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權(quán)相
素珍是個隨遇而安的人。路上,還真開始認(rèn)真琢磨起考科舉這事兒來。
她又跟冷血討論,說若論科舉,不得不提“門生”這種職業(yè)。門生,門生,有門才能生。投在當(dāng)朝哪位大人門下是一門學(xué)問;怎么讓大腕兒在眾多門生里看上你,更是一門大學(xué)問。
而說到勢力,這其中之一便是當(dāng)朝權(quán)相——權(quán)非同。
依照馮美人的指示,她和冷血要到上京去找一位叫傅靜書的世叔。據(jù)說這位大人是他的至交,官拜翰林侍講學(xué)士。
靜書,凈輸。
名字取得不好,這職位便也讓人郁悶。侍講學(xué)士也就是個五品官階,魚肉魚肉百姓尚可,能在會考上弄貓膩卻免談。若區(qū)區(qū)五品都能弄些貓膩,上面的一、二、三、四品還混什么?沒有任何福利可言,素珍心想。這叫她情何以堪?
更讓她郁悶的是,冷血那孩子放著大道不走,專揀林間小道,導(dǎo)致二人一路遇到不少討要植樹費(fèi)的綠林好漢。
在冷血將第三撥好漢“送走”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爆發(fā),說改走大道。
冷血不干,說這是體驗(yàn)生活。
素珍道:“逛市集、遇惡霸、救孤女、逛花樓,這些才叫體驗(yàn)生活。我看你八成是想試試自己的身手?!?p> 冷血說:“你那是小說,而且是老掉牙的?!弊叩揭慌猿愿杉Z,不理她。
素珍走過去,一把捋起袖子。
冷血臉一紅,隨即輕斥:“婦德?!?p> 待她淚眼婆娑地指著臂上被蟲蟻叮出來的包,終于,冷血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妥協(xié)了。
到了市集,素珍直奔酒樓而去。
冷血一把拽住她的后領(lǐng),“不是說逛市集、遇惡霸、救孤女、逛花樓嗎?”
她不屑地回道:“這些我早在淮縣做過了,你忘啦?”
冷血頓時綠了臉。
二人尋了鎮(zhèn)上最好的酒樓,客人極多,熱鬧得很。素珍正在美美地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卻聽得身旁冷血突然道:“剛進(jìn)門那五人,中間那穿藍(lán)衫的必定身負(fù)重傷?!?p> “冷血,你鼻子真好,比狗還牛?!?p> 她夸了冷血一句,冷血卻不樂意,惡狠狠地說:“這是出自絕世高手的判斷,你懂不懂?”
素珍心道:老子沒打算懂。只轉(zhuǎn)去打量那五名男子。
無他,這進(jìn)出的客商中,數(shù)這幾人最好看,尤其是中間那兩位。其中那個藍(lán)衣青年,眉是山墨翠,眸萃星魄色。另一個男子身著白袍,眉宇間似裝深壑。這幾個人坐在一處,便好似將四處的人都隔絕開來。其他三人約莫是家仆隨從,一個是面貌尋常、目光溫瑩的老者,另有兩個青年,都是精銳眉目。
冷血說:“請注意形象。”
素珍擺擺手,說:“不打緊,你看姑娘家們都在看?!?p> 素珍憤怒,這烏鴉嘴!
冷血冷笑一聲。
桌下,素珍伸手一拉他,只改看她的雞鴨鵝,這樣一直相安無事到那幾人結(jié)賬。
*
004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兩桌甚近,素珍隱約聽到一名隨從微驚地說錢袋必是在途中落下了。
小二本是一副“你是大爺”的恭敬狀,聞言立刻換了一副“你大爺”的不屑神色,眼梢一掠幾名身形魁梧的堂倌。
店里頓時靜下,眾人看起熱鬧來。
“這個押下做飯錢,另外,我們需要一間上房?!边@時,那白衣青年卻伸手一摘頭上的玉簪,遞給小二。
素珍心里一動:那簪子通體如雪,紋理古樸,必定是精品,而且是上上品。
小二兩眼放光,看向掌柜的,后者同樣兩眼放光。
眼看掌柜的便要去接,那藍(lán)袍男子卻攔下他,“七弟,這是父親贈你之物,萬不能給?!彼f著,低咳一聲。
眾人心中一凜。老者立刻緊張地問了句“是否傷勢發(fā)作”。他只說無妨,從懷里掏出一樣?xùn)|西,道:“掌柜的,你將這東西拿到鎮(zhèn)上最大的當(dāng)鋪典當(dāng)了,將票據(jù)留好,在下改日來贖。”
他手下的人看到那東西,都變了臉色。
掌柜的卻冷笑道:“大爺,你一顆破石頭便想抵我三兩白銀的飯菜?!”
他話音方落,那兩名隨侍青年霍然站起,眸色已是寒極。
那掌柜的又驚又怒,手一揮,一眾堂倌便要去奪那白衣青年的簪子。這幾人看上去一副讀書人模樣,只怕不是這七八名高大剽悍大漢的對手。
余人紛紛議論起來,并不在意吃霸王餐的事,反對兩位公子的狀況頗為擔(dān)心。素珍想:人長得美果是無論在哪里都占便宜。
“慢著,這賬我替這幾位公子結(jié)了?!?p> 突然傳出一聲,掌柜的一愣,人們立刻朝素珍和冷血的方向看來。
方才正是素珍開的口。
被她猥褻良久、一直沒有正眼看過她的藍(lán)袍男子終于看了她一下,他唇角銜了絲笑意,似是致謝。
但他的眼睛卻一直是淡如水的。
素珍一改方才對他的印象:這人看上去溫雅,僅限模樣。如果說那白衣青年是不簡單的,這人便沒有深淺。
依照藍(lán)袍男子的吩咐,那老者上前將石頭遞給她。
她看了眼他掌中灰不溜秋的石頭,笑道:“美人如玉,君子好逑。不必。這東西,大叔且還給你家公子爺吧。”
冷血沒好氣地看了素珍一眼,準(zhǔn)備隨時開打。
倒是那藍(lán)袍男子讓二人退下,淡淡地看著她道:“如此,多謝公子了?!?p> 那白衣青年看了看石頭,又瞥了她一眼,輕笑一聲,不知在笑什么。
藍(lán)袍男子讓老者問素珍籍貫、姓名,只說他日必定重酬。
素珍嘻嘻一笑,道:“美人,我在天字×號房等你?!闭f罷,便拉著冷血跑了。
也虧她跑得快,否則必定被那兩名侍從摔過來的椅子砸中。
回到客房,冷血冷眼瞧她,“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免費(fèi)替人付賬可不是你的作風(fēng)?!?p> 素珍的熱情被打擊,反駁道:“我是好人,而且藍(lán)袍男子本贈物于我,不算是免費(fèi)。”
冷血輕哼,“就那破石頭?”
“那玉簪你說值錢不?”
“廢話,人家又不給你玉簪!”
“那石頭比玉簪值錢十倍?!?p> 冷血說了句“開什么玩笑”,隨即開始打地鋪,不再理她。
“有句話說,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笨蠢溲寥惶裘?,素珍也不惱,笑嘻嘻地解釋道。
冷血聽她聲音認(rèn)真,不似說笑,微微一怔。
素珍明白,多年情誼,他知道她什么時候是在開玩笑,什么時候不是。遂接著道:“這是絕頂?shù)挠裨?,只是未?jīng)打磨,還是‘璞’。人們常說璞玉、璞玉,說的便是它?!?p> 冷血聽罷,眉皺了半晌,方道:“難怪那白衣男人方才一直笑,原是笑你不識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