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羨慕啊
老太太沈氏中屋內幾只銅絲熏爐散發(fā)出陣陣濃郁的沉香，楚式微和楚煙波盈盈立于一旁。
只不過楚煙波目不斜視，而楚式微低著頭，眼角的余光卻不住的往那請柬上掃去，帶著好奇與興奮。
老太太身穿姜黃色纏枝蓮紋對襟長身襖，體態(tài)微豐，眼角堆著細密的魚尾紋，更顯得她面容慈祥，雍容富貴。
她拿著長公主花會發(fā)來的請柬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
她的心情因收到請柬而極好，看著兩個千嬌百媚的孫女，滿眼笑意。
長公主花會極其有名，不僅因為公主府花團錦簇，更因為長公主是當今圣上的嫡親姐姐。
而長公主的駙馬王勛在圣上登基時也出過大力，斬殺了逆賊。
若不因此，長公主這些年怎會過的如此舒心快意，等閑郡王公子都要禮讓三分。
說是花會，其實就是變相的相親會，長公主這次的花會是特意為了她剛及笄的女兒王靜姝辦的，也格外隆重些。
以往，若是京都的貴女有幸揚名，那么冠蓋滿京華，一家有女百家求；可若是出丑了，得，這輩子就等著做老姑娘吧。
許是楚家大老爺近幾月有升遷二品大學士的風聲傳出，一向與長公主無交集的楚家也得了邀請。
楚煙波還露出些詫異的表情，再一想前世確實有這樣的事，只不過自己吃了楚式微送來的點心拉肚子了，而沒有去成花會。
她一轉眼眸，瞥見楚式微面容平靜，便知楚式微定是早知曉了消息。
她心里不禁感嘆二姨娘掌持中饋的好處。
老太太笑意盈盈地開口“我也不多說了，你們也都知曉了。到時候可好好表現，莫讓外人小看了我們楚家！”
楚式微嘴甜，從小就哄得老太太開心，率先應道：“祖母，我和姐姐一定好好表現，不會丟楚家的臉的！”
楚煙波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淡淡地斂裾，朝老太太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一禮：“祖母。煙兒知曉了?！?p> 老太太沈氏看的滿意，樂呵呵地開口道：“微微，你怎么還這般皮呢？好好學學煙兒的規(guī)矩，少不了你吃虧的！”
楚式微瞪大了眼睛，控訴道：“祖母，你變了！”
“你呀！”老太太點了點她的額頭：“就知道偷懶！怎會有你這般憊懶的姑娘家？”
楚式微聽得撅起了小嘴，上去搖著沈氏的手：“祖母，祖母你這般可是偏心姐姐，微微可是不依的！”
老太太被她軟軟的小手抓著，被她軟軟的聲調喚著，心里早融成一灘蜜了，卻還叫喚道：“哎呦，哎呦！小皮猴，還不快松手？！這把老骨頭都要散啰！”
楚式微便把頭靠著老太太的胳膊斜坐在她身旁，道，“祖母才不老！就知道哄微微！”
說著，朝楚煙波飛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楚煙波看著她洋洋得意的樣子，心道：今日你囂張，你狂，且看他日誰笑到最后！
這樣想著，她眼底雖迸出冰寒，臉上卻綻開一個極淡極淡的笑容，帶著若有若無的嘲諷，似冰雪里一株傲梅凌風綻放。
楚式微看到她這樣，也是冷哼一聲，想著她便朝楚煙波扮了個鬼臉：“好羨慕啊！”
楚煙波愕然至極。
老太太也轉眸看過來：“微微，你羨慕什么？”
楚式微不緊不慢地開口：“我羨慕大姐姐搶走了祖母呀！”
老太太笑了：“好呀，你們兩個倒學會爭寵了！你們還小嗎？煙兒都快與趙公子訂下婚事了，而你，也到了去長公主花會擇婿的年紀了！”
楚煙波臉上一紅，顯得極為嬌羞，而眼里卻沒有蘊含絲毫笑意。
楚式微卻道：“我才不嫁人呢！嫁人好沒意思的！”
老太太逗她：“聽著像你嫁過人一樣！”
楚式微一本正經：“我雖然沒有嫁過人，可是我想想也是現在比嫁人了快活！”
楚煙波聽她說著，心下想道：這楚式微這一點卻是沒有說錯，嫁人后，女子操勞中饋，照顧公婆，還要對夫君溫柔小意，縱然當姑娘時是珍珠，慢慢地，也變成魚目，泯然眾人了。
老太太哎喲哎喲又笑了一陣，喚來身邊的老媽媽：“也罷，我今個兒就掏出自己的體己，給你們姐妹倆添點頭飾！”
老媽媽得了吩咐，去內室拿了兩個紅木纏枝盒子，稍長的遞給了楚煙波，短的給了楚式微。
她迎著兩個孫女疑惑的眼神道：“我已喚了周常家的來給你們量夏裳，等會兒好好挑挑料子，別給那些個小姐比下去了。這是祖母給你們的頭飾，若和衣服配得上就帶出去?！?p> 楚式微迫不及待地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只五彩玲瓏碎玉金步搖，閃爍著華美晶瑩的光彩。
她又伸頭去看楚煙波匣子里的飾物，見只是一只鏤空雕花掐金絲的梅花長簪，眼里的笑便怎么也掩不住。
果然！祖母一向最疼自己！
楚煙波見老太太給自己的東西雖不如楚式微的貴重，但也是時下流行的款式，材質極佳，便“啪”地合上匣子，推辭道：“原是長者賜，不可辭。可祖母給的實在太過貴重，煙兒受不起?！?p> 老太太看著她，嘆道，“你這孩子，叫你拿著便拿著。祖母可是特地請人幫你們姊妹倆定做的，什么受得起，受不起了？我們楚家的女兒什么首飾配不上了？”
“可是……”楚煙波猶豫著。
“可是什么？”沈氏唬道，“難不成我這個老婆子還收著這樣的簪子？帶出去沒得讓人笑掉大牙！”
楚煙波眉間一喜，一副小女兒態(tài)開心的樣子，顯然是極滿意得到這個禮物的，看在沈氏眼里卻心頭一酸，心下偏疼。
老太太想著這孩子乖巧懂事，明明禮物不如妹妹覺絲毫沒有嫉妒之心，明明極其喜歡簪子卻還因貴重推辭。
畢竟是嫡長女，自從高氏去了，上一代的恩怨也塵歸塵，土歸土了，自己偏疼庶女是否錯了？
老太太偏頭看了一眼，見坐一旁的楚式微還在喜滋滋地擺弄金步搖，覺得她還是不懂事，難免失望。
恰逢傳來楚煙波溫柔的聲音：“多謝祖母賞賜?！?p> 她看向楚煙波的眼神不覺更柔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