，有了讓生活逐漸富足起來的能力，你們開始自視甚高，開始覺得自己是天下的救亡者，開始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開始學會剝削，開始用供奉這種莫須有的東西滿足自己的私欲······”

　　昭原越來越犀利的指責讓地上許多士兵的身體都微微顫抖了起來，他們很想要反駁，想要告訴昭原，他們從沒有認為自己有多了不起，供奉之類的稅利也只是響應慕容天師的號召，以此挽救窮苦人民的生命而已！

　　但是，在小皇帝如此氣勢驚人的詰問當中，他們卻真的有些動搖了。

　　他們開始感覺很混亂，他們已經不知道自己當初所做的，究竟是了所謂的道義，還是只為了自己，為了達到慕容博想要達到的目標！

　　所有人都在叩問著內心，但是，隨著不斷深入探知著自己心中的想法，眾人只感覺渾身越來越涼，手腳也開始不聽使喚地顫抖了起來！

　　他們曾經都是淳樸的農民，顛沛流離間更是清楚地認識到了人性的丑惡！

　　對于那些官僚富商的丑陋嘴臉，他們只有深深的厭惡，但是，自從加入慕容博領導起來的起義軍后，隨著軍隊的不斷壯大，隨著對朝廷的戰(zhàn)無不勝，隨著攻下這座歷下城，他們所有人的心都開始膨脹了起來，開始失去了最初的本心······不知不覺之間，他們竟然已經變成了曾經最為惡心的那類人，這一發(fā)現，讓眾人不由心里發(fā)寒。

　　所謂攻城者下，攻心者上，昭原的目的就是讓他們一步一步地認識到自己的變化，自己的丑惡，同時，逐漸對那個已經魂兮歸兮的慕容上師產生質疑！

　　歷史上，歷朝歷代的大型農民起義最顯著的三個弱點就是封建迷信，目光短淺，人心浮動，同時，一般都是在朝代末期爆發(fā)的，而昭原所處的情況則不同，不謙虛地說，他是一個難得的興起之君，他有著極高的聲望，能凝聚起民心！其次，面前的這些農民也不甚相同，他們雖然也是絕處逢生，但還沒來得及被徹底“洗腦”，雖然堅持慕容博的領導，但還保留著自己的善惡觀！

　　所以，如果現在加以引領，昭原相信，這些人應該還能回歸正途！而且，他也能因此少造一份殺孽，畢竟，這可是八千條生命，若是算及他們背后的親人朋友，幾乎高達數萬！

　　而這數萬人的命運生計，可以說，就僅僅懸在了自己的一句話上。

　　昭原雖然不缺乏殺伐果斷的一面，但自問做不到白起活埋四十萬趙兵以及項羽坑殺二十萬秦軍這等“慘絕人寰”的“壯舉”！

　　昭原眼神如鷹地盯著掙扎的眾人，繼續(xù)道：“爾等以為朕說這么多是為了什么？僅僅是為了挑撥你們的軍心，為了抹黑你們的名譽？呵呵，朕沒有這么無聊！朕可以很明白地告訴你們，朕完全能以造反罪名將你們全部誅殺，甚至連坐你們的親戚朋友！但你們都看到了，朕并沒有這么做！為何？僅僅是出于一份對國家和人民的考慮和憂心！你們沒有上過邊疆戰(zhàn)場，沒有體驗過以命搏命，但你們知道大難臨頭的痛苦，知道失去親人的悲傷！現在，整個國家都處于外敵環(huán)繞之際，三國聯軍不知何時會卷土重來！而如果你們還選擇冥頑不靈，繼續(xù)與朝廷對抗，繼續(xù)打著‘替天行道’的名號‘招搖撞騙’，那朕就只能拿起屠刀，滅了你等禍害！”

　　眾人皆從昭原這番充滿意志力和堅定決心的話語中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這是一個皇帝應有的責任和擔當！

　　昭原從高臺上緩步走了下來，看著跪在地上的千余士兵，語氣平淡地說道：“朕給你們半刻鐘的時間，你們自行決定自己的生死吧······”

　　全場默然！

　　這是一個很艱難的選擇題，如果選擇屈服，就等同于否定了之前所做和所相信的一切，而如果選擇繼續(xù)頑抗，則不但會丟了性命，而且也會被所有人視為亂臣賊子，殃及后人！

　　半刻鐘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當昭原再次將視線投向地上眾人之時，嘴邊卻是微微泛起了一絲若有深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