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佰四十一回 分家
翌日,三教堂三堂主陳倉宣道:“演武已畢,公推十大派!”
臺下五毒教中一名女子清脆的聲音響起:“如何個推舉之法?”
陳倉口喊佛號道:“所謂武林公推出的十大派,其目的在于由十大派共同協(xié)助武圣人調和江湖紛爭,又共同監(jiān)督武圣人之公允。自然這十大派必備公允之德行,己正方可正人!同時兼?zhèn)涓叱渌?,方可威懾宵小之輩?!?p> 那五毒教女子又道:“我天姥婭王神教,可否自薦?”
陳倉哈哈一笑道:“貴派雖地處南天,多數(shù)屬眾亦非漢人。但凡既習漢字,又講漢話者,自認大宋子民,包括貴派,皆可自薦,或推舉他派。”
那五毒教女子咯咯笑道:“那我找個漢人嫁了,自然即時便成了大宋之子民咯!”
這類不顧男女之防的話一出口,登時臺下不時有笑聲發(fā)出,自然便是譏笑嘲笑者居多。更有些位置離五毒教遠的門派的弟子互相戲謔道:“黃師兄,遮莫這女子便是看上你了,要嫁你為妻?!庇忠蝗说溃骸包S師兄家里已有一妻一妾,再納一房,不妨事的?!敝茉饬r便哄堂而笑。
離五毒教距離近的門派,反倒不敢如此嘲笑。
摩山派畢月霄聽這些江湖漢子言語粗鄙,“哼”了一聲道:“無恥之徒!”
那五毒教女子也不生氣,而是大聲道:“我天姥教推滇池東海燕云島位列十大派之一!推燕云島島主李和為武圣人!”
這一句話雖是從女子口中說出,卻語驚四座,立時群豪便靜了下去。
因為五毒教并不是一個小門小派,此刻嚴肅提議燕云島,而這燕云島李和,絕大部分江湖人士聽都沒聽說過。
是什么樣的人,令名動江湖的五毒教不遠萬里到此,力薦為十大派之一?
有些人存心想反駁五毒教,卻又深恐五毒教行事狠辣,記恨于己,他日說不得便悄無聲息的死在五毒教的用毒手段上。
有些人與華夷之防甚是看重,但這燕云島自己卻屬實一無所知,竟無從辯起。
此時云霄觀大旗之下,白一子朗聲道:“李和其人,狂悖無禮,擅闖八寶疊云峰九云庵,言行極是可惡!”
白一子剛正不阿,俠義之名早播江湖,他這一句話說出,便有不少門派響應:“白劍客從不言無稽之語,向來令人信服。他既說那李和是狂徒,那必須便是狂徒!”
五毒教一名女子即刻駁道:“閣下便是云霄觀白一子么?李和李公子年方二十三歲,正值血氣少年,便是有些張揚,難道便不是公允之人?難道便不是武藝高超之人?難道便不是正派之人?你白一子武功之高,天下皆知。只是不知能否勝得過燕云島李公子?”
白一子想起那日九云庵中,與李和一戰(zhàn),自己屬實仗了佛光劍的銳利,方才略占上風,單論功夫未必自己便在李和之上。只是白一子著實惱怒李和竟敢在九云庵中,向自己大師兄夏侯仁的未婚妻示愛,絲毫不顧及禮防。更令白一子氣急者,乃是李和竟然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詞,言道他可令普渡下跪!此事他豈能忍受得住?
白一子眼中現(xiàn)出怒火,正要爭辯之際,一個渾厚的聲音自人群之中發(fā)出:“先不要講那燕云島李和之事,敢問云霄觀白一子白劍客,碧霞宮、云霄觀和北極島,是想在這十大派中獨占一席,還是想占據(jù)三席?”
