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河見柳云風(fēng)開口,眉頭輕輕一皺,說道:“柳大俠又有何事?”
不待柳云風(fēng)答話,穆青河接著說道:“柳大俠,如今,青云寨已經(jīng)歸順朝廷,被收編為青云軍,吳大人便是統(tǒng)領(lǐng)。這些人,無論是不是青云寨的,都已與柳大俠無關(guān)。柳大俠難道要強(qiáng)出頭?”說到最后一句,穆青河的口氣已是變冷。
聽到穆青河如此說,鐵柱怒喝一聲道:“那個狗賊要投奔奸相,是那狗賊自己的事!我大哥仍是我青云寨的大當(dāng)家!”
對面的李焱等人聽到鐵柱辱罵秦木,齊聲喝道:“大膽!你敢辱罵相爺?!”
吳楫棟則臉色陰沉,一雙眼睛卻看都不敢看鐵柱。
李焱等人這一聲喝,鐵柱和獨(dú)孤寒齊齊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鐵柱罵道:“爺爺罵了又怎樣?爺爺罵了你們這些狗賊的干爹,有膽的,來和你鐵爺爺大戰(zhàn)三百回合!”
蔡卓等人臉皮再厚,在眾人面前,也斷然不會將這口氣忍下。
聽聞鐵柱此言,蔡卓率先站起身來,拔出雙刀,喝道:“狂徒!受死!”午太保和未太保也從椅子上站起來,各自掣出兵刃,就要下場與鐵柱等人廝殺。
李焱最為冷靜,見蔡卓等人各執(zhí)兵刃,大喝道:“住手!”
那邊張銘剛剛把一對六角大錘也拿在手中,正要與鐵柱和獨(dú)孤寒一起走出,柳云風(fēng)說道:“鐵柱!六弟!”一邊說,一邊不停地咳嗽,臉色愈發(fā)蒼白。
鐵柱跟隨柳云風(fēng)時間最久,知道柳云風(fēng)一旦開口叫自己“鐵柱”而不是“三弟”,就是動了真怒。
見柳云風(fēng)動怒,又聞得柳云風(fēng)咳嗽,連忙止住身形。獨(dú)孤寒見柳云風(fēng)不??人裕柕溃骸按蟾?,你沒事吧?”
柳云風(fēng)一邊咳嗽,一邊擺了擺手。
李焱等人與御水幫眾人見柳云風(fēng)止不住地咳嗽,眼中均是閃過喜色。
孫思側(cè)過頭看著柳云風(fēng),眼中滿是關(guān)切之色。想要起身去看看,卻礙于敵方在場,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焦急。
柳云風(fēng)又咳了一陣,終于停了下來。
待柳云風(fēng)抬起頭,眾人一看,只見柳云風(fēng)的臉色泛起潮紅,嘴角已是有一絲血跡。
鐵柱大驚,問道:“大哥,你怎么了?”柳云風(fēng)又?jǐn)[了擺手,說道:“三弟,百十個受傷的弟兄還在此處,你莫要再沖動了。”
李焱和尤貫流等人聽得清楚,知道柳云風(fēng)是要接下此事了。李焱與尤貫流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李焱先是對朱建說道:“大世子,我等奉皇命辦事,又各有官職在身。還望大世子幫助約束一二,勿讓我等再受辱,更勿要辱及相爺?!闭f罷,也不等朱建說話,又對穆青河道:“穆副幫主,請貴幫繼續(xù)辦事吧?!?p> 穆青河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柳云風(fēng)道:“柳大俠,適才聽鐵當(dāng)家所言,柳大俠難道還是愿意擔(dān)下青云寨之事?”
柳云風(fēng)又咳嗽了一聲,說道:“不錯?!?p> 穆青河又將目光轉(zhuǎn)向吳楫棟,對吳楫棟說道:“吳大人,此事……?”
吳楫棟淡然答道:“今日此地之事,與本官及青云軍無關(guān)?!?p> 穆青河聞言,對吳楫棟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轉(zhuǎn)向柳云風(fēng)說道:“既如此,敢問柳大俠有何見教?”
