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主將大張著嘴,雙眼已經(jīng)徹底失神。
云芙憶,蕓生派的總執(zhí)事,她碧藍的瞳孔深刻地凝視著妖族主將,蹙著眉頭,表情復(fù)雜。片刻后,她松開了抓著妖族主將頭上的犄角,深吸了一口氣。
隨后,幾名弟子前來,恭敬地朝云芙憶拜倒:“總執(zhí)事,我們已經(jīng)抓住了十幾名妖族,請求指示?!?p> 云芙憶默不作聲地站起身,點了點頭:“留下那些修為超過百年的活口,其他的就地處決?!彼宰魍nD,然后補充道:“他們掌握了能夠自我摧毀神海的法術(shù),務(wù)必要先封住他們的神之力。”
幾個弟子領(lǐng)悟到,立刻飛離了現(xiàn)場。
云芙憶又看向腳下的圓形陣盤,眼神深思熟慮。然后,她沒有再耽擱,徑直前往楚千行的位置。
山坡上的戰(zhàn)場異常慘烈,弟子們不忍看著同門的殘肢斷臂,開始將他們拼湊在一起。楚千行躺在一邊的擔(dān)架上,渾身包裹著血紅色的紗布,早已失去了知覺。幾個親傳弟子站在他旁邊,表情沉痛。
而江菱……
寧池婧坐在江菱的身邊,淚水不停地流淌。她輕輕撫摸著江菱的臉,滿是哀傷的表情。每一次觸碰都仿佛在捏碎她的心。
她的呼吸急促而不規(guī)律,她試圖對江菱的身體施以最大的氣之力,但卻明白再也沒有希望。她的眼淚濕透了她的手掌。她的嘴唇微微顫抖,卻沒有一絲哭聲,可這悲傷的聲音仍然無聲地回蕩在山谷中。
“師父……節(jié)哀……”寧池婧的一個弟子試圖寬慰他的師父。她卻搖了搖頭。
“見過總執(zhí)事……”寧池婧帶著哭腔朝著云芙憶抱了抱拳。
“不行嗎……”
“我給她……輸送不管多少的氣之力,她的心……心臟依然……依然……”寧池婧說不下去了。
云芙憶蹲下身,手指顫抖著摸了摸她的臉。
……
在蕓生派外,采石山上的警戒格外嚴密。顧迎珊在一個偏僻的營帳內(nèi),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傳音手環(huán),幾乎呆立許久。
吳立言第三次提醒她后,她才回過神來,按下手環(huán)上的雜念,回應(yīng)吳立言的話:“池婧已經(jīng)帶著傷員和俘虜在回來的路上了。芙憶也已經(jīng)出發(fā),她要親自前往赤霄族?!?p> 顧迎珊收斂心神,面色凝重:“我知道,現(xiàn)在得打起精神了。如果芙憶猜的沒有錯,北面的敵人應(yīng)該要攻過來了?!?p> 吳立言焦慮地咬牙:“掌門,是時候下令,讓先鋒弟子沖出去了,如果敵人已經(jīng)收到了消息,現(xiàn)在恐怕會放棄這次作戰(zhàn)。”
顧迎珊思索片刻后斷然否定:“不,還不到時候?!?p> 吳立言猶豫地說:“但是,如果敵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出去作戰(zhàn)的是云執(zhí)事,不是你的話,他們肯定不會貿(mào)然發(fā)動攻擊了。這樣的話……弟子們的犧牲不就白費了嗎?”
顧迎珊想了想,立刻坐下身來,同時拿出另一個不一樣的傳音手環(huán),決定以密音傳音的方式繼續(xù):“我們在密音上說?!?p> 吳立言也立刻戴上了另一個傳音手環(huán),雙方閉上眼睛,進入了密音傳音的空間。
等了許久,腦海中終于傳來了林子羽的聲音:“密音傳音,定是有大事要說對吧?”
