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聞言,頓時更面癱幾分,小周見狀,身上雖痛,卻仍是吃吃笑了起來。
無情也不知是被他氣的,還是傷口崩裂,一個顫動,緩緩倒在他身上。
“殺了我們,對你們沒有好處,真的,一個人的命,只怕抵不過你們兩人的命。要?dú)⑽覀?,你們早便殺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帶著兩個人逃走不麻煩么?憤是泄了,賠掉的卻是自己的性.命,這筆賬可劃不來!”
似乎是怕無情扛不住,那兩個狠毒的男人改招呼到自己身上來,小周趕緊再度開腔,和余京綸談判。
余京綸冷冷一笑,給毛輝打了個眼色,也不說話,將牢門一鎖,走了出去。
“找個大夫給他治傷!”
小周的聲音冷冷在背后傳來。
余京綸厲聲道:“找大夫?現(xiàn)下皇帝全城緝拿我二人,你想我們行蹤暴露而被捕?可惜,你這如意算盤打錯了!他死了,還有你,你不是說公主是你救的嗎?誰說不能抵兩命!”
小周微微咬牙。
未幾,二人折返,離開前,將一盒金創(chuàng)藥一卷繃帶一包針線和一盆清水放到地上。
小周看著無情,心想,若說這人果真有詐,他卻甘冒生命危險也不討?zhàn)?,這不似身懷要事之人所為,莫非他果真來自江湖門派,投到李懷素手下不過是為避開昔日江湖仇殺?”
此時,昏迷過去的無情被疼痛刺醒,看小周似乎一籌莫展的樣子,竟笑了一下,方才淡淡道:“那余京綸是個有分寸的,但泄憤這事他和毛輝還是會做。因為,他深知,若不延請大夫,我這傷是必死無疑。盡管你我兩人在手,談判的籌碼更大,但相較于外出尋人被捕的危險,他們寧愿讓我失救而死?,F(xiàn)下他們把東西送過來,意思很明顯,我能自救就救,否則,就死在這里?!?p> “嗯?!毙≈茈y得這次沒有抬杠,至此,他不得不承認(rèn),躺在他對面的對手鎮(zhèn)定沉穩(wěn),生死關(guān)頭,亦不曾有絲毫紊亂。
無情也不再說話,他撐起身子去夠地上的東西,似乎想自己動手療傷,可惜,體力不支,一動又摔回小周身上。
小周“哎喲”一聲,“你這又沉又重的,疼死爺了。我說,這堆玩意對你來說作用不大,公主這刀刺得不淺,單靠金創(chuàng)藥和繃帶止不住血??伤麄兪谴蠓蛎?,你是大夫么,會縫線么,而且這繃紗被毛輝隨地亂扔,臟了,也不能用來裹傷,否則,這一個感染開來,加上胡亂縫線,弄巧反拙,死得更快。”
“那正好遂了你心愿,不錯?!?p> “那倒是。反正你也快死了,就行行好告訴我,你到底是什么人?皇上的人?權(quán)相的人?潛伏在懷素身邊有何目的?”
無情聞言,氣血上涌,昏死過去。在劇痛和黑暗侵入意識前,還聽得小周那貨絮絮的在自說自話。
“喂,你方才為什么要救我?”
“這輩子,倒是還沒人這樣為小爺過……我看你眼中方才情意綿綿,是不是想起你的情妹妹了,不會是喜歡上我吧?可我是男的啊,即便你不顧世俗偏見,我也不能不顧,再說,我可不怎么喜歡你……”
無情恨不得能掙扎起來將這貨敲暈,正想讓他閉嘴,卻被他一把推開,不禁心下冷笑,這一把還是賭輸了嗎?
他臉上眼上都是被毛余二人狠踹出來的傷,血漬凝沾在睫上,眼睛一動就痛,強(qiáng)忍著腹部仿似被攪爛的痛楚,他將兩眼縫隙打開一點(diǎn)。
昏暗的光線中,只見小周站了起來,緩緩將外袍脫掉,放到一旁。
他似乎皺眉看著他,末了,從自己單衣上撕下一大塊布料,又將那衣料撕成三份,兩份胡亂塞到自己衣領(lǐng)襟口里,罵罵咧咧的探手從自己單衣里面扯出一卷什么,放到第三份衣料上,仔細(xì)包了,又慢吞吞卷起衣袖。
無情這才發(fā)現(xiàn),這人長得實在羸弱,兩支胳膊藕似的瘦小,一個白面書生。
他似乎想去取水。可隔著鐵柵,水端不進(jìn)來,只見他蹲跪到地上,將襟處一截布幅掏出來,探手出去,將布蘸濕一擰,仔細(xì)擦洗起自己雙手來。
無情心想,這貨不是還想洗個澡吧。
小周擦完手,將那濕布扔到一旁,復(fù)又將牢門外那堆東西全部搬進(jìn)來。
接著,竟伸手往他胸口摸來!