柳云風(fēng)不答穆青河的話,卻起身走向跌坐在地上的胡承年。
還未走到胡承年身前,穆青河已攔在柳云風(fēng)面前,說道:“柳大俠,此乃我御水幫的家事,還請柳大俠不要插手,以免令我等難做?!?p> 柳云風(fēng)淡淡地問道:“若是與我青云寨有關(guān)呢?”
穆青河奇道:“哦?難道說這些人之中,真地有以前青云寨的人?”
柳云風(fēng)的口氣更淡,說道:“若是我說有呢?”
穆青河正要答話,尤貫流說道:“如果柳大俠說有,只要柳大俠等人愿意接下此事,我等絕對不會再為難這些人?!?p> 見柳云風(fēng)轉(zhuǎn)過頭來,欲要開口說話,尤貫流手一伸,對柳云風(fēng)做了個手勢,說道:“請柳大俠暫時坐下。柳大俠放心,既然你已經(jīng)開口,事情未決之前,我等不會對這些人怎樣?!?p> 柳云風(fēng)不再說話,返身坐回原處之后,問道:“尤幫主,怎么說?”
尤貫流笑道:“柳大俠,若是這些人中,只有此人或者少數(shù)幾人,乃是柳大俠以前的部眾,憑柳大俠的俠名,此事就此揭過。柳大俠可以直接將人帶走?!?p> 柳云風(fēng)面色不變,說道:“哦?尤幫主這么爽快?”
尤貫流哈哈一笑,說道:“大家行走江湖,難免會有些恩恩怨怨。若是只有少數(shù)幾人,乃是青云寨之人,我等就當(dāng)此事是一場誤會。柳大俠不要問我?guī)椭懈魑恍值艿恼`傷之過,我等也不會再問這些人任何的罪名。做事,都要留一線嘛!”
柳云風(fēng)聞言,又問道:“若是,我說這些人都是我青云寨的兄弟呢?”
尤貫流聞言,深深地盯了柳云風(fēng)一眼,說道:“若是如此,此事怕是有些難辦了。”
柳云風(fēng)道:“哦?依尤幫主的意思,又當(dāng)如何?”尤貫流不答,卻將眼睛看向穆青河。
穆青河開聲答道:“柳大俠,若是這些人全都是柳大俠以前的部眾,那么柳大俠須得給本幫一個交代了。否則,無論是幫主還是我等,都難向我御水幫數(shù)萬弟兄交代。”
柳云風(fēng)接著問道:“未知穆副幫主要什么樣的交代?”
穆青河對尤貫流一拱手,說道:“此事尚需幫主定奪?!?p> 尤貫流沉吟了一會兒,方才說道:“柳大俠,你曾是青云寨的當(dāng)家龍頭,老夫也是我御水幫的當(dāng)家之人。旗下的兄弟們犯了錯,我等當(dāng)家之人,都有疏于管教之過。這樣吧,若是柳大俠愿意給本幫一個交代,這些人,哪怕柳大俠說全是你的兄弟,我等也不再追究,當(dāng)場就放人?!?p> 柳云風(fēng)眼中神光一閃,站起身來,說道:“好!既然尤幫主快人快語,此事,我柳云風(fēng)接下了!放人吧!”
尤貫流聞言,似笑非笑地問道:“哦?柳大俠這么爽快?柳大俠也不問問,本幫需要何種交代?”
柳云風(fēng)淡然答道:“無論尤幫主要什么樣的交代,哪怕是要柳某的命,柳某也接下了?!?p> 鐵柱與獨(dú)孤寒聞言,齊齊叫道:“大哥!”朱建等人也面色沉重。孫思也是立即叫道:“柳大哥!”
