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在同一時刻,熊巢幽暗的通道上,正有另一個“方守”,憑空出現(xiàn),行進在曲折的洞中。唯一可疑的是,這“方守”目光呆滯,步伐遲緩,動作亦有些呆板,猶如傀儡一般,被人操縱著前行。
而不為人所知的,則是在“方守”身后不遠的一處陰影下,有一片人形大小的空間,竟隱隱有些扭曲,仿佛是被折疊了起來,只是在幽暗的光下,被輕易地遮掩,進而變得并不那么明顯,而真正的方守,此刻正藏身其中,與假“方守”保持著一定距離。
分身術(shù),筑基修士必修導(dǎo)引術(shù)之一。
此術(shù)可將丹田元氣,幻化出另一具“本尊”,具有惑敵之效。只是此術(shù),須以明火為引,方可起術(shù),算是一處缺陷,而這也是為何方守先前要先引燃火折子的緣故了。
猶豫了良久,方守終還是決定一探究竟。畢竟人命關(guān)天,方守以君子自度,自然沒見死不救的道理。
事到如今,就真如其所言的那般,便真是龍?zhí)痘⒀?,他也得闖上一闖!
“怎么總感覺滲得慌呢...”方守摒息凝神,仔細地盯緊了分身,探查著周圍的動靜。
一入洞中,歌聲便驟然消退,十分地突然,使得整個環(huán)境,都變得靜悄悄的,仿佛落針可聞,然而這種情況,對于方守來講,可算不得什么好事。
變化往往,便意味著危險。
歌聲既停,想必這聲音的主人,亦是察覺到了什么,或許,更是發(fā)現(xiàn)了他們這些不速之客的到來!
“咦?這洞竟已見底?”
“你來了?!?p> 正在方守胡思亂想之際,其先前所召出的分身,竟已停在了前方,任由本尊如何下令,都不肯再動彈一下,卻是在分身之前,一號三人,正待原路往返,由此撞了個“對沖”。
既與一號等碰面,方守也不得不現(xiàn)出真身,按照分身之前走過的路線,小心地行進了一遍,然而一路上,他卻看到了數(shù)不盡的白骨,森然羅列道邊,儼然形成了各大小不一的上百處骨堆!
凝氣三層之后,方守目能夜視,且神念感知大大加強,故無須引火,便可將洞內(nèi)的情況,給看個分毫不差。
“可惡!這兩頭孽畜,到底荼毒了多少生靈!”
越到后面,景象便越發(fā)地恐怖,更是,在洞穴的盡頭,尸身骸骨,殘臂斷肢,骨肉連筋,淌落著猩紅的血跡,散落地滿地都是。
“你們...是人?!”
正在此時,一道虛弱的女聲,傳到了方守的耳中。
“你…壯士救..救....救我!”
順著聲音的源頭,方守疾行幾步,來到了一處尸堆前,撥開了兩具血肉模糊的挺尸,露出了下面的一具面目全非、渾身外溢著鮮血的人柱,而其四肢,早已不知去向,處境十分地凄慘。
從其聲判斷,這人,應(yīng)是位女子,只是其軀干,亦或是說早被長滿了倒刺的熊舌舔過后,已然是血肉模糊,叫人不忍直視。
“求...救我…救救我...我要回....回家”
面對女子的懇求,方守半蹲下身,準(zhǔn)備先將其扶起,只是還沒等動手,便又見了其渾身上下,無一處完好,竟不知該從何下手了,當(dāng)即他手一僵,懸停在了半空。
“以初始界的醫(yī)療來看,她已經(jīng)沒救了?!比杹淼椒绞刂車?,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嘆了口氣,“而找遍全洞,我們也只找到了這一個,看來本次試煉,也該到此為止了。”
“對…對不起.....”沒有理會三號,方守只是低著頭,目光不敢直視這名女子。
“為何見死不救?我....要死了嗎?”
