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哥哥,你什么時候來的?”夜半夏從來不覺得有個哥哥原來還是件不錯的事。尤其在自己手足無措的時候這個哥哥突然從天而降。雖然從前的從前她是真的幻想過無數(shù)次運足內(nèi)力在食指之上,然后也對著夜南容的額頭一陣猛戳,最好戳出一個窟窿,來彌補一下自己從小到大受的那些個指點。
“我是真的才到的,看你們這么晚沒回暖閣,擔心來著!”夜南容摸了摸鼻子,面色微微有些尷尬,此地無銀三百兩說道?!翱傊?,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吧?”
對于夜南容的話,相信的恐怕只有紫棉那個傻丫頭!連夜半夏此時都反應過來。
除了此時烤乳鴿吃得所剩無幾的冉子晚,此時眾人也出奇的和諧,紛紛動手開始吃得不亦樂乎,完全把夜南容此地無銀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玄歌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熒惑就那樣優(yōu)雅的擺弄著樹枝,冉子瀟落坐在冉子晚身旁,細心地替冉子晚撥弄著一些看似很精致的烤魚。除了落寞的有些愴然的烈鴆。
一臉難以置信的夜南風聳聳肩,一副罷了,你們都是仙兒的表情。
冉子晚輕輕拍了拍手,神情看上去很是不以為意。在逐鹿園她本就知道最后夜南容還是悄悄跟了上來,從她馬上挽弓射那一箭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他的氣息。那氣息里有些凝重,有些贊賞,最重要的是她曾瞥見蒼柏后那抹粉紅色的一角衣袂。
至于不請自來的玄歌,怕是早在烈鴆的那句不知死活的:“活膩煩了!”之前應該就是在的,從烈鴆目前有些悲劇的遭遇就看得出。
“據(jù)惑所知,御太子的選妃圣旨上夜半夏的名頭似乎是躍然紙上的!”或者,有些人早就所有察覺,比如此時看上去淡若清水的熒惑!聲音清淡,頭都沒抬,那句話就那么緩緩而出,人情冷淡,淡到讓人覺得他只是在說某一件無關緊要,可說可不說的事。
之于眼前的熒惑,沒有人會懷疑他說過的話會有所偏頗,尤其事關皇室!只是在那個位置之上的熒惑,本就有這個能力。
五月初五,御太子選妃。
雖然自始至終,端王府歷來于皇室無緣。只是之前玄歌在晚閣中庭說這句話的時候,盡管明知幾百年的規(guī)制,端王府,冉氏族中并無福陪王伴駕。但是不可避免的端王府院內(nèi)的眾人抽氣聲還是此起彼伏。甚至那位平時看上去靜若處子的冉子晴,當聽到太子選妃四個字的時候,在她的嘴角流溢出極難察覺似笑非笑的神情。
古來堂前帝王燕,飛赴尋常百姓家。每當選妃詔書昭示天下,百姓家的小兒女怕也是雀躍萬分,雖然明知一介布衣商旅,本就與皇室金殿無牽扯。但是一朝入宮為妃為嬪,哪是一般兒女所能抵御得了的誘惑?所以皇室選秀女那幾日,連帶只是聽聽書唱唱曲的百姓也是熱鬧的勝似年關。
皇權,代表著至高無上,訴說著無所不能!
御太子選妃?冉子晚拂過冉子瀟剔好的烤魚,搖了搖頭,面上笑得清冷,眉眼清涼。
自古天下從來都是皇權勝過一切,何況身為國之儲君的天子選妃。
天下女兒紅妝,哪一張他掀不得?世間鶯燕婀娜,哪一個他又摸不得?