坐在地上的胡承年,也拼命掙扎,對著柳云風(fēng),口中嗬嗬有聲。
尤貫流大笑道:“好!久聞柳大俠義薄云天。今日我等有幸,真地見識到了!”笑罷,尤貫流沉聲說道:“柳大俠放心,我等斷不敢要了柳大俠的性命?!?p> 朱建插話道:“尤幫主,貴幫有什么章程,就盡快說出來吧。莫要再繞圈子了。”
尤貫流說道:“好,小公爺,既然如此,老夫就直說了?!?p> 說罷,尤貫流對柳云風(fēng)道:“柳大俠,本幫有兩法,一文一武。柳大俠但選其一便可?!?p> 柳云風(fēng)說道:“尤幫主劃下道便是?!?p> 尤貫流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柳大俠,我等都是當(dāng)家之人。自家小孩無論犯了什么錯,家中大人只要愿意認(rèn)罰,孩子有再大的過錯,也不再追究。這文的方法嘛,便是柳大俠硬接我三掌。三掌之后,此事就此揭過?!?p> 柳云風(fēng)尚未開口,鐵柱怒聲喝道:“放屁!讓我大哥此時硬接你三掌,與送死何異!”
尤貫流臉色一沉,正要開口,柳云風(fēng)喝道:“鐵柱!你是不是真地不聽我的話了?!”
鐵柱見柳云風(fēng)目中含怒,只得閉嘴,一雙眼睛卻似要吃人一般,死死地盯住尤貫流。
柳云風(fēng)喝住鐵柱,正要再開口,一直歪坐在地上的胡承年,突然用腿在地上用力一撐,頭一低,朝著坐在椅子上的吳楫棟撞去。
這一下,眾人盡皆猝不及防。
吳楫棟雖然也沒有防備,但胡承年雙手被捆綁在身后,雙腿腳筋又被挑斷,這一下雖然突然,但速度終究有限。吳楫棟冷笑一聲,坐在椅子上,身體不動,雙手卻各自捏成鳳眼,只待胡承年撞上來,便要一擊殺之。
眼看著胡承年就要撞上去,場中人影一閃,一個身影已將胡承年攔下。眾人一看,卻是一直立在尤貫流等人身側(cè)的丁盛。
丁盛一把將胡承年抱住,就地一滾,避開吳楫棟蓄勢的一擊。
隨后,丁盛將胡承年抱住,拖到柳云風(fēng)等人跟前放下,返身對著尤貫流跪倒,大呼道:“幫主!??!”
尤貫流臉色一沉,喝道:“丁盛,你要做什么?”
丁盛猛地將頭磕下去,咚咚咚在地上連續(xù)磕了三下,抬起頭來時,已是滿面鮮血,嘶聲道:“幫主,我等難道真要如此陷害柳大俠等人嗎?”
穆青河大怒,從椅子上騰地躍起,縱身對著丁盛一掌擊下,喝道:“大膽叛徒!受死!”
掌還未到丁盛頭頂,柳云風(fēng)等人這邊人影一閃,朱彥已是閃身掠出,擋在丁盛面前。
穆青河眼見朱彥不閃不避,心中剎那間轉(zhuǎn)過千百個念頭,這一掌卻終究不敢擊下,停下身來,對朱彥沉聲道:“小公爺難道真要插手我?guī)椭兄旅???p> 朱彥冷笑道:“此人又是犯了何種幫規(guī)???”
尤貫流沉聲道:“此人誣陷本幫主,就是犯了叛幫之罪。”
朱彥再次冷笑道:“屁!”接著又道:“小爺今日,偏要聽聽此人的說法。小爺?shù)故且纯?,哪一個敢在小爺面前,隨意殺人!”
坐在尤貫流身旁的常山勇、冷松、司馬相和左千崇本已盡皆站起身來,聞聽朱彥此言,躊躇了一下,又都坐了回去。
尤貫流怒笑道:“好,好,好!小公爺將門虎子,果然威風(fēng)!”接著,又對丁盛道:“丁盛,你可要仔細(xì)說話,莫要因此連累了旁人?!闭f到旁人二字,尤貫流特意加重了語氣。
丁盛站起身來,先是對朱彥道:“多謝小公爺仗義出手。還請小公爺回去坐下。本幫之人,不會再對在下出手?!?p> 朱彥也知道,丁盛說話之前,御水幫之人再也不會出手,嗯了一聲,折身坐回。
待朱彥坐下,丁盛對柳云風(fēng)一抱拳,說道:“柳大俠,在下任本幫在此地的堂主,平日里多有見聞青云寨各位義士的義舉,心中很是敬佩。今日之事,在下不能多言。在下只有一句,青云寨的各位義士,并非本幫所擒,而是由別處送來此處的。各位義士被送來此處時,已是如此。并非本幫用刑?!?p> 聽至此處,穆青河喝道:“丁堂主,你這般胡言亂語,可是真地要叛幫了么?你身為堂主,當(dāng)清楚叛幫的下場?!?p> 丁盛說完那一句之后,已不再多言,轉(zhuǎn)身再次對著尤貫流跪下,叫道:“幫主!”
