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佰四十七回 怒目金剛
臺下眾人聞言,竟悄無聲息,靜靜聆聽。
因為臺下的群豪,極少有海外寓居的經(jīng)歷。
寂寂續(xù)道:“一日,有一艘扶桑小船靠岸,船上不過是些扶桑國的平民百姓,衣不遮體。吾師吩咐我等,允許其上岸給予其飲食后,讓其自行離去。豈料那些扶桑人竟想賴著不走?我二師兄乃是俗家人,即刻逐客。待扶桑人走后,我二師兄竟發(fā)現(xiàn)廚灶里的一整大罐鹽巴不見了。一大整罐鹽巴乃是風(fēng)華島半年的用度。姜師弟說道:‘定是那些扶桑人偷去了!待我去追回!’在風(fēng)華島上,姜師弟的伽藍(lán)內(nèi)功僅次于掌門師弟喃喃。姜師弟只將一根挖空的木頭拋于水中,作為船用,躍上木頭,雙腳使出伽藍(lán)功法,那木頭便如離弦之箭,飛速駛出。姜師弟追上那扶桑人的小船,正瞧見那些人在捧著鹽巴嘰里呱啦哈哈大笑。姜師弟心性大發(fā),往日的怨恨涌上心頭,于是騰空躍到小船上,將那些扶桑人一掌一個,盡數(shù)拍死,將鹽巴攜帶而回?!?p> 臺下五老峰神棒無敵馬天池道:“姜雄兄弟向來便是有怨報怨,有恩報恩!殺了便是殺了,此種人物,死了不足為惜!”
寂寂卻嘆道:“風(fēng)華島上數(shù)位師兄師弟,也是如此說的??墒俏釒熋鳠舸髱?,卻還是怪姜師弟心魔太重,殺心難滅!將其逐出師門。從此姜雄姜師弟離開風(fēng)華島,往南海去了。”
馬天池哈哈大笑道:“若無這段故事,不然我又何以結(jié)識姜雄兄弟!世人皆道姜雄容貌古怪,見者心怖。豈知我與他卻是一見如故,皆為異性兄弟!”
馬天池故意說出自己與姜雄的關(guān)系,此話分明有與海外派修好之意??纱藭r寂寂僧卻又不通人情道:“我講這段故事,便是要說明:姜師弟再不能算我海外派的人物!我海外派,亦稱作海外逍遙派,不止有菩薩低眉,更多時金剛怒目!我寂寂從不殺人,但誰若不服,再說我海外派不配在中原武林占據(jù)一席之地,便上臺來!”
馬天池此時倒來了興致,叫一聲:“我來試一試你海外派的功夫,到底夠不夠格!”言畢,持著一桿烏沉沉的大棍,分開眾人,走近高臺,將手中棍只往地下一抵,便借力起身,騰起二丈多高,落在高臺之側(cè),緊接著大步流星往前踏上一步,看似此時仍與寂寂間隔有近兩丈的距離,卻在踏步向前之時,倏然點出一棍,人隨棍走,大棍竟直直的已然抵在寂寂僧眉心一尺之處停下。
“好!好棍法!果然可稱做神棒無敵!”臺下群豪哄然雷動。
若只論棍法,馬天池馬天舒兩兄弟屬實稱得上是江湖一等一的絕頂高手。
就連馬家二代子侄馬奎,才二十出頭,仗著馬家棍法,便能在這大會上屢勝名家好手。
寂寂僧見馬天池棍棒襲來,毫無為意,紋絲不動,亦是贊一聲:“神棒無敵!”
馬天池道:“寂寂上人,連姜雄兄弟此等高手都不過是你海外派之棄徒,依你所說,我對貴派之武功極為向往,便向你討教幾招!”
寂寂卻搖頭道:“我從不用兵刃!”繼而轉(zhuǎn)頭道:“王元師侄!你素愛棍術(shù),此為乃云南五老峰神棒無敵馬天池馬莊主,號稱使棍者天下第一。遇高人,豈可交臂失之?此等良機,你還猶豫作甚?”
