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毒？”游返聽了此話，不禁犯疑。
楚謹哈哈一笑，已了然于胸，道：“你定是去過天火房了。那活閻王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定是他給你下了套?！?p> 游返回想起顏老說起活閻王來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但他卻覺得陳七叔雖然面相兇惡，其實還挺照顧于他，也沒怎么刁難他。莫非這是假象？
楚謹安慰他道：“不過你不用擔心，陳七叔并非針對你，每個新人他都會格外照顧一番，否則也無法夠格成為天火房一員。”
看游返一臉茫然，楚謹不慌不忙解釋道：“金劍山莊的火爐工坊與其他鐵匠房不同，一旦風箱鼓風，不但火爐內(nèi)溫度升高，連帶外面溫度也會升高，內(nèi)外連通起來，循環(huán)不息，盡可能使得火力沒有損耗。這樣倒是利于鑄造熔鐵，但對工匠卻是一害。以往的規(guī)矩，每一個時辰，工匠必須到冷水中浸上一炷香時間，消火毒?！?p> 游返摸摸自己的額頭，確實覺得熱氣聚而不散，心頭有些躁動。
楚謹繼續(xù)道：“人身在火房中處得久了，又動用內(nèi)息，火毒發(fā)作更快。這火毒類似暑氣，但更迅猛，一旦發(fā)作，便全身發(fā)紅，如同燙傷一般，神智不清，如同酒醉一般。雖然不會傷及性命，總是難忍?！?p> 游返奇道：“那為何石頭等人卻不受這火毒侵擾？”
楚謹?shù)溃骸斑@便是金劍山莊高明之處。你若是陪我一同喝酒，我便將秘訣告知于你?！闭f罷，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端起酒壺，給他斟了一杯。
游返想起自己早上暗暗立誓不再喝他的酒，又好奇這解火毒的秘訣，于是坐下，慢慢沾了沾嘴唇，卻不盡飲。
楚謹看他不干脆，笑道：“也罷，看你心驚膽戰(zhàn)的模樣，我也不為難你。這秘訣在于一套冰心訣。”
“冰心訣？這是何高深心法？”游返不由想到巨靈神功，此刻他已愈加敬服金劍山莊的實力，即便楚謹再說出江湖上失傳的武功心法，他也不會意外。
楚謹看他吃驚的表情，不由嘿嘿一笑，道：“這也非什么了不得的心法。只是江湖上一些道門清心養(yǎng)神的秘訣，這套心法沒有增強內(nèi)力的作用，卻可以辟邪去火，防止走火入魔。也不知金劍山莊哪位前輩發(fā)現(xiàn)，只消在出爐房后默默運用此心法，便能消火毒，更無需浸涼水解毒?！?p> 這天下真是奇人輩出，練功的心法能用來打鐵，游返直覺靈識大開，不由想起若是小顛步訣不用來走路，若是用于吃飯會是怎樣，不過想歸想，心里也知道這種機緣是萬中無一。
當下，楚謹便將整套冰心訣背了出來，授予游返。游返一天之內(nèi)連學兩套心法，收益頗多。這冰心訣甚是簡單，前后兩百余字，很快便記住，也無隱晦之意，一運之下，果然心神寧靜，臉上聚熱漸漸消散。
楚謹?shù)溃骸澳闼霸龠\一次心法，余毒便可全消?！?p> 游返收攏心神，從他面前抓起一把花生，便往房內(nèi)走去。
兀自留下楚謹在那里抱怨：“學得功法，便過河拆橋，不陪我喝酒了？”
游返回到床上，默默揣摩起巨靈神功的口訣來，也不理楚謹。
第二日醒來，果然神清氣爽，火毒全消。游返伸了個懶腰，走出門，卻發(fā)現(xiàn)楚謹早不知去向。
剛好石頭等人路過，便一同前往工坊。
石頭等人見他精神上佳，試探他道：“游兄，昨日做了一天活，感覺如何？是否有燥熱難耐之感？”
游返心道：果然這幫人都知道此事，故意向自己隱瞞火毒一事，看自己出丑。便假裝道：“確實有燥熱之感，不知各位哥哥可有同感？”
祁豹神秘地笑笑，安慰他道：“新來是這樣，等適應(yīng)了一段時間便好?！?p> 游返做出一般恍然的表情，連連稱是。
