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天下盟（上）

　　連續(xù)數(shù)日的暴雪使天香樓銀裝素裹，聳立在城南，樓宇四周街肆上的牌坊沾滿了薄冰。比鄰天香樓的明義坊里早早就聚集了三教九流的江湖中人。本屆八派會武誰將勝出，成為眾人茶余飯后競猜的熱門話題。

　　洛陽正街上的積雪被連續(xù)數(shù)日來穿行其間的人流踏出一池雪水，幸得整個街肆道路連接城外護城河，不然這大雪積下的雪水早就釀成一場不小的水患。此刻，費鳴駕著馬車快速飛奔在明義坊的城北主街上，向兩旁濺起凌亂的水花。曹昊天坐在車內，掀起車窗的布?？戳艘谎劬扑敛铇莾热寺暥Ψ械臉幼?，嘴角那一絲血色又淡了許多，他強壓著體內的瘀傷，極力讓自己的呼吸平穩(wěn)些，輕聲道，“鳴兒，慢點，別將積水濺到街上的行人。”

　　費鳴聽到之后，點了下頭，將馬車的速度放緩了許多。一輛普通的馬車慢慢走在洛陽城北主街上，一路向南緩緩而去。

　　八派會武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江湖盛會，每一屆會武期間，都有許多江湖豪俠不遠萬里從各地趕往洛陽。其中不乏也有一些雞鳴狗盜之徒和采花浪子，自老福王薨世之后，福王府便知會了洛陽府，本屆八派會武期間洛陽城的治安將由洛陽府擔當，福王府將不再插手。第一次接手八派會武這樣的江湖盛會，洛陽城中又突然出現(xiàn)了這么多江湖游俠，洛陽府尊早已急得焦頭爛額，不斷加派大批衙役官差在主要的酒肆茶樓進行巡查。

　　天香樓正門前，巋然屹立著兩座石獅，石獅上龜裂的縫隙此刻已被細雪遮蓋。它們兩個靜靜注視著門前的一切，每日都有樓內的侍者將兩座石獅打理干凈，誰也不知它們是什么時候就在這里，或許天香樓還是一間醫(yī)舍的時候，但現(xiàn)在它們已成為天香樓的一個象征。街肆對面客棧酒館已被為目睹本屆八派會武的人潮塞得滿滿的。

　　“二爺，到了?！瘪R車停在天香樓正門石階下主道上，費鳴從車上跳下來喊道，“趕快來搭把手?！毖奂獾氖陶咴缭绫憧吹劫M鳴駕著馬車過來，快步從正門石階上疾步下來。

　　費鳴伸手掀起馬車的布幔，一襲黛青長袍的曹昊天彎著身子從車內下來，臉上一絲疲倦之態(tài)，方才那蒼白的臉色微微泛起些血色。

　　“二爺”馬車一旁的兩名侍者行禮道。

　　曹昊天整了整衣袍，對兩人道，“車內有一位受傷的老者，你們把他抬到七樓的飛龍閣，切忌輕抬輕放?！?p>　　“是”兩名侍者恭敬地回了一聲，趕忙上了馬車將那位白發(fā)老者背出來，一前一后快步進入天香樓。此刻，樓內正廳早已傳出“二爺回來了！”的歡喜聲。

　　鳳凌閣內，慕容玥熙聽到有人在樓下疾呼道，便與戀心一同走出來，俯視著天香樓正門口。一個魁梧的男子正將身上的絨袍解下遞給一旁的侍者。

　　“你個好小子，把我曹師叔拐到哪里去了?！蹦饺莴h熙瞪了一眼那衣袍殘破的費鳴，但臉上的神情卻是一絲興奮之色。

　　“玥熙小姐呀，我冤枉?！辟M鳴連忙行禮叫冤，一面躲到曹昊天身后，“二爺，你可得給我做主?！?p>　　“二爺，您可算回來了。”聽到樓下正廳內侍者的聲音之后，各派弟子紛紛從房門中走出來，宋凌兵站在走廊的護欄旁首先行禮道。

　　“是呀，我們剛才還談到您?！毕那嘁虏辶艘豢?，輕笑道。

　　“讓諸位擔心了，是曹某的不是?！辈荜惶煺驹谡龔d中間，接過侍女遞過來一件嶄新的長袍，披在身上，朗聲道。

　　慕容玥熙縱身從鳳凌閣外的走廊上飛躍而下，飄立在天香樓一樓大堂正中，目光柔和地看著面前這位皺紋橫生的男子，眉宇間閃過一絲擔憂，關切詢問道，“師叔，你這次遠游可沒少讓我擔心。”她眼角余光瞄了一眼一旁兩名侍者背著一名老者正向側廊走去。問道，“那位受傷的老人是？”

　　“是...”費鳴吱吱唔唔，被曹昊天看了一眼，便不再言語。

　　“諸位都是參加八派會武的，這些時日還是多勤加練習一番?！辈荜惶焯ь^環(huán)視了一眼二樓走廊上的眾人，一臉威嚴，大聲道。

　　“多謝，曹二爺”眾派弟子紛紛退回各自房內。

　　待各派弟子退去之后，曹昊天接過侍者遞過來的香茶笑道，“是二叔的一位故友?！?p>　　“故友？”慕容玥熙看了看一眼一旁的費鳴，費鳴聳了聳肩并沒有要說的樣子，她又將目光移到曹昊天身上，追問道，“他傷的重嗎？”