喃喃羅漢瞧著抓耳撓腮的王元,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適可而止!不可傷人!”
王元早記起昔日在少林寺中,雪夜練棍,聽少林方丈言道使棍者當(dāng)屬馬家兄弟為首,心中焦急。此時王元聞聽師父之言,如獲大赦,輕輕一竄,便從喃喃羅漢背后,躍至馬天池身前。
此時,馬天池和天下英雄,都盯著王元細(xì)看。因為如王元樣,眾人屬實平生第一遭遇到。
只見王元看起來衣著邋遢,身材也算高大,其實卻是滿頭怒發(fā),沖天生長,足有尺余。若是剪去頭頂之豎發(fā),王元也就比蔣平高上些許。仔細(xì)看處,這邋遢漢子王元竟然滿臉長滿了長短不一的灰白毛發(fā),大抵也只是眼嘴口鼻處未長毛發(fā)而已。嘴闊頜尖,連頦下至鬢角都是長短毛發(fā),而非尋常的胡須之態(tài)。探出衣袖的雙手之上,竟也是毛茸茸遮住了手上的皮膚。
寂寂僧微微一笑,指著王元道:“這位乃我風(fēng)華島二代弟子,我?guī)熤锻踉且?!馬莊主,如若你能勝得了我?guī)熤锻踉?,我海外派便不再爭十大派之席位!?p> 陳倉此時心有疑慮,勸道:“寂寂師兄,話不可說滿。這馬天池棍棒無敵,內(nèi)力獨到。實乃天下第一等的高手。事關(guān)海外派的名頭兒,師兄深思熟慮,再說不遲!”
寂寂昂然道:“船已出海,唯有頂風(fēng)斬浪!話已出口,豈又收回之理?”言畢環(huán)顧四下群豪,又拍了拍王元的肩膀道:“好侄兒!”
在寂寂環(huán)顧之時,瞧見將軍凹東南角過道之上,又有五六人從凹外入場,寂寂不識得這些人,便自顧下臺而去。
來的這五六人,四男二女。其中一名三十歲不到的女子攙扶著另一名年長的道姑。
那道姑正是九云庵庵主紅拂女劍,此時休養(yǎng)了三日,已漸漸好轉(zhuǎn)。
那年輕些的女子,秀美端莊,英姿颯爽,頭頂著大紅色的絹羅帕,系著一條大紅色的汗襟剎腰,外面披著猩紅色兒的斗篷,腰里挎著湛盧寶劍,一對柳眉,一雙杏目。正是三俠五義南俠展昭展熊飛的結(jié)發(fā)妻子,雙俠丁兆蘭丁兆惠的妹子,丁氏月華。
她二人后面跟著四人。
其中一人便是伏牛山重陽派金冠道人的弟子高世奇。
另一人乃是一名蠻子,錦緞纏頭,金環(huán)約臂,背著自煉寶刀,古銅膚色,雄壯如牛的自杞部勿阿羅。
另外兩人,卻是鐵槍門韋天正和大漢采郎。采郎一手倒拖著大鐵槍,另一只手把住扛在肩頭的一根長長的物件兒。這物件兒還用錦緞包裹著,約有六七尺長短。
高臺之上,那農(nóng)夫見韋天正到了,眼中閃出喜色。
韋天正一進(jìn)會場,便向高臺望去,正與那農(nóng)夫唐牧武四目相接,韋天正急忙遙遙地彎腰施了個禮。
原來那日,高世奇深夜闖到三教堂去,訴說師父金冠道人竟失蹤了。普渡告訴高世奇,須前往紅拂女劍處拜會,或許會有音訊。高世奇聽話,第二日早早地便等在紅拂女劍和丁月華所住之處,直到院內(nèi)傳出人聲之后,才敢敲門道:“高世奇冒昧!此處可是九云庵主的住處?”
紅拂女劍正在丁月華的攙扶下活動,答道:“正是!”