說話之人正是五老峰獨棍神佛馬天池,他同那燕云島都處在滇池島周側,多少有些往來,但是他對李和卻也屬實不曉根底,只認定李和并非狂浪無形的公子哥。碧霞宮、云霄觀和北極島,皆是出自一門,此刻他惱恨碧霞宮弟子打傷自己兒子,便將這挑撥之語拋向碧霞宮。
此時詹烽在臺上聽得仔細,心道:“這馬天池此言,甚是狠辣!若是碧霞宮、云霄觀和北極島為一體,則只能出一人統(tǒng)領,那這武林圣人之位,便已少了二位高手角逐。若這于和、普渡和雪竹蓮皆要想奪那武圣人之位,則務必分家!好一著陽謀!”
詹烽推波助瀾道:“馬莊主,云霄觀、碧霞宮和北極島,乃是一脈相傳,別人自家之事,我看還是不要過問為好?!?p> 白一子接話道:“我門派之事,自有三位尊長定奪。不勞馬莊主費心!你莫要岔開話頭!你五老峰和那燕云島毗鄰而居,不知你等是否有些交情。但李和之人品,我是斷斷不能接受!更遑論推舉燕云島為十大派之一!莽莽江湖,天下豈無英雄?天下門派在此,大家盡數(shù)推舉便是!”
此時夏遂良偏出言相譏道:“白師弟此言不妥!那李和我倒也見過兩次,乃是豪放灑脫,重情重義之人。我等習武,豈可輕易便定他人之品性,做些誅心之論?更何況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一言既出,天下皆知。再說那李和到底在九云庵做了何事,令白師弟對其如此痛恨?”
白一子思量李和大鬧九云庵之事,關乎自己大師兄夏侯仁和紅文姑娘的清譽,斷難從自己口中說出,一時竟語噎,一張俏嫩的臉膛兒憋的通紅,恨恨盯著夏遂良。
白一子側旁的師妹,一字娥眉女馬鳳姑出聲相援道:“夏師兄!要說誅心之論,我倒還真有!那一日,我大師兄夏侯仁在洞庭湖君山寨中,要擒拿本門叛徒夏侯杰,你屢次三番阻撓。李和在九云庵中所做之事,屬實是大違禮教!你偏向著那李和說話!自從我大師兄和九云庵紅文姑娘訂親之后,凡是涉及我大師兄之事,你便心存不服!這便是我馬鳳姑的誅心之論!”
碧霞宮的弟子,此時見夏遂良大怒,便忍不住與馬鳳姑爭吵起來。
徐良在喃喃羅漢背后,小聲沖著王元道:“那李和在九云庵竟向紅文姑姑求親,紅文姑姑已經和夏侯仁叔叔訂親了,豈能毀約?此事當真做的有點邪乎!”
此時于和再難忍受,離席喝道:“住口!自家門派之事,在這大會之上爭吵起來,羞與不羞!成何體統(tǒng)!再說來,那李和李公子,豈是你等能討論之人!便是我與你二位師伯,也須對他恭恭敬敬!莫說是燕云島若真的被推舉為十大派之一,便是那李和李公子被選為武圣人,我于和也毫無怨言!休要再起爭吵!”
白一子對自己大師兄之情,勝過親生兄弟,雖聽三師叔痛罵,但他一想起那李和要明搶自己大師兄的未婚妻之事,心中萬千憤懣,忍不住道:“三師叔教訓極是。不過那李和在九云庵所做之事......”
于和勃然大怒,喝道:“白一子!我的話,你便當做耳邊風么?”