“寧池婧來了嗎?”顧迎珊問道。
“掌門,我在聽?!?p> “好……”顧迎珊頓了頓道,“江菱戰(zhàn)死,楚千行重傷,還有一百六十二名弟子戰(zhàn)死的消息,大家都已經(jīng)知道了吧……”
她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云芙憶單獨給她傳音了。但是那么多弟子在場,恐怕也是瞞不住的。
傳音空間中沉靜了片刻,林子羽打破了這份寂靜。
“知道了?!?p> 顧迎珊深吸一口氣道:“現(xiàn)在我們沒有時間緬懷。我現(xiàn)在長話短說。之所以讓云芙憶裝作是我前去九陽山,就是為了應(yīng)對眼下可能發(fā)生的危機?!?p> “云芙憶對那個妖族主將使用了攝魂訣,但是對方也早有防備,其在神海內(nèi)部的關(guān)鍵位置設(shè)置了自毀封印。我們沒有料到這個事,所以現(xiàn)在情況只掌握了一部分?!?p> 眾人心中咯噔一下,覺得有些不妙。
“這些妖族,名叫景魔。他們是較為強大的妖族,修神,普遍修為在八十年到一百六十年之間,天賦較強的能有兩百年以上修為。族內(nèi)約有三萬人,全部居住在虛空石內(nèi)。掌握虛空石的是他們的王,喚名景王,修為未知,但是其已經(jīng)活了三百年,真實修為可能在四百年以上。從十五年前開始,景王便帶著虛空石和全部景魔潛入人間,掌握了我們蕓生派的大量情報,如今不知所蹤,很可能就在我們周圍潛伏著?!?p> “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景魔在十年前的三里幫之亂中,趁亂便和北澗國的挽月閣取得了聯(lián)系。這十年一直在暗中積蓄力量,前天我要閉關(guān)的消息被刻意放了出去,但是這個消息第二天就傳遍了。而后他們聯(lián)合策劃了九陽山的埋伏。目的是想把我調(diào)離蕓生派,接著挽月閣,以及三里幫的殘存勢力一起攻入希城。景魔趁機會在希城內(nèi)出現(xiàn),里應(yīng)外合。他們的短期目的,是要將我們蕓生派,在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之前,徹底消滅?!?p> 林子羽的聲音響起:“所以說,芙憶她早料到這些事,就裝作是你,前往九陽山,想要引蛇出洞?”
“從那個妖族主將的神海記憶來看,是這樣的,也剛好和芙憶先前的推測吻合?!鳖櫽夯卮鸬溃八哉f,眼下挽月閣,很可能已經(jīng)在那里埋伏。”
吳立言的聲音低沉響起:“執(zhí)事她沒有暴露吧?如果被挽月閣的人知道,他們多半會放棄這次攻擊?!?p> “應(yīng)該沒有。芙憶他們已經(jīng)將景魔埋伏的那幾百人消滅了,包括那個景魔的主將,他們沒有時間和機會把這些消息傳出去?!?p> 她頓了頓,“因此,你們要小心。最需要提防的不是挽月閣那邊,而是希城內(nèi)潛藏著的景魔們。我現(xiàn)在待在此地隱藏,只能拜托大家了。”
幾人應(yīng)允,隨后正要退出密音之時。
林子羽突然說道:“如果說挽月閣他們本身,就是打算讓芙憶他們出去呢?”
“如果說,挽月閣和景魔他們,真正的目標,不是希城,而是芙憶呢?”
顧迎珊腦袋嗡的一聲,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林子羽又道:“啊,我是亂猜的。應(yīng)該不會……”
正在這時,傳音令的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聲音,在眾人腦海中響起。
正是云芙憶的聲音:“我已經(jīng)將王芳他們順利帶了出來。赤霄族提出了幾個條件,他們同意和我們建立交往,也同意會和我們共同生活在指定的區(qū)域,每年會定時定量向我們繳納供奉。但是他們提出要保留虛空石,并且要保持獨立。”
眾人驚訝于事態(tài)的迅速發(fā)展,顧迎珊立刻關(guān)切地詢問:“你那里安全嗎?”