“熒惑哥哥!”夜半夏一天之內(nèi)的驚嚇,已然讓她丟盔棄甲,之前說嫁給烈鴆,在她看來那是子晚郡主置氣的話罷了。如今選秀在冊,以一品軍侯對于朝廷皇室江山不可或缺的作用,只要她的名字在秀女冊上,最后怕是真的要嫁給玄天御,而那個人的母后曾害的夜半夏家破人亡。
再者說,那個玄天御,可是自從出生之日起,太子府邸便擁有三千不止的后宮佳麗。且那些個佳麗美人,都是自出生之日起便教養(yǎng)在太子府,十幾年的光陰都在著急長大,最后使盡一身本事來服侍這位未來的帝王。
一朝身侍君王側,夜幕清淚低垂衫。年年歲歲乞君恩,他日化作秋葉殘。
一個一品軍侯府邸尚且容不下十年前只有五歲的夜半夏,偌大的太子府,數(shù)不盡的天香國色,看不完的爾虞我詐,這些從來都不是一個十年里護衛(wèi)南暖殿的夜半夏所能完全應付的,若是不能,那么諾大的皇宮內(nèi)院留給她的注定是孤苦無依,最后油盡燈枯。
想到這些,如今的夜半夏已然變成了十年前那個一品君侯府內(nèi)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的小女孩,哪里還有半點暗夜護衛(wèi)南暖殿時候的冷冽果決,原本英氣十足的眼睛只剩浮腫。
之前夜南容說她不能許配給烈鴆,原因正是她的軍侯千金的身份!而如今,夜半夏的確是不能隨便婚配,原因卻也正是她的是一品軍侯府的千金這個身份!因為夜半夏三個字已被烙印在太子府選妃的名冊上,即便夜半夏與玄天御無緣,只是她容貌出眾,最后就算是不容于太子后宮?;虮患{為妃嬪,或指婚給親王或世子等顯貴宗親為妻,怕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根據(jù)天.朝皇室的規(guī)定?;适疫x秀,首先必須是血統(tǒng)純潔的世家女子,以保持貴族的尊嚴和特權。且被選秀的世家女子年齡,必須是十三歲至十七歲之間。天.朝的后宮,上至皇后,下到宮女,都是從官宦世家的女子中挑選出來的。除了當今的中宮之主禛德皇后,便是出自帝都四大王府的貞王府,四位貴妃中尹氏,王氏,花氏,崔氏無一不是出自王府世家。
天.朝每一屆挑選秀女初期,也就是第一個步驟都是由禮部行文昭告天下,將應閱女子年歲等身份相關記載,由族長逐一具結呈報禮部,再由部上奏皇帝,皇帝批準何日選看秀女后,禮部馬上再行文昭告秀女名冊。再由族長及秀女本人父母或秀女親伯叔父母兄弟之妻,親自帶秀女送至帝都城內(nèi)的香衣殿,依照秀女名冊上的排列,再由禮部交內(nèi)監(jiān)引閱。面君來說,對于夜半夏而言自然是選秀的后話了。
“選秀?”夜南容面色瞬間陰冷,原本儒雅出塵的桃花錦衣此時春寒乍起,怒氣薄薄滲透。按照****選秀的詔書中,秀女入選造冊之前,務必要各個府門自相上報未有婚約在身的適齡女子的名冊及畫像的,且由一族的組長或者當家夫人來主持推選本族旁支,或者嫡系一脈的女子。十年之前,因為兄妹兩人的悲慘遭遇,早就被迫離開了侯府。可以說十年之前便脫離了一品軍侯,夜半夏寄養(yǎng)到了忠親王府,而夜南容被端老王爺領回了家。在太子選妃禮部所呈報上來的閨秀名冊中,一品君侯府本不該有夜半夏大名赫赫然位列其上,若是必須有的話,那也當是夜游那個老東西的嫡女夜優(yōu)繼才是。“那個女人怎么舍得讓自己的女兒嫁與凡夫俗子!”
“那個夜優(yōu)繼么,據(jù)說也在太子選妃秀女冊上!”熒惑補充道。
“娥皇女英?呵.....”夜南容鳳目春寒料峭,一派冰冷,十年前的夜南容也只有七歲,那時候兄妹二人被自己的親生父親,身為一品君侯的夜游派人扔出軍侯府的大門,還聲明此生再無父子之情。從此他再不是一品軍侯府的嫡出公子,她也不是侯府里的名門千金。那一幕,夜南容的指節(jié)有些青色痕跡?!八故呛弥\劃!”
“出自貞府,謀劃自然是極好的!”熒惑心如明鏡一般,目光平和的看了一眼立在身側的夜半夏。“多一個入選的機會,若是幸運一品軍侯府兩個女兒侍候君側。若是一人得中,另一人委身其余的侯爺官宦,哪里能說那不是一層新的助力呢?最后得意的還是君侯府,再者就是貞王府?!?p> 先不說夜半夏之于貞氏的恨意,就算是再恨,那是名義上的嫡母,對與錯,是與非,孝道為先。無論將來如何,哪怕夜半夏登臨至高至崇之位,就表面的傳統(tǒng)孝道而言,夜半夏只能無可奈何。
“十年前,掃地出門那會兒,夜游那老頭不是說了斷絕關系的么?”冉子瀟覺得這家人亂的,比端王府復雜多了。雖說父母走得早,這些年自己吃了些苦,可是至少還有個王府可以稱之為家,十年前那里還有一個小女孩,如今亭亭玉立的坐在自己身邊,那個一脈相承的親妹妹冉子晚宿在暖閣?!叭缃褚騽堇麑?,就算她們覺得夏兒有利用價值,那也不是說能收回去就收回去的?玄歌,夜半夏不是寄養(yǎng)在你母親膝下的么?怎么由得那貞婦胡來?”
“斷絕關系?那也得有文書為證不是么?”玄歌鳳目瞟了一眼冉子晚身邊甘當護花使者的冉子瀟,眼眸中一絲濕寒轉瞬即逝。隨手折了一顆樹枝,叼在嘴中,難得多說了幾個字?!罢l知道當年都七歲大的人了,做事還留這些個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