普渡見自己弟子并無過錯,也早聽白一子回稟了九云庵李和所惹之事??衫詈痛巳耸玛P自己三兄弟三人,無論如何,碧霞宮和云霄觀的弟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吵鬧起來,總是有些丟丑。
普渡此時瞧著白一子被于和強行罵止而心有不甘的神情,又想起那日在紅葉寺外,自己與李和的密談,萬般苦心無人能會,長嘆一聲,竟一時不能出言。
雪竹蓮瞅了瞅臺下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弟子,僅五人而已,就算是加上北極島的仆傭之人,亦不過才十三四人。雪竹蓮又瞧著碧霞宮大旗之下,僅二代弟子便有十七八人,況且還有那些未趕來的弟子。
雪竹蓮的思緒回到昔日三人同在碧霞宮跟隨師父云飛揚學藝的時光。
那時的碧霞宮自在融洽,師父待自己三兄弟三人果真便如親父子一般。有時天晴,師父興致起始,一邊看著三人練功,一邊臨湖撫琴,琴音與風聲相和,抑揚徐疾,琮琤澎湃。那般場景,便是雪竹蓮一生中最為記掛的歲月。
但是,雪竹蓮對碧霞宮的記憶也似乎便停在那美好的一刻,不愿再讓更多的其它思緒占據(jù)自己腦海,破壞那種美好。
可是自從三十年前,師父帶著他們三人前往武當,會戰(zhàn)劉玲瓏之后,便再也沒有回過碧霞宮。
雪竹蓮聽說碧霞宮拓建,擴修數(shù)倍,有時候也想去看一看,現(xiàn)在碧霞宮的模樣。
雪竹蓮想起當初二師兄隨同中原豪杰,進剿蜀中。其時自己身受內傷,三師弟于和帶著自己去遼東尚家求藥。雖然于和不辭辛苦,帶著自己東奔西走到處醫(yī)治內傷,可只要服個軟兒尚家便肯將九籽蓮花拿出。三師弟于和偏就是不肯低頭。當時的雪竹蓮日日受那寒毒內傷之苦,九籽蓮花雖然不能根治,卻能將寒毒壓制,再輔以內功修為,或可逐漸痊愈。
雪竹蓮有時極為疑惑,三師弟到底為何天生如此的傲骨,從不讓人?后來終于遷延日久,內傷錯過最佳治療之時日,雖在金昌襄助之下,在北極島經十余年調養(yǎng)才獲大愈,但自己卻此生再難脫離北極島。
自己弟子前去碧霞宮朝拜,回來時言道,碧霞宮弟子武功進展奇速但是卻態(tài)度言語傲慢。自己終不甚介懷,可也總還是有些不悅。如今先是那羅霄任性胡為,肆意逞能,再有這夏遂良刻意打傷馬奎。傳聞說碧霞宮的弟子和云霄觀弟子不和,今日看來,也不是虛妄之言。
自己當日去洞庭湖君山寨尋三師弟于和不遇,卻恰逢諸葛成都背著夏侯杰逃出君山水寨,便出手搶下金燈劍,可是今日見到這金燈劍的主人似乎未將天下英雄放在眼里。那日劫下金燈劍,打傷諸葛成都之后,便令弟子上官風一路暗隨,竟發(fā)現(xiàn)金龍余孽和黃河門的弟子,都聽命于三師弟的弟子趙小錫!真是令人無法接受和難以捉摸。如今大師兄等也已知曉,趙小錫之事,恐再難瞞住。中原武林對金龍余孽深惡痛絕,此次大會之上,無論誰坐上武圣人的位子,必然都要與金龍教割裂,并一改江湖亂象,那三師弟弟子與金龍教勾連之事,豈能善罷甘休?
雪竹蓮抬頭看了看大師兄,只見大師兄似乎比以前蒼老了許多,這些年來獨鎮(zhèn)西南,恐怕他才是最為辛苦之人。
至于那燕云島李和,當五毒教、碧霞宮等提到此人之時,雪竹蓮竟見大師兄神色之中似乎便有無限痛惜之情,不知在為誰神傷。
雪竹蓮聽著于和痛斥白一子,聲色俱厲,神威并具,儼然便是一派大教主的派頭。
他陡然起身,面無表情,神情肅然道:“大師兄!三師弟!既然有人詢問,我等三兄弟是算作一派,還是算作三派......”
于和和普渡都應道:“師弟!”“二師兄!哪個敢再問我等兄弟之事,便是與我碧霞宮為敵!”
雪竹蓮靜靜道:“我們三兄弟,還是分了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