石頭這人實誠，暗示道：“若是游兄弟實在難忍，可告知我，我安排你休息休息?！?p> 不一會兒來到工坊，早有人群堵在屋內(nèi)。幾人略感奇怪，看到天錘房的人也在。雖然同屬金劍山莊，可是三大房之間的關(guān)系既有合作也有競爭，自恃巧匠，誰也不服誰。陡然見到三大房聚集于此，便知有事發(fā)生了。
擠入人群，見莊主與一個老頭站在火爐前，而陳七叔正親自拉動風箱，火爐內(nèi)烈火燃動。那老頭須發(fā)花白，年紀較之陳七叔更大，滿臉橫肉，體型橫寬豎窄，是個矮敦子。
石頭悄悄在游返耳旁道：“那便是天錘房的鬼斧程老爺子，曾是大宋御林軍中一員猛將，善使一把開天斧，據(jù)說是前朝某開國元勛的后代，家傳斧法六十四路，有開天辟地之能。”
游返心里愈覺這金劍山莊藏龍臥虎，不可小覷，而這莊主樸實無華，看上去與一個落魄鐵匠無異，卻能統(tǒng)領(lǐng)許多江湖異士，更非尋常人。
那程老爺子人雖矮，中氣十足，只聽他響雷一般的聲音說道：“陳老弟，你是不是沒用全力，怎么這石頭完好無損？”
陳七叔在旁一邊拉動風箱，一邊沒好氣道：“不然你程胖子來試試？”
三大房底下人誰也不服誰，倒是這三個領(lǐng)頭人所致。這三人都屬江湖上成了名的人物，棲身在金劍山莊要么是隱姓埋名，要么是感恩報德，幾十年下來，都成了山莊棟梁，即使放眼中原，也找不到比他們更好的工匠，本來就自視甚高，加上混跡江湖養(yǎng)成了壞脾氣，若不是莊主德高望重，誰還能治得了他們。
莊主制止這兩人斗嘴，出言道：“我也試過這石頭，堅硬無比，且外表緊致光滑，無處下手?；鹬腥哿税胩煲膊灰妱屿o。因此請程老使出鬼斧的本領(lǐng)，將其劈開試試。”
程老爺子這才明白叫自己來的原因，連忙叫手下人去取開天斧。這開天斧是他祖?zhèn)鞯谋?，?zhàn)場上殺敵用慣了趁手，可也有十多年沒拿出來用過了。
石頭在旁道：“這下有好戲看了。這開天斧也是江湖上數(shù)十年前的傳聞了，能親眼見識的如今不超過十人。咱們今日是有眼福了?！闭f得游返等人伸長脖子，翹首以待了。
不多時，兩個年輕人抬著一把巨斧前來，那巨斧足有一人高低，程老爺子將巨斧舉起，重重頓在地上，砰一聲，塵土飛揚，眾人只覺地面顫動，就連房屋也似要倒下。
程老爺子往手心吐了兩口唾沫，大喝道：“將石頭拿上來?！?p> 游返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口中所說的石頭，便是他帶過來的玄鐵黑隕，原來莊主是想將黑隕煉制鐵塊，開始鑄造吞日劍，殘月刀。可是這第一步制鐵，卻因這頑石水火不入而耽誤了。
天火房弟子合力將玄鐵石抬了上來，放在空地上固定住，之間那石頭仍是一副黑青色，外面冒著熱氣，卻沒有一條裂痕。
程老爺子將開天斧運轉(zhuǎn)起來，揮了一揮，算是熱了熱手。周圍人群向外退開兩步，怕自己被誤傷到。
天錘房的眾弟子歡呼起來，顯然是對程老爺子信心十足。天火房的人則靜靜屏住呼吸，默默看著。
憑空起了一聲霹靂，程老爺子大喝一聲，開天斧仗揮得繞了一圈，徑直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直直朝著玄鐵石劈去。
當，一聲巨響，火花四濺。程老爺子吃了重力反彈，身形往后退去，開天斧也向上彈起。陳七叔和莊主，一人穩(wěn)住程老爺子身形，一人托住開天斧，總算沒有損傷。
游返細細一看，之間那石頭上多了一道凹痕，卻也沒有劈開。
