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蟹將的身影繞著李靜軒轉(zhuǎn)作一團,無盡的爪影從四面八方轟擊過來,其間的炙熱煞氣層層疊加,幾乎要將被他圈在其中的李靜軒烤熟。李靜軒靜靜的站在當場,周身的熱力雖然令他的頭發(fā)不可避免的曲卷起來,但他臉上卻是神色凜然,一副從容的平靜模樣。
他這是因為心中有數(shù),所以才顯得從容適意么?
不,并不完全是這樣,畢竟他眼下乃是第一次和蟹將交手,又是猛然間遇上蟹將的絕招,他哪里是什么心中有數(shù)。之所以還能一臉平靜的應(yīng)對,乃是因為他作為一名使劍者,他對自己劍很有信心,而且他自身的功法也要求他自己在運使劍勢的時候需要一個平和的心境——只有心境契合了,他才能發(fā)揮出自己劍勢最為強大的威力。
面對從四面八方壓過來的炙熱,李靜軒在親身感受之下越發(fā)明白蟹將這一式攻擊的恐怖。當下他也不再有絲毫的保留,渾身上下的精氣神頓時凝聚起來。原本散布于周身的劍云微微的向內(nèi)緊縮,看似被對方的爪勢所迫,但實際上這卻是自己劍勢爆發(fā)的前奏。
“都說,把拳頭縮回來,再打出去,才會更疼,其實我的劍勢也是一樣??!”李靜軒暗道一聲,引氣初期的元氣猛地催動,身上若水決的功法被他運轉(zhuǎn)到了極致。
浩浩蕩蕩的元氣之息在他筋脈里如長江大河一般流轉(zhuǎn)著,一股浩瀚精純的力量劇烈的升騰起來,隨即在他自家意念的凝合之下,一道初具規(guī)模的森冷劍意爆發(fā)出來。初時,如天上的稀薄的飄云一般淡淡的若有若無,可隨著意念的調(diào)動卻越積越多,最后化為一片充斥乾坤的云霞卻是鋪天蓋地勢不可擋起來。
這劍意乃是李靜軒從白云劍勢和星河劍勢之中體悟而來,自然是最契合這兩門劍法的施展。
此時他劍意一出,整個人的氣質(zhì)猛地一便,卻是越發(fā)高深淡泊,就像是九霄之上的云朵,整個心是冷的,是淡的,高居蒼穹之上,冷眼俯視人間的種種。
此時,無窮的劍意在他身邊氤氳,形成一團團向內(nèi)旋轉(zhuǎn),越發(fā)凝練的劍氣漩渦。他對自己周遭身側(cè)各種不變已然不再被他放在心上,作為一個“半劍客”,他現(xiàn)在滿門心思都在如何徹底的將自己這逐漸繼續(xù)起來的劍勢釋放出去,進而發(fā)動驚天動地的一擊。
劍輕輕的抬起,在白皙如玉的手上執(zhí)拿著直指蒼穹,而后向下一揮。
唰,一抹銀亮的劍色,恍如沖破云朵的天光,從九霄之上降臨人間。它仿佛無視了空間的噌噌阻隔,透過虛無的空洞,化作一片森然的劍氣,不停的切割著李靜軒周圍的虛空,發(fā)出絲絲的異響。
這還只是劍勢落在空處聲音。
而在劍勢輪轉(zhuǎn)的下一個瞬間,叮叮當當?shù)慕粨袈暶苊苈槁榈捻懫?。開始,還隱約能夠分辨的出其中的明細,可到后面這聲音越發(fā)的密集起來,迅速的連成了一片,就像是一個拉長了音調(diào)的吶喊,卻是讓人根本分辨不清了。
交手中的兩人皆是以快打快。一時間他們的身影,他們出手的招式,在大多數(shù)人的眼中都變的模糊不清起來。他們只看到一團銀色的光芒和一團赤色的光華糾纏在一起,時而赤色包裹了銀白,時而雪色占據(jù)了上風。
雙方糾纏了良久,最后以一抹銀色和一團赤紅的劇烈對撞,結(jié)束了這場糾纏之局。一陣蓋過雷聲的轟鳴在光華對撞的瞬間響起。
轟鳴之后,炸裂的氣流將兩人再次分開,蟹將那赤紅的臉盤變得有些粉了。他跌跌撞撞幾步退后出去,手臂微微的顫抖著,平攤而開的手上遍布一道道稍顯難看的劍痕。
淡青色的血,帶著海水的腥味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其上傳來的疼痛令他為微微皺起了眉頭。他正想發(fā)火,可在想到這一切都是對面的人帶給自己之后,他的憤怒隨即化為一絲對于李靜軒恐怖。
連自己的絕招也奈何不了對方,這一刻他實在是有些怕了。
他恐懼的望著李靜軒。
對面,虛空中奔騰的氣流恢復(fù)了平靜,李靜軒身著一襲質(zhì)樸的帶毛皮衣遙遙的從半空中落下,在甲板之上悠然矗立。他氣息內(nèi)斂,目光平和,仿佛與整片天地融合于一體,給人以很是怪異的感覺——眾人明明能看到他的存在,可氣機感覺之中卻又很難發(fā)現(xiàn)他。這種若有若無詭異萬分的現(xiàn)象,卻是讓圍觀這一幕的高手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暗合天道,以身相融……這小子幾乎就要踏入天人合一的境界,真是令人羨慕又嫉妒啊?!备呤謧兛聪蚶铎o軒的目光充滿欣喜和嫉妒。