察覺到方守情緒上的波動,女子像回光返照了一般,竟不知從哪兒來了力氣,猛地挺直了上身,面部距離方守只有咫尺,幾乎連上面的毛孔都能清晰地看到:
“不!我不想死!不想死!我還如此地年輕...!我還沒能出嫁!沒能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不!我不甘心!我還什么都沒體驗過...我不......甘”
女子的聲音,最終虛弱了下去,一直到最后,都沒能堅持著說完,便如先前的黑硫熊精一般,沉沉地栽倒在地,一命嗚呼了。
在“生”與“死”之間,萬物并無不同,亦無分貴賤。而肉弱強食,才是永恒不變的自然真理。
“走好!”
將女子身體擺正,安放在洞底的一處較為平整的石面上,方守闔上了其那對因為不甘,而睜得渾圓的雙目,旋即,他頓立良久,最終決定起身,沖著三號,聲音憤恨且悲涼,道:
“你會愈創(chuàng)術(shù)法,何不施來救她?”
“救.....”三號臉上的表情漸漸凝固了,旋即指著石面上的女尸,臉上涌起了一絲怒意,“區(qū)區(qū)一個初始界的凡人,你讓我用真元救她?她配嗎?”
方守的心,徹底地冷了,可這時,二號亦補充道:“三號未免性急,然其話卻沒錯。試煉到了這個階段,已該是功成身退的時候了,而不論能否救得了她,也都要在盡量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三號若以術(shù)救人,后傳在民間,必使人生疑,而后可能引發(fā)的一系列反應(yīng),都將不是我等所能控制與承擔(dān)的,故鬼雷判定獎罰也將受此影響,而之所以選擇這等低難度的試煉,也是為了照顧零你,你可莫要辜負了我等的好心?!?p> “不要理會這個瘋子?!辈煌诙?、三號,一號全程都陰沉個臉,而此番聽罷了方守言論,則更是怒意填胸,徑直一甩衣袖,帶頭向原路返去,同時,其冷漠的聲音淡淡地飄來:
“從即刻起,你不再是壹零貳捌號的零。我對你——”
“很失望!”
最后這三個字,是三號說的,而其話罷,亦搖著頭離開,只留給了對方一個背影。
二號是最后離開的,不過一直到走,他都沒有跟方守再多說一句,哪怕過去,他曾親切地稱呼過方守為“零”,但此刻,都像是從未發(fā)生過一般,那冷漠的眼神,仿佛彼此,從未有過交集。
從無人問津到被推舉為零,再到現(xiàn)如今的眾叛親離,中間只相隔了一月,方守便淪為了全淵洞最不受歡迎的人。
同是天涯淪落人,風(fēng)風(fēng)雨雨,一起經(jīng)歷了這么多,但終歸還是沒敵過方界、初始界之間天然的代溝,價值觀的迥然,甚至直白點說,是方界中人,對人生命的漠視,已將方守折磨得精疲力盡。
三人一走,熊巢的底層,便只余方守一人,頓顯得空曠起來,而其他人則在通道中漸行漸遠,一直,到了快要消失在方守視線前——
“既已如此,我又有何顧忌?”
方守慘然一笑:
“我從未想過,這世上,竟真有修士,敢以活人祭煉!不論為煉法寶,亦或為修邪術(shù),小生今日,便要替天行道,揪出你這罪魁禍?zhǔn)?!?p> 說到此處,方守怒目渾睜,高聲大喝:
“畜生!還不現(xiàn)出形來,速速領(lǐng)死?”
“不好!他竟然發(fā)現(xiàn)了端倪?”對于方守的話,雖相隔很遠,可一號等人卻依舊聽了個一字不落,但就在方守說完最后一個字的剎那,先前那早已消失匿跡了多時的凄厲歌聲,又忽然在洞中響起,只是這一次,這歌聲毫不避諱,竟十分地高亢,像是發(fā)現(xiàn)了何等的驚喜一般,而也正是在此,一號猛地剎車,回身望向了洞底的一處無人區(qū)域,面帶焦急地道,“那偽修要醒了!”
“零他就是個禍害!本以為只走過場的試煉,結(jié)果又讓他給攪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