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家,男人是家里的頂梁柱,一旦男人沒了,這個家也就散了,顧若離忽然想起來每回同安堂義診時,顧解慶都會親自坐診,一坐就是一整天,看數百人寫數百張方子,等到夜里收工時他已經直不起腰來了,連手臂都在顫抖。
她在一邊伺候著,師兄們有人抱怨道:“師父,給這些窮人看病,無名無利的您何必辛苦自己。”
“胡說!”顧解慶怒喝道,“醫(yī)乃生死所寄,責任非輕,豈可有貧富之論。醫(yī)術與名利無關,善惡無關,你要記住,一個大夫若不治病救人,只圖名利,便是有辱醫(yī)德,枉為人!”
師兄不敢再說,她卻笑了起來。
醫(yī)者醫(yī)心,仁心仁術!
她做不到如顧解慶一樣,在病者面前從無善惡之分,但是她自心底欽佩?;蛟S就是因為觀點相同,她才會對顧家有歸屬感,才會高高興興的以幾十歲高齡裝了十幾年的顧三小姐。
顧若離深吸了口氣,抬頭看著天:“祖父,我今天要真的走了,我會內疚一輩子!”話落,她忽然釋然,就如顧解慶說的,一個大夫如果不治病救人,還活著做什么。
“顧三。”霍繁簍覺得顧若離的臉色不對,立刻拽住她的手臂,顧若離推開她,毫無遲疑的往二妮家走去,霍繁簍第一次失態(tài),驚駭的道,“我日,你瘋了。”
“我不會暴露自己。”顧若離的停下來看著他,“但你可以自己走,我們本來就毫不相干?!?p> 霍繁簍啐了一口,怒道:“就算不被人發(fā)現(xiàn)又怎么樣,救一個萍水相逢的人有這個必要嗎。”他踢了一腳土夯的圍墻搖搖晃晃的出了院子。
炕邊圍著三個人,麻姑正查看病情,是以,顧若離進去他們沒有人察覺到。
顧若離站在后面,就聽到麻姑嘆了口氣道:“這是陳年舊病,治不了?!庇值溃八朗撬啦涣?,但是下半輩子是下不了地,做不了活了?!?p> 一個農民又是家中的頂梁柱,讓他一輩子躺在床上,還不如讓他直接死了痛快。
崔大娘扶著炕沿軟軟的滑到地上,哭了起來。
“不會的?!闭驹诳贿叺纳倌昃o緊攥著拳頭,咬牙道,“我去請大夫來?!彼f著轉身就走,目光在碰到顧若離時微微一愣。
麻姑拉住少年,喊道:“柱子,沒有用,就算你拖到慶陽顧家去也救不了?!庇值溃案螞r這樣的病要長年累月的養(yǎng)著吃藥,你家能耗得起?!”
陪著崔柱回來的中年人無力的抱著頭蹲在炕邊不說話。
“總不能看著我爹一直痛苦?!贝拗粗簧弦焉裰静磺宓母赣H,流著眼淚哽咽的道,“不管怎么樣,我都要試試?!彼f著往外走。
忽然崔大娘站了起來,一把拉住崔柱,嘶聲力竭的道:“別去。麻姑說的對,治不好的病我們不能耗著啊?!庇值溃澳氵€年輕,還沒娶媳婦,若是你爹……到時候誰愿意嫁給你?!?p> 崔柱咬著牙渾身顫抖。
麻姑收拾自己的東西,搖著頭道:“治不好了啊,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也沒用?!庇值?,“依我看,還是讓他早點去了的好,也少受點病痛的折磨?!?p> 房間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眼中皆是絕望。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來,清清冷冷的沒有多少起伏:“能治,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