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名喚瑞珠,是東丘縣一大戶人家的女眷。
據(jù)她所說,十日前東丘縣剛經(jīng)歷災(zāi)民暴動,城內(nèi)一夜之間被洗劫一空,瘋狂的災(zāi)民到處燒殺搶掠,她便是趁亂逃出來的。一路到了那石榴林,惶惶躲避了數(shù)日。
剛經(jīng)歷了大劫,她驚魂未定,說得斷斷續(xù)續(xù),月初勉強從她口中拼湊出一個大概意思。一旁的云湘已是聽得目瞪口呆。
見她依舊神色有些恍惚,月初輕嘆一口氣,讓青黛將她帶回另一輛馬車上休息。
“月初,那......那姑娘說得不會是真的吧?”云湘晃了晃月初,有些慌張道。
“不太清楚。離京前并未聽得任何有關(guān)此事的消息?!痹鲁踺p揉額角,聽到這個消息,她著實也有些不安。只是不知為何聽瑞珠之言,她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那,那我們先回京吧?”
“回京?”月初一頓,眼底發(fā)黯道:“沒憑沒據(jù)的,就她一席話,讓這近百來號人原路返回,你覺得朝中的人會如何說?”
云湘一窒,眉頭緊皺,臉色越發(fā)難看了。
晚霞西掛,霧靄初起。暮色中,遠處的樹林只能看到黑丫丫的樹枝直入天際,風(fēng)一刮,沙沙作響,沒來由的讓人起了一陣寒意。
“交代下去,今晚在前面的林子邊駐扎?!痹鲁跸破疖嚭熣f道。一旁的小吏連忙點頭差辦去了。
瑞珠說起東丘暴動之時,現(xiàn)場只有她、云湘及青黛三人,未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她特意交代青黛以及瑞珠不要將此事傳出。
初夏的樹林里,一聲蟬鳴乍響,讓月初原本緊繃的神經(jīng)不由松了些許。樹林邊有一條小溪流過,溪邊還殘留著一些淤泥,幾只螢火蟲在水邊飛舞著,散著微弱的光。
營地中燃起兩叢篝火,一大一小輝映著。大的那個圍著押送災(zāi)糧的官兵以及隨行的文書小吏們,小的這叢這是給月初她們幾個女子的。
“大人......現(xiàn)在是打算怎么辦?”瑞珠囁嚅道。
她一開口,云湘幾人便齊刷刷的看向月初,現(xiàn)下這情況,能做主的也只有月初了。
“你接下來有何打算?”不答反問,月初丟了一根枯樹枝到火堆中,看著火苗一點點舔/舐著,平靜問道。
“奴......奴家也沒有什么去處了?!比鹬楸揪蜔o親無故,被大戶買了去做妾。這次東家遭劫后,只剩她一人。
“行,那就先跟著我們吧?!痹鲁醯?,“你早些休息吧,將身子養(yǎng)好再說,其他事我會處理好的?!?p> 瑞珠小心翼翼的睇了一眼月初,想再說些什么,見她面色凝重,就不敢多言,先回馬車上了。
“東丘之事,我已經(jīng)派人密奏皇上了。”瑞珠離開后,月初對著云湘小聲道,雖然不能公開說,但私下報備一番月初覺得應(yīng)該不算什么問題。
“這么說,我們可以回......”云湘的話未說完,月初便搖了搖頭。
“皇上旨意未達,我們就必須前行不停,再說還有災(zāi)民等著這批糧,晚一日就多一分險情?!?p> “難道要直接去東丘?!”
月初抿了抿唇,眉頭輕蹙。“此行我們押送災(zāi)糧的官兵約有七十人,民部同行的主簿兩人,文書吏五人,太醫(yī)署一個你加上醫(yī)工三人,總共八十多人。依瑞珠所言,參與暴動的人怕是數(shù)百不止?!?p> “那怎么辦?去也不行,不去也不行?!痹葡骖j喪的垂頭道。
“我已經(jīng)想好了?!痹鲁蹩戳丝催h處夜色下的溪水潺潺,目色淡然。“改道蒲山縣。”她徐徐道:“先押糧至蒲山布施,再向蒲山縣尉借兵至東丘查看情況。若真如她所言,倒時可就地鎮(zhèn)壓暴民?!?p> 聽完月初這番話,云湘的心才稍稍平靜些許。“行,依你所言?!?p> 翌日,月初便交代,等進了災(zāi)區(qū)地界就改道往東,先至蒲山。眾人未有多想,既然御史大人要先去蒲山,便去吧。
又過了幾日,逐漸靠近災(zāi)區(qū)了。
時值日暮,前方官兵來報,“大人,前面快到村子了?!?p> 月初點了點頭,“恩,讓隊伍快些,趕在日落前到村子里駐扎。”這段時間一直在野外駐地,條件有些艱苦,終于到了村落,她也打算好好梳洗一番。
抵達村子時,幾乎所有人都驚住了。
這是一處荒村。
放目望去,盡是殘檐斷壁,沒有一絲人影。焦黑的的土地和屋墻,新生破土的野草無一不在告訴眾人,此處村子不久前剛被火焚燒過。
冷風(fēng)習(xí)習(xí),村頭一棵半焦的老槐樹上,鴉聲響起,讓人一陣毛骨悚然。
“瑞珠,這是怎么回事?”月初轉(zhuǎn)頭問向身后的瑞珠。
“我......我也不知道?!比鹬榭粗矍暗木跋螅樕锨喟?,“奴家逃出來的時候,盡撿無人的小道走......沒,沒經(jīng)過這個村子。”
月初臉色黯了黯,抿唇不語。
“大人,那,那還駐在村里嗎?”一旁的小吏囁聲問道。
“撿幾間干凈的屋子,稍稍收拾一下吧,先將就過今晚?!痹鲁躅D了頓說道,心底有些發(fā)沉。
小吏點了點頭就下去安排了。累了一天,好不容易有了住所,眾人過了晚膳后,除了值夜的士兵外都早早休息去了。
半夜乍醒,額上不知何時起了一層薄汗,抬手一抹,月初看了看身邊的云湘等人,睡得死死的,看來經(jīng)過幾日,東丘之事她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屋子里夾帶些許悶熱,月初有些睡不著,便披了件薄衫出去乘涼了。
到了戶外,有風(fēng)拂過,頓感涼意。月初眉頭稍松還未緩上一口氣,鼻翼微動,又皺起眉頭,空氣中傳來一股若有似無的怪味。未有多想,又聞耳邊一陣細(xì)小的哭聲。
月初一怔,輕輕朝那哭聲走去,只見一處墻角跟,瑞珠正蹲在地上咬著袖子嗚咽。
或許是想著已逝的親人吧,心一念,她未多擾掖了掖身上的薄衫又回屋內(nèi)。
次日,離開荒村,隊伍走不到三百里地,只見遠處一眾人,約有一百來號,立于道中似在等待著什么。
月初微愣,還未能多反應(yīng),領(lǐng)頭的中年男子便急忙上前,躬身禮道:“下官東丘縣縣令曹吉安,見過御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