那只冰冷的手在他懷里摸了好一下子,又在他肌肉上戳了幾戳,掏出些東西。無情一口牙幾乎咬碎,小周卻猶自笑得討打,道:“你小子長得還蠻結(jié)實嘛?!?p> 無情一口血噴出,這回是真被氣的。
小周那管他這許多,嘴里猶自哼著小曲兒,將衣領(lǐng)上另一塊布也取出來,蘸水?dāng)Q干。
無情只覺傷處猝然一痛,他大叫一聲,目光一厲,卻又隨即頓住,方才那疼痛是小周將布覆到他傷口上,此時,他正替他輕輕洗擦著傷口上的皮肉。
他想幫他治傷?!
他臉上線條如刀削鋒銳,眸光卻劃過一絲暗淀和復(fù)雜。
那傷口四周腐肉黑紅醬爛,深處已見臟腑。
“好惡心……”小周邊洗邊嚎,洗畢,一塊布已變成一塊紅棉,小周厭惡的將那血布扔個老遠(yuǎn),將他扶起,倚到自己身上,又將他外袍和單衣都剝了。隨即直瞪著他肌肉矯健、麥色結(jié)實卻疤痕滿布的胸膛。
雖同身為雄.性動物,無情還是被那猥瑣的目光看得蛋疼。
小周看他狠狠看了自己一眼,方才撇開目光,在地上翻起家生來,從中拈出個火折子。
光亮瞬間燃起,濕冷的牢房終于有了一絲暖意。
無情這才知道,原來他方才在他懷里掏的是這個。
小周一副“你誤會爺了吧”的欠扁表情,又是探身一摸,將方才那包被他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醫(yī)具打開,將針兩指一夾,便湊到火折子上煨。
無情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道:“原來你會醫(yī)道。”
小周卻搖頭,“我當(dāng)然不會,反正你不治非死不可,怎么也要賭一把吧,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
無情嘴角一抽,眼看這貨在他創(chuàng)口上撒上金創(chuàng)藥,猙獰的舉起針線,卻左撥右弄都穿不上線,倒把自己的指頭狠狠戳了幾下,看著實在瘆人,他是個吃得苦的人,也不禁冒出一念頭:要不要先暈一會?
針頭在他腹上來回穿刺,小周的頭發(fā)也不時在他臉上掃擦而過,只是,比他想象的疼痛卻要輕多了。他心念一動,原來,這貨真的會醫(yī)術(shù),而且,非常了得……
恍惚之間,天窗暗薄迷蒙的光暈仿佛將他的思緒拉到那個深夜。
那一晚,他重傷昏迷,那雙柔軟馨香的手在他臉上身上來回?fù)釀?,動作明明那般輕柔,帶來的卻是撕心裂骨的疼痛。
“別死,也莫要再到那地方去了,我?guī)湍?,好好活下去?!?p> 耳邊傳來低低細(xì)語,可是那道在他身邊來回走動的絳紫身影,卻始終看不清楚。
不知過了多久,他再也支撐不住,合眼睡去,朦朧中,仿佛被夢魘鎮(zhèn)住沉進(jìn)深沼的意識,還能聽到自己低聲說冷的聲音……
窸窣之間,一件外袍覆到他身上。
衣服甚是干爽。
這哪來的干凈衣衫?莫說他渾身是血,小周那一折騰,也成了半個血人……
突然想起,那貨一早便摘下外袍,難怪方才穿針引線的時候,顫抖著老是弄不進(jìn)去,原是冷的。
他想將衣服還過去,吃力睜眼,卻看不真切,只看到一個臟兮兮的人影倚在柵上,抱著雙膝。然疼痛讓他連一根指頭也動不了,身上方才暖和了一陣,渾身忽而開始發(fā)熱,那刺骨沁人的寒冷加倍洶涌而來,他咬緊牙關(guān),不肯呻吟出聲,卻聽得一聲輕嘆,對面的人伸手將他輕輕抱住。
“你沒事長那么高大干什么?”又是一聲嘆息,對方改蜷進(jìn)他懷里。
一陣細(xì)薄幽香竄來,他貪婪的伸手將胸前那具溫暖柔軟緊緊抱住,這才渾身舒展,再次沉入夢魘,直到一聲驚震暴喝鉆進(jìn)耳朵。
“老怪,快來看,這里……這里多了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