待丁月華打開了門,高世奇講述了金冠道人失蹤之事,紅拂女劍嘆道:“哎!多半便是德施蠻子所為。德施蠻子臨行之際,對我言道:‘若事情順利,則會先行派勿阿羅回來告知?!銕煾附鸸诘廊藶槿思惫昧x,我若出言相求,他也會鼎力相助?;蛟S便不致出現(xiàn)你師父被德施蠻子擄去之事。無奈我前日里身受重傷,德施蠻子又行為魯莽,諸般情由,又不便細(xì)說。算來時日,不論是成是敗,或許二三日里便有音訊?!?p> 高世奇道:“到底是何事致使德施蠻子擄走師父?”
紅拂嘆氣道:“世奇啊,很多事情,不便與你詳說。不過那德施蠻子雖然魯莽,倒是講性情重義氣的人,他雖然強擄去你師父相助于他,但是卻不會傷害尊師,定會護(hù)你師父周全?!?p> 高世奇也不敢多問,竟然每日里守在紅拂院外,苦苦等候師父的音訊。
今日一早,便有三人二馬馳到此處,騎馬的乃是勿阿羅和韋天正,而那大漢采郎竟邁著雙腿與馬賽跑。
勿阿羅也不顧漢人禮節(jié),徑直推開院門,大聲喊道:“夫人!姑娘得救啦!我等領(lǐng)命先行回來送信!請夫人不必再擔(dān)憂!”
紅拂女劍聽到消息,心情大好,急忙在丁月華的攙扶下趨出問道:“可有傷亡?如何救得?”
勿阿羅跪地答道:“那龍門總壇,太為堅固,防守嚴(yán)密!我等只受命在外接應(yīng),并未進(jìn)到龍門大寨里去。在黃河邊上,將船只藏起,靜待大王傳訊??嗫嗟攘艘粋€晝夜,正在焦急萬分,準(zhǔn)備拼死沖進(jìn)龍門大寨之時,有自杞部煙花騰起,我率苴可眾人即刻將船抬入水中,趕奔煙花方向馳援。此時竟又有一只小船從龍門總壇大寨之下水中浮出。我等正準(zhǔn)備廝殺,卻發(fā)現(xiàn)竟是大頭領(lǐng)和周天一周大帥將船從水下舉出。周大帥還單手托舉著一名幼童。少時,水下又有一名俊朗的年輕人和一名道士浮上來,那青年懷抱著紅文姑娘?!?p> 紅拂女劍撫了撫胸口,吁氣道:“萬幸萬幸!可憐的紅文孩兒!”
勿阿羅又道:“我等急忙將小船上的水掀掉,眾人分乘苴可之船和那水下浮起的小船,奪路奔逃。此時龍門總壇開了寨門,五六艘大船駛出,追了上來,萬箭齊發(fā)。我等數(shù)人皆中了箭。那青年將姑娘環(huán)抱懷中,竟用背為紅文姑娘擋住了數(shù)箭!大王和我分立在兩個船頭,用刀將箭矢格擋,眾苴可拼力劃船,才勉強駛出箭矢殺傷距離。急忙靠岸,竄入山中。黃河門數(shù)百人下了大船來追?!?p> 紅拂嘆道:“你說那青年可有姓名?”
勿阿羅道:“好像叫什么李和的?!?p> 紅拂淚濕眼眶:“冤孽!”
勿阿羅不解其意,續(xù)道:“大王命我等十余苴可,點燃火把,虛張聲勢,引開那黃河門的追兵之后,不用管他,徑直回來與您報信:姑娘無恙!”
勿阿羅指著韋天正和采郎道:“這兩位乃是受周大帥之命,先行前赴三教堂,恰好路上相遇,雖起了些爭斗,但是得知他二人乃是周大帥屬眾之后,我已認(rèn)錯并再謝過救命之恩。只可惜大王費盡心血調(diào)教出的苴可,有四人死于黃河門追殺之中。那黃河門著實可惡,竟奔襲數(shù)十里,追殺我等,大喊要我等留下那名孩童。太過蹊蹺!”
紅拂落淚道:“那你家大王現(xiàn)在可有音訊?”
勿阿羅道:“據(jù)鐵槍門烽火傳訊,大王和周大帥已然安全抵達(dá)河曲部,略作休整,便要往三教堂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