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冷松再敗,李焱等人,只覺得嘴里一陣陣發(fā)苦。
獨孤寒與冷松這一戰(zhàn),一開始,冷松便占盡上風。
誰能料到,轉(zhuǎn)瞬之間,獨孤寒便大發(fā)神威,將局勢扭轉(zhuǎn)。自此之后,獨孤寒便占盡上風,直至將冷松逼得認輸。
而最后關頭,獨孤寒又來了那么一手。
若是獨孤寒一劍將冷松刺死了,李焱等人反而覺得更好。別的不說,至少能再度加深御水幫與青云寨的仇恨。
但獨孤寒這一不殺,日后,此戰(zhàn)情形傳揚出去,江湖之中,不知道又會有多少人,暗中對獨孤寒今日之舉翹大拇指。江湖之中,贊許和同情青云寨的人越多,對己方完成狙殺柳云風等人的任務,就越是不利。
尤貫流的臉色,也不好看。
雖然他在看到冷松的出手之后就知道,久戰(zhàn)下去,冷松未必就能夠全身而退,但以他們戰(zhàn)前對雙方戰(zhàn)力的分析,冷松對上獨孤寒的話,如果不惜代價,冷松將獨孤寒重傷,應該沒有什么大問題。
誰知道,即使是冷松一上場就開始拼命,最終卻依然被獨孤寒輕輕松松就贏下了。獨孤寒對冷松的不殺之舉,更是讓尤貫流覺得,自己臉上,似乎被人狠狠地扇了幾個耳光。
反觀穆青河,此時已睜開眼睛,臉上是說不明道不清的神情。
穆青河輕輕揮了揮手,早有御水幫中入到場中,對冷松施禮之后,將司馬相的尸身收走。
冷松又對獨孤寒點了點頭,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走回己方陣營,對尤貫流拱手道:“幫主,冷某不才,讓幫主失望了。”
尤貫流勉強笑了笑,正要說話,冷松接著說道:“幫主,今日之事,我御水幫該要的交代,已經(jīng)要到了。該給的交代,也給夠了。冷某斗膽,敢請幫主,就此罷戰(zhàn)!”
穆青河聞言,面色微微一動,想要開口說話,最終卻只是暗嘆一聲。
尤貫流不答冷松的話,卻直直地盯著冷松的眼睛。在冷松的眼中,尤貫流看到的,滿是心痛和真誠。
尤貫流強忍著不去看李焱等人,牙一咬,心一橫,對穆青河問道:“青河,你是本幫軍師。依你之意,如何?”
穆青河眼中閃過一絲釋然,躬身答道:“回稟幫主,屬下贊同冷護法所言!”
尤貫流點了點頭,剛要開口說話,一直默不作聲的黑袍人嘶聲喝道:“且慢!”
見眾人眼光都看向自己,黑袍人陰沉沉說道:“柳云風尚未出戰(zhàn),此戰(zhàn)怎可就此罷休?!”接著,又盯著柳云風,喝道:“柳云風,雙方戰(zhàn)前言明,今日一戰(zhàn),無論勝負,你必當出戰(zhàn)。你要食言么?!”
蔡卓聞言,立即附和道:“此事我等乃是外人,本不當多言。但我等也是見證之人。雙方既然事前有約,還是遵守為好。壞了江湖規(guī)矩的話,說出去,不太好聽??!”一邊說著,一邊打了個哈哈。
獨孤寒尚在場中。
見黑袍人對柳云風喝問,蔡卓又從旁幫腔,獨孤寒冷笑一聲,手中長劍一亮,直指黑袍人,喝道:“要我大哥出戰(zhàn),先勝了我手中長劍!”
柳云風起步緩緩朝場中走去。孫思大急,叫道:“柳大哥!”正要去攔,孫鼎鴻輕輕搖了搖頭。
柳云風看了看孫思,又看了看臉色同樣焦急的鐵柱等人及朱家兩兄弟,示意他們稍安勿躁,隨后走入場中。
柳云風入場之后,先是對獨孤寒道:“六弟,回來!”
獨孤寒見柳云風上場,急忙縱身一個飛躍,躍回到柳云風身邊,仗劍而立。
柳云風見獨孤寒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哭笑不得,說道:“六弟,回去。”獨孤寒搖了搖頭,腳下紋絲不動。
柳云風輕輕笑了笑,不再理會獨孤寒,看著尤貫流說道:“尤幫主,你的意思呢?”
尤貫流終究還是忍不住看了李焱一眼。
李焱心知,今日之事已不可為。若是對御水幫再行逼迫,反而可能會適得其反。
李焱也知道,這黑袍人不是御水幫之人,而是受范先生所邀,特地來對付柳云風。起先將之說成是御水幫的客卿,不過是為了方便行事而已。
黑袍人既已開口,柳云風也已入場,再逼著尤貫流親自出手的話,也不見得就有什么好的結(jié)果。
想至此處,見尤貫流朝自己看來,李焱對尤貫流微微點了點頭。
尤貫流心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對柳云風說道:“柳大俠等人技高一籌。今日之事,就此作罷。”
柳云風笑了笑,對獨孤寒道:“六弟,今日之事已了。走,我們回去。”說罷,轉(zhuǎn)身朝場外走去。
未等柳云風走出兩步,黑袍人一掠入場,喝道:“柳云風,休走!與我一戰(zhàn)!”
柳云風和獨孤寒同時轉(zhuǎn)身。
柳云風不看黑袍人,卻又看向尤貫流,問道:“尤幫主,貴幫這位客卿,是代表御水幫約戰(zhàn)么?”
黑袍人不待尤貫流答話,喝道:“本座只是御水幫客卿,不受幫主約束。柳云風,你戰(zhàn)是不戰(zhàn)?”