　　曹昊天飲了一杯茶之后，又從侍者手中接過另一杯。沉吟片刻之后，輕聲道，“八派會武將至，這幾日樓內的事情，就麻煩玥熙多費些心?！彼傥囱哉Z，放下手中茶杯，和費鳴一同向側廊的木梯走去。

　　慕容玥熙看著曹昊天遠去的背影，愣愣出神，眼中閃過一星水光，低聲詢問道，“師叔，您沒事吧？”

　　走上側廊的曹昊天，稍稍擺了擺手，并未回頭看她。一旁的費鳴看著臉色異常慘白的曹昊天，壓低聲音道，“二爺”

　　兩人加快了腳步，消失在慕容玥熙的視線中。曹昊天右手附在費鳴的肩上，慘笑一聲道，“沒事，趕快走。”

　　費鳴攙扶著曹昊天，兩人順著木梯疾步向天香樓七層的飛龍閣而去。

　　天香樓正廳之上，慕容玥熙看著消失在木廊背后的曹昊天，臉色凝重，低聲道，“戀心，師叔與往日有些不同?！?p>　　“有何不同？”站在一旁的戀心，看著她那突變的臉色，低聲問道。

　　“我也說不出來，不如....”慕容玥熙看著戀心，忍不住看了一眼頭頂?shù)牧鶚恰?p>　　“這可不行”戀心瞪了她一眼，攔住道，“二爺，最不喜歡別人打擾?！?p>　　“可是...”慕容玥熙嘆了一口氣，輕語道，“我還是有些擔心?！?p>　　兩人慢慢走向側廊，從身旁走過的侍者行禮，慕容玥熙都沒在意，只有戀心輕輕點頭示意。順著木梯，兩人很快來到四樓的落花閣。“玥熙小姐若是放心不下，一會讓費鳴前來把二爺在外的事情向我們說一遍。”戀心看著慕容玥熙一臉憂色，站在落花閣門口，微嘆一聲道。

　　“好”慕容玥熙推開房門，兩人步入落花閣。迎面來的是一副山水屏風，屏風前擺放著幾盆牡丹。慕容玥熙繞過屏風，向里走去。

　　戀心則輕步向七樓飛龍閣而去。

　　......

　　大概半個時辰之后，落花閣外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玥熙小姐，費鳴來了?！睉傩恼驹陂w門外，輕聲道。然后輕輕推開門，戀心與費鳴一前一后步入落花閣。

　　慕容玥熙坐在落花閣正室依靠窗幔的木椅上，柔聲道，“鳴師兄，你這次可算找到機會了，這大江南北讓你游歷了個遍。”

　　換了一襲新長衫的費鳴站在屏風前，沉吟了片刻，干笑道，“玥熙小姐，這是拿我開玩笑了”

　　慕容玥熙冷哼了一聲，打量著費鳴，訝道，“不是嗎？你和師叔出門便是半載，全無音訊”

　　“不是有封書信嗎？”費鳴低著頭，語氣越來越輕。

　　“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慕容玥熙不耐煩的大聲道。

　　“好了，好了?！闭驹谝慌缘膽傩募泵Υ驁A場道，“玥熙小姐，你不是要......”

　　“鳴師兄”慕容玥熙喊了一聲。

　　費鳴抬頭看著正坐在木榻上的藕色長衫的慕容玥熙，低聲道，“玥熙小姐，有什么事，盡管問?！?p>　　“好”慕容玥熙點了點，看了一眼戀心，示意兩人入座。戀心、費鳴兩人依次坐在慕容玥熙下首。

　　戀心看著雙手有些發(fā)抖的費鳴，微笑道，“鳴師兄，其實我們就是關心二爺，你這幾個月一直跟著二爺，他...”

　　“二爺？”費鳴目光從慕容玥熙身上移到身旁的戀心身上，驚訝道，“二爺，沒什么事呀！”

　　“是嘛？”慕容玥熙笑問道。

　　“那當然”費鳴眼中閃過一絲緊張的神情，嘴角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急道，“二爺何等人物，誰能傷得了他？”

　　“傷！”慕容玥熙眼中閃過一絲亮光，追問道，“那受傷的老者是怎么回事？”

　　“這...這個”費鳴皺了皺眉頭，沉吟片刻，嘆了一口氣道，“是這樣的，上個月初，我們準備返回洛陽，可是在路上二爺收到一位故友的書信，我們倆人便急忙趕往嘉州。沒想到，在嘉州大佛下面，那位老伯竟然被三名殺手追殺，幸虧二爺出手，不然....”

　　“就是方才樓下我看到的那位老伯？”慕容玥熙目光緊緊盯著費鳴，神色有些緊張。

　　“正是，”費鳴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玥熙小姐，可曾聽說過天下令？”

　　“天下令？”慕容玥熙凝住神情，臉上神色復雜，訝道，“天下盟的天下令？”

　　“正是”費鳴點了點。

　　“你們找到了天下令？”慕容玥熙眼中掠過興奮的神色，輕聲問道。

　　“那倒不是”費鳴搖了搖頭，苦笑一聲道，“不過，被二爺救回來的那位老伯是天下盟的壇主?！?p>　　“什么！”慕容玥熙一臉驚色，突兀的站了起來，大聲道，“天下盟不是從不過問江湖之事，怎么會遭人追殺？”

　　“噓！”費鳴定了定神色，提醒慕容玥熙道，“小心隔墻有耳?！?p>　　“那曹師叔，他沒事吧？”慕容玥熙看著費鳴恢復如常的神情，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