云芙憶顯然沒有料到顧迎珊會這樣問,略帶詫異地回答:“安全。我們已經(jīng)離開九陽山,很快就到了赤霄族的領(lǐng)地?!?p> 顧迎珊松了口氣,但她也隨即叮囑:“盡快回來。如果有任何危險,一定第一時間在密音上通知我們?!?p> “好?!痹栖綉洿饝?yīng)著,“林子羽,吳立言,你們必須確保希城和門派的安全。我會盡快返回。”
云芙憶的聲音消失在密音傳音中,寧池婧則說:“我將在半個時辰內(nèi)回到蕓生派?!?p> 眾人接受了任務(wù),紛紛退出密音傳音,開始各自忙碌。
顧迎珊留在原地,思緒紛亂。林子羽的疑問讓她難以接受,如果云芙憶真的出了問題,那將是難以承受的打擊。
半個時辰后,寧池婧傳來消息,她已經(jīng)安全抵達蕓生派。然后,她帶著身受重傷的楚千行,以及江菱的尸體來到了顧迎珊所在的偏僻帳篷內(nèi)。
在確認沒有人跟蹤后,顧迎珊著手治療楚千行的傷勢。她的檢查結(jié)果令她大吃一驚:楚千行身上多達兩百多處傷痕,六塊骨折,其中四塊粉碎性的骨折。盡管她的明玉造化功修為已達第五重,但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無法完全修復(fù)骨骼。
楚千行的呼吸變得微弱,使得顧迎珊不敢浪費時間。她緊接著動用了明玉造化功。她的手指散發(fā)出細細的光線如同青絲,籠罩著楚千行的身體。細胞們開始跟隨著這道力量的律動,生之力源源不斷地涌入楚千行的體內(nèi)。這股力量被轉(zhuǎn)化成細胞的能量,開始瘋狂地修復(fù)著他的身體。五臟六腑在這股力量的滋潤下變得更加健康,傷勢也逐漸愈合。
然而,骨骼的修復(fù)依然顯得緩慢,即便是顧迎珊的明玉造化功第五重,也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完全修復(fù)這些斷裂的骨頭。
半個時辰后,治療終于完成。顧迎珊的額頭上滲出了汗水,而楚千行的狀況也有所好轉(zhuǎn),他滿頭大汗,宛如經(jīng)歷了尤為劇烈的運動,他的氣息不再微弱,心臟跳動有了生機。
楚千行慢慢地醒來,一睜開眼,緊張之情幾乎瞬間涌上心頭。然后他看到了顧迎珊,心情才稍稍放松。但緊接著他試圖坐起身,卻因全身劇痛而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他的眼神充滿焦慮,他急切地詢問:“菱兒,菱兒呢?”
他的聲音充滿了哀求。
顧迎珊柔聲道:“別動,你的傷勢太嚴重,需要充分休養(yǎng)?!?p> 楚千行的臉上露出焦急和害怕的神情,他顫抖地追問:“掌門,江菱她……她還活著嗎?”
顧迎珊難以啟齒,她看了看門外已經(jīng)被封在水晶棺內(nèi)的江菱,只能輕聲回應(yīng):“你別太難過……”
楚千行征征的看著顧迎珊,頓時怒火中燒,他用充滿怨恨的聲音質(zhì)問:“別太難過?你讓我別太難過,當(dāng)時你明明在場,如果你在那一刻能救她的話,江菱或許不會死!你讓我別太難過?”
顧迎珊一時被說蒙了,她急忙解釋:“你誤會了,當(dāng)時我并不在場。如果我在場,絕不會發(fā)生這些事?!?p> “什么意思?”楚千行愣愣的看著顧迎珊。
寧池婧搖了搖頭道:“千行……你冷靜些。江菱去了,我們都很難過。但是這不是掌門的錯,當(dāng)時是云執(zhí)事扮作掌門,去的九陽山,目的是為了……”
寧池婧耐心得給楚千行解釋了一遍,后者聽完,宛如徹底喪失了斗志,躺在地上不做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