柳云風依然不看黑袍人,又對尤貫流問道:“尤幫主,此人自稱不受貴幫約束。若是真地動起手來,此人有個三長兩短,貴幫不會再向柳某要交代吧?”
黑袍人見柳云風一直當自己不存在,怒喝一聲:“本座今日退出御水幫。本座所作所為,性命生死,與御水幫無關!”喝罷,身形一動,一拳砸向柳云風。
尤貫流被柳云風連番兩問,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此時見黑袍人主動和御水幫撇清,尤貫流、穆青河和冷松三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李焱等人見黑袍人對柳云風出手,個個把眼睛睜大,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柳云風,想看他如何應對。
獨孤寒見黑袍人拳來,不待柳云風有任何動作,長劍刷地刺出,正中黑袍人拳身。長劍刺中黑袍人拳背,發(fā)出篤地一聲,好似刺中一塊木頭。
黑袍人見獨孤寒阻擋,右拳收回之后,再雙拳齊出,直擊獨孤寒,口中喝道:“柳云風,你不敢一戰(zhàn)么?”出手之間,姿勢怪異??瓷先ルm然僵硬,但速度極快。
獨孤寒手中長劍連連刺中黑袍人雙拳,黑袍人卻恍若不知。獨孤寒則覺得,每一刺,都不似刺中肉身。陣陣反震之力自劍身傳來,獨孤寒心中凜然。
黑袍人與獨孤寒又對攻了幾招之后,柳云風叫道:“且慢!”
黑袍人聞言,連攻幾拳,將獨孤寒逼退,止住身形,喝道:“柳云風,你肯一戰(zhàn)了么?”
獨孤寒收劍躍回柳云風身邊,仗劍對黑袍人虎視眈眈,心中極為警惕。
適才那幾招,獨孤寒已經(jīng)試出,黑袍人的功力,遠在自己之上。
而且,這黑袍人的雙拳,極為堅硬。以自己的劍力,連連刺中黑袍人的拳頭,竟然絲毫不能傷。
再看黑袍人的出手,聯(lián)想起柳云風此前所說,獨孤寒已經(jīng)斷定,此人,定然就是那茅氏三兇之一。
柳云風對黑袍人冷冷問道:“茅氏三兇,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膽小了,要藏頭遮面?你是第幾兇?”
黑袍人對柳云風能夠識破自己的身份并不意外。畢竟,自己兄弟三人的功法,極為特殊。當年,自己兄弟三人,又與柳云風大戰(zhàn)過一場,兩個兄弟還喪在他的劍下。只要自己一出手,柳云風認出自己的身份,毫不奇怪。
黑袍人手一伸,將臉上的面具揭去。
孫思率先“啊”地叫了一聲,不敢再看。
眾人看去,只見此人臉上,整張臉幾乎沒有一處好皮,到處坑坑洼洼,肌肉和筋脈縱橫交錯。右邊臉上,還有兩個深深的窟窿,看上去極為驚人。
黑袍人將面具揭去之后,磔磔怪笑道:“柳云風,你看到我這張臉,也認不出我究竟是誰吧?”
柳云風皺眉道:“你是三兇?”
黑袍人恨聲道:“不錯!柳云風,你當年殺我兩位兄長,將我也擊成重傷。若非我的體質(zhì)異于常人,假死之后,不為你所覺察,當日我也會遭了你的毒手?!?p> 原來,當年茅氏三兇,兇名極盛。江湖之上,不以其名名之,而直接稱他們?nèi)值転榇髢?、二兇和三兇。三兇也索性棄了原名不用,也自稱為大兇、二兇和三兇。
如今,這黑袍人自承為老三,便是三兇了。
頓了一下,黑袍人的聲音更加凄厲,幾乎是吼著說道:“我待你離開之后,連我兩位兄長的尸身都不敢收殮,即帶傷逃入大山之中。我在大山密林之中昏倒,被野豬將我的臉啃成這樣。我將野豬咬死,喝了它的血,吃了它的肉,才保得性命。”
在場之人聽到這里,腦海之中浮現(xiàn)出黑袍人所說的畫面,饒是眾人都是江湖兒女,也是齊齊打了一個冷顫。孫思捂住自己的嘴巴,好一陣干嘔。
黑袍人見眾人盡皆變色,怪笑著說道:“各位好漢是不是聽著就覺得害怕?”隨即嘶聲吼道:“柳云風,這都是拜你所賜!”
柳云風冷冷說道:“三兇,你茅氏三兇作惡多端,咎由自取。若是當日之事再來一遍,我照樣將你三人再殺一遍。而且,我保證不會再失手,讓你逃脫?!?p> 黑袍人嘶聲大笑道:“好一個作惡多端!好一個咎由自??!柳云風,你就不想知道,我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
不等柳云風說話,黑袍人自顧自說道:“我為了防止被人追殺,找到那只啃壞我這張臉的野豬洞穴,將整窩野豬盡皆殺死,自己在它的洞穴里,躲了整整半個月。你可知道,我這半個月,是怎么過來的?”
黑袍人掃了一眼眾人的臉色,接著說道:“這半個月,困了累了,我就挨著野豬的尸身睡覺??柿损I了,我就咬幾口野豬的尸身?!?p> 眾人聽到這里,個個臉色發(fā)白。
孫思只覺得五臟六腑之中拼命翻騰,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煩惡,彎下腰,哇哇一陣狂吐。
一旁侍立的一群御水幫眾,也紛紛嘔吐。
黑袍人見孫思狂吐,嘎嘎大笑一陣,接著陰森森說道:“柳云風,野豬啃了我的臉,我便吃了它全家。你殺我兩位兄長,又將我害成這樣,你覺得,我會放過你么?”說罷,死死地盯住柳云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