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舊居
“聽說你與五皇子要好,可惜這張臉五皇子怕是不想再看了?!?p> “哪是五皇子與她要好,是她眼巴巴的貼上五皇子吧!哈哈。”
嬉笑打鬧聲縈繞在我耳邊,胸腔里涌動著的憤懣早就沉入深不見底的黑暗中。燦爛的陽光迸如眼中,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刺目的疼痛還證明我活著。
后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張公公來了,圍繞著我的人群頓時作鳥獸散四散離去,臨近五皇子大婚,這種時候她們不去干活反而在這里起哄,張公公又向來是個厲害的,若是被張公公瞧見了定是會有責罰。
那聲音此時也當真是救了我一命,否則我今天在這里被他們折辱而亡也不得可知,不少人離去前還不忘滿眼嫌惡的打量我,甚至有幾個小太監(jiān)啐了幾口濃痰在我腳邊。
我卑微的跪在地上,身子往后縮了縮。
與柳含姿素日交好的慧文經(jīng)過我身邊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腳踩在了我受傷的手上。
痛……刺骨的痛……
“哎呀,怎么踩到你了,真是對不起。”
我聽到她們結(jié)伴的那幾人輕笑了一聲,無邊的疼痛讓我渾身抑制不住的微微顫栗起來,我咬緊牙根強忍著才沒有叫出聲。
現(xiàn)在哪怕只是最低賤的宮女都可以隨意欺凌踐踏我,而我抬不起頭,不能言語,宮里的權(quán)勢不會允許我抬起頭,而求饒只會讓她們變本加厲。
半響后院子里終于清凈了,只有風吹在樹上刮起樹葉的沙沙聲,陽光投在地面無聲的冰冷。
我俯身安靜的收拾著散落在地上的東西。
秋畫連忙走到我身邊握著我的手,眼淚汪汪的看著我,“姐姐,姐姐……他們都走了?!?p> 我抬起頭有一瞬間的惘然,她雙唇又啟開,滿目皆是心疼,“你手上受了傷,不能這么用力啊?!?p> 我垂下頭,這才發(fā)覺本來腫脹的不能彎曲的手指不知不覺死死的攥著一件已經(jīng)被撕破的淡粉色繡花衣裳。
“你放心,我沒事?!蔽掖鼓康吐曕?,聲音格外低啞,好似大哭過一場般。
“我知道你難受,可不能這么折磨自己啊。那些人慣會做的事情就是拜高踩低,可又怎么能這么狠,難道他們就不怕糟報應嗎?”秋畫一點一點掰開我的手指,把衣裳從我手中取下來,她嗚咽的哭聲,一聲一聲落在我心上,我心里很痛,很痛,可為什么卻沒有眼淚。
她淚流滿面用帕子擦著我唇邊,下巴上的血污,臉上火辣辣的痛一陣一陣襲來。
我抬起頭怔怔望著這塊四四方方的天空,陽光灑滿了一地,可那么冷,這座牢籠里的困獸之爭,只有贏的人才有資格活下去。
光暈投在我眼里一點點染開,四肢百骸一點一點泛起冷意,我仰著頭眼前漸漸模糊,腳下一晃身體軟軟的倒下去,靠在秋畫懷里不省人事。
……
我吃力睜開眼的時候,恍惚映入眼簾的青布方格帷帳,我動了動手指卻沒有力氣抬起頭,模糊間聽到有人對話的聲音。
“唉,事情我也已經(jīng)全部知曉,只是上面也沒有下來明確的旨意,誰都不知道這事情到底是怎么個處理結(jié)果?!?p> “姑姑,這可怎么辦?難不成清心真的要去浣衣房嗎?那里面的人可……”
似乎是秋畫焦急的聲音,還帶著哭腔,我迷迷糊糊中牽了牽嘴角,那丫頭,總是沒得一點主見。
“還能怎么樣,你先好好照顧她,等五皇子大婚過去了,我在想想辦法,這個節(jié)骨眼去哪里都不好說話?!?p> “還得勞煩姑姑一定要幫幫忙,若是能讓我見一見……”
耳邊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強撐著的眼皮閉合起來,又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薄金的陽光穿過菱方窗格被切成小方塊灑落在地磚上,抬眼看著床頂上的青布帷帳,我又揚起手,雙手都被嚴嚴實實的用紗布包裹了起來,許是上了藥,涼津津的很是舒服。
我撐起身子,擱在額頭上的帕子掉了下來,身上穿著素白的褻衣,身子也被擦拭過了,沒有剛出牢房時那股子酸臭粘稠。
門吱呀一聲開開,秋畫走進來看到我微微一怔,隨即關(guān)上門連忙走了過來,她撿起掉落在被子上的方帕,殷切的看著我,“清心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我看了眼屋內(nèi)的陳設(shè),無力的彎了彎的唇角,原來回到這里了。
我朝秋畫輕聲道:“我好多了,方才是誰來過?”
秋畫松了口氣,“剛剛是王姑姑來了,聽說你遭了難,特地回來看看。你暈倒時柳含姿可沒給好臉色,嚷嚷要把你扔出去?!?p> 秋畫冷哼一聲,“幸好王姑姑趕來,也算是讓她碰了個硬釘子,王姑姑怎么說如今也是御前的人,她也不免要迎合奉承?!?p> 大概是想起了柳含姿的嘴臉,秋畫臉上十分厭惡,緊接著又低聲說,“王姑姑說是五皇子示意,她才匆匆趕來,也幸好王姑姑來的及時,柳含姿也不敢說什么?!?p> 我輕嗯了一聲,王姑姑是曾經(jīng)錦華殿的管事,后來才調(diào)任去了御前。從前王姑姑在錦華殿時待我跟秋畫便十分不薄,比如尋常宮女是幾人擠在一間房里住著,她破例讓我和秋畫兩人住一間屋子,不用許多人人擠著,兩個人住這一個小獨間里,雖然地方不大,但是五臟俱全。
我還沒成為管事之前一直住在這里,看著熟悉的每一件擺設(shè),沒想到還能回這里不由有幾分感慨,還是老樣子一東一西擺放著兩張窗,中間的小客廳里擺著一張圓桌,上面的花瓶里插著幾朵不知名的花,一個繡笸放在梳妝臺上,里面擱著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一看便知道是秋畫的。
我們兩人說話間,傳來了細細的叩門聲,秋畫和我相視一眼,皆是狐疑此時誰會來,她轉(zhuǎn)身開門,香玉俏生生的站在門口,手里還裹著些東西,秋畫忙把她請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