尤貫流哼了一聲,臉色冰冷。
丁盛又對尤貫流磕了一個頭,直起身,說道:“幫主,我御水幫偌大的家業(yè),都是數(shù)萬兄弟一刀一槍拼回來的。我等吃江湖飯的,離不了一個義字。屬下斗膽,還請幫主切莫帶著兄弟們走了錯路??!”
尤貫流臉色更冷,冷笑著說道:“丁盛,看不出啊!既然你連本幫主都敢教訓(xùn),要不要你來做這個幫主?。?!”
丁盛不再說話,又對尤貫流磕了一個頭,站起身來,手一翻,已經(jīng)將一柄尖刀,直接刺入自己腹中。朱彥見狀大驚,再度從椅子上掠出,一把抓住丁盛的手。
丁盛強(qiáng)笑著對朱彥道:“小公爺,小人犯下叛幫之罪,當(dāng)受三刀六洞之刑。還請小公爺莫要阻攔?!?p> 朱彥怒道:“叛個屁的幫!即使是三刀六洞之刑,哪里有直接朝肚子上捅的?!”
丁盛咳出一口血,說道:“小公爺,小人今日所為,已是必死之罪。請小公爺莫要阻攔,以免連累小人的家小?!?p> 朱彥聞言,看向尤貫流,尤貫流卻冷笑不語。
場中眾人早聽得清楚,知道丁盛所言不虛。
看尤貫流和穆青河的樣子,丁盛今日若是不死,他的家小定會受到牽連。
以御水幫的勢力,若是真要取丁盛家小的性命,眾人即便想保,恐怕在找到丁盛的家小之前,他們已遭了毒手。
朱建對朱彥道:“二弟,回來吧。”
朱彥聞言,沒有立即回轉(zhuǎn),卻對丁盛說道:“丁堂主,你家中都有些什么人?現(xiàn)在何處?”
丁盛不答,卻將眼睛看向尤貫流。
尤貫流見丁盛看過來,依然沒有開口,卻將目光轉(zhuǎn)向穆青河。
穆青河明白尤貫流的意思,對丁盛說道:“丁堂主,你今日雖已犯下本幫不赦之罪,但你既自愿領(lǐng)刑,余人皆不追究?!?p> 丁盛聞言,示意朱彥附耳過去后,對著朱彥低聲說了幾句。
朱彥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丁堂主。你放心。你的家小,我必護(hù)得他們周全。”
說罷,朱彥又對尤貫流道:“尤幫主,過幾日,我國公府,便會有人前來相迎丁堂主的家小。若是屆時找不到丁堂主的家小,又或是丁堂主的家小有任何閃失,任憑你御水幫有多少幫眾,你等且看,我國公府能不能拿下你等的人頭!”
說罷,朱彥對丁盛鄭重一拱手,看都懶得再看尤貫流一眼,轉(zhuǎn)身回到座椅。
尤貫流和穆青河等人聽到朱彥這般明目張膽的威脅,饒是不停地給自己打氣,心中也覺得一寒。
待朱彥回轉(zhuǎn),丁盛咬著牙,將腹中尖刀猛地抽出之后,又朝自己右胸插入。
孫思見狀,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嘴,眼淚在眼圈之中直打轉(zhuǎn)。
待到丁盛又將右胸這一刀緩緩抽出,已是站立不穩(wěn)。
丁盛單膝跪倒在地,咬緊牙關(guān),又一刀貫入自己左胸,正中心臟的位置,垂下頭,就此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