程老爺子調(diào)息了片刻，道：“看來開天斧也劈不開這賊石頭，也不知是從哪里來的鐵石，楞是硬?！?p> 莊主捋須喃喃道：“這玄鐵黑隕來歷不凡，恐怕不是凡火能夠熔解。”突然抬頭看向游返，道：“小兄弟，既是你送來的石頭，你給大伙兒講講這石頭的來歷?！?p> 游返驀然被叫了出來，不少人見了他都顯得疑惑，也不知他是何來歷。要他講解一塊不屬于自己的石頭，心中只覺奇怪，好在出發(fā)前，東方笑給他詳細講了這石頭來歷。于是侃侃而談道：“莊主和各位兄弟，這石頭乃是昆侖山上一塊巨大石坑中所得，被龍門派偶然間得到，卻也難以用來鍛煉兵刃。據(jù)龍門派掌門東方卓分析，可能是天上星辰墜落昆侖山時形成。西域?qū)嵲跓o人能將此石煉作兵刃，才帶來中原。東方卓前輩曾言，若是天下間有人能煉化此石，必是金劍山莊了?！?p> 這一番連捧帶吹，卻是游返自己想出來的，一半是因東方笑的囑托，要用這奇石結(jié)好金劍山莊，另一半?yún)s是短短兩日內(nèi)自己的感觸，這金劍山莊藏龍臥虎，若是連活閻王鬼斧等人也鑄造不出玄鐵寶刃，那確實天下無能人矣。
游返的話卻令一眾普通弟子聽得連連點頭贊同，程老爺子也是氣喘吁吁，滿臉漲紅，點點頭道：“這東方卓倒是識貨之人，做得一手好買賣。不過這石頭原來是天界之物，無怪乎水火不侵，利器不斷，若是真沒法處置它，萬一傳揚出去，恐怕落了山莊的面子。這東方卓可是給我們出了個難題?！?p> 莊主安慰他道：“這倒不必慌張，我手上至少還有四五種辦法，大不了一一試過。只是需花費一定時日?！?p>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不由松了一口氣，原本只是出于盲目的信心，也轉(zhuǎn)化為對莊主的期待。
陳七叔也道：“雖說天界之物，但也可依靠天地之火煉化?？墒沁@天地異火，得之不易。便說這地域之火，乃是地底深坑中透出的火焰，無日無夜不在燃燒，燃盡后便消失不見，只在書冊中有記載，現(xiàn)如今可上哪里尋找。其余幾種，更是海客奇談，也不知是真是假?！?p> 眾人聽了這話，才知原來是想靠天地異火，卻不知有幾類天地異火可用。
莊主拍拍他肩膀，道：“其他的我不敢說，可是這赤晶石，是真正存在的。便在東海上幾個海島，離此也不遠。過幾日，我便差人去海上找找?！?p> 眾人聽得赤晶石，都是一臉茫然，不知是何物。只有陳七叔知道一些究竟，介紹道：“那赤晶石乃天地異象所生，只有在極寒極熱交替之處才能生成，一般于海島火山中較多。用赤晶石生火，火雖不烈，卻甚是熾熱，能化百鐵。只是這赤晶石極難保存，只能現(xiàn)尋現(xiàn)用，若非機緣巧合，也難發(fā)現(xiàn)。”
程老爺子嘿然道：“這東方卓真是撿了個便宜，難事都叫咱們做去了，他只消坐等其成?！?p> 莊主只安慰兩句，便叫眾人散了。
游返也正要走開，被莊主叫住，詢問了幾句，聽聞他現(xiàn)時在天火房當差，目光一亮，道：“天火房事多活重，不過工錢豐厚，看來三娘也挺看重你。你在陳老弟手下好好練練基本功，獲益極大。”又關(guān)照道：“雖說你是龍門派引薦的人，但也不是東方卓弟子，如今入了山莊，便是自家人，只要好好出力，表現(xiàn)地好，山莊定不會虧待于你?！闭f了幾句，皆是勉勵關(guān)切之語，游返心里熱熱的，連忙拍胸脯保證。
送走莊主和天錘房的程老爺子，游返便和眾人繼續(xù)昨日之事。
陳七叔前來看了半天，向他道：“游返，既然莊主也挺看重于你，今日起便要好好鍛煉。石頭，你來安排，給他上點量，好好關(guān)照一番。”
石頭愣了一愣，低聲道：“游兄剛來，還沒撐過前三日的……恐怕……”
陳七叔冷哼一聲，道：“這小子帶這么個破勞什子石頭來，害得莊主癮頭又犯了，這下可得折騰我等兄弟大半年，也不知能否鑄造出吞日殘月。總之這小子為禍不淺，得好好關(guān)照。”
祁豹王平王安等人也頓時傻眼，沒想到這活閻王居然遷怒于人，將玄鐵黑隕之事怪罪于游返，只能替游返暗暗擔憂。
游返默默捏把汗，卻全然不懼，心中反倒起了爭勝之心，若是活閻王是暗地害人，他還有所擔心，但既然明著要鍛煉鍛煉他，他卻求之不得，最好能多挖出點神功秘法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