無論,是否人族皆是如此。
作為高手,作為有志踏上最后一步的高手,他們對種族的看法大都比尋常人看得要淡一些。對于,李靜軒的潛力,他們是有些欣喜的。他們覺得自己這是后繼有人了。只是想到李靜軒的年輕和他非海族的身份,那些屬于海族的高手在欣喜之余又有些嫉妒:“為什么這樣的年輕人,不是我的族人呢?真是……”
他們腹誹著。雖然彼此還處于敵對之中,可在那些高手眼里,這根本算不上什么仇恨。他們呢并不曉得李靜軒的出身,自然也不明白,李靜軒因為某些事情,對妖族可謂是恨之入骨,他心中隱約存了“要令天下無妖!”的想法。
怎么辦?自己的絕招都拿不下對方,自己要這么灰溜溜的回去么?那不是太沒面子了?可是,就這么繼續(xù)殺上,自己又能拿他怎么辦?那家伙的劍太利了,再打下去自己的手怕是要……
“唉,進退兩難??!”蟹將對此頭痛著。
“謝騫,莫慌!我來助你!”正當蟹將遲疑不已的時候,一個洪亮的聲音隨之傳來,只見一個比蟹將高大許多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的背后,很是熱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放心,既然我來了,那這里就交給我吧?!焙苊黠@長了一個奇怪的三角狀頭顱的家伙拍著胸脯打著保票。
“你怎么來了,沙成?”謝騫惱火的問道。他可是很明白自己眼下的狼狽,他并不想自己這樣的狼狽被別人揭破——雖然他很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就在雙方老大的觀察之中,可你要說他是視若無睹也好,掩耳盜鈴也罷,總之他就是這么別扭先把老大們的視線撇開,然后不再允許他人詢問。
“老大,讓我來幫你的!”沙成尖笑一聲,瞇著自己那豆大的眼睛看了對方一眼,小聲但很明確的詢問:“就是對面的那個家伙么?”
“嗯!”謝騫重重的點頭:“你要小心,那家伙的劍很厲害!”他提醒新來的伙伴。
“是么?你可不要被那家伙給嚇破膽了!”沙成輕輕的揚了揚眉頭,隨即操持兩把鋒利三角尖刀在手,獰笑著說道:“放心,我有鯊牙刃,他可是比你的手要堅固許多,卻是不怕被他的劍給崩了?!?p> “你……”謝騫對此惱火無比,他可是知道沙成這話乃是暗諷自己的手不夠堅固,化形不夠成功的。
對一個正在化形期的妖物來講,你說他化形不夠成功,可是比罵他是個傻瓜更容易吸引仇恨。
要知道,妖物并不是人,可他們終究是向往成人的。能夠化形,成就人身道體,這就無疑證明他們可以向前走得更遠。這可是關(guān)系到他們未來的大事,每一個妖物對此都是十分重視的。
“那你有本事就自己上啊!”謝騫攤開手,激了沙成一句。
“自己上?我會的!”沙成很是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原本就是這么想的?!?p> 他話聲才落,整個人便猛撲向前,他將自己的左手之道隱向自己身后,而狠狠的向李靜軒劈出了他的右手尖刀。
沙成的鯊牙刃,并不長,也就兩尺三寸左右,刀呈纖細的三角狀。與其說是刀,可看上去更像是錐。
外人看到他這兵器的形狀,又見他乃是雙手雙刀的架勢,一般都以為他走得是輕盈迅捷的路線,又哪里能想得到,他所使用的刀法,卻是與所謂的板門大刀相仿呢。
一串的灰影閃過,沙成直接奔到了李靜軒的面前,他右手的尖刀斬下,帶著渾厚兇猛的力量如天崩地裂一般轟殺下來,令人心生恐懼。
無盡的氣浪在這一刀之下破開,恍如洶涌的波濤隆隆的排向兩側(cè)。銀色的刀尖向下,帶著難以抵御的氣勢,令這鋒刃之前的虛空為之扭曲。
這一刀,當真是可怕至極。
在李靜軒的感知之中,這一刀就像是兇狠的鯊魚鎖定了自己獵物對其發(fā)動最致命的攻擊一般,充滿了決絕氣勢。一股子兇厲無比的氣息陡然爆發(fā)出來,進而化為一種精神上的沖擊,令人真切感受到了他的可怕。
“厲害?。〔贿^,就這么一刀,也太小看我了。”李靜軒淡淡一抬眼,手中長劍微微一巔,一道清亮的劍鳴隨之而起。這劍鳴一如雛鳳初啼響徹天際,而凌厲森然的劍氣則隨著這劍鳴沖霄而動,將天上的烏云都蕩開了不少。
這一刻,李靜軒頭頂上的云朵隱隱便淡,一縷若有若無的天光從蒼穹上投射下來,無聲的映在了他劍身之上,讓這口普通的青鋼長劍反射出一抹絢爛的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