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夜。
燕國帝都。
一處沉靜的府邸,一簾曳地的帳幔前,一名身著深灰色窄袖錦衣的年輕男子面對著帳幔,單膝跪在地上。
只見他身子繃得緊緊的,還微微發(fā)著顫,面色發(fā)白,緊張到近乎害怕的模樣。
“不見了?”只聽帳幔有男子輕輕的聲音響起,“何為不、見、了?”
男子的聲音雖輕,卻冷,仿佛是透骨的冷,凍得跪地的男子即刻改單膝跪地為雙膝跪地,“咚”的一聲在地上磕下了一記響頭,顫聲道:“屬下知罪!已派人四處去尋了,敢請主上降罪!”
“別朝我磕頭,只會磕得我心煩?!睅め:竽凶拥穆曇暨€是冷冷的,“去找吧,一個(gè)時(shí)辰足夠,我的耐心有限,至于小棠園里的那兩名家丁,殺了吧。”
男子的語氣很隨意,似乎就像在說掐來兩株花一般隨意。
“可是主上——”跪地的男子還想說什么,卻被帳幔后的人打斷,“總該有人死的,你知道該怎么做?!?p> “……是,主上,屬下……告退。”
“去吧,找回來了帶來見我。”
夜,更深了。
*
“?!庇蜔衾锉鲆欢湫⌒〉幕鸹?,朱砂驀地驚醒,微睜圓著眼定定看著眼前桌上的油燈,額上有細(xì)汗,呼吸急促。
這是一名看起來年紀(jì)雙十左右的年輕女子,身穿一件天青色布衣,眉如翠羽,肌如白雪,道不上月里嫦娥巫女洛神般貌美,卻也清麗絕倫,沒有花王牡丹的艷逸,卻有水中芙蓉的秀色。
只是這般清麗如畫的姑娘,右眼角下卻有一塊食指指甲蓋般大小的疤,疤痕算不得大,但在臉上,就生生將本是月貌花容的一張臉給毀了。
女子名喚朱砂。
此刻朱砂的雙臂還伏在身旁的案幾上,額上有細(xì)汗,還有不太明顯的壓印出的紅印,顯然她方才是伏在這案幾上睡著了。
案幾上有一盞銅燈臺,還有一只小小的銅香爐,正有朦朧淡白的煙囪從香爐頂端裊娜而出。
朱砂坐直身,將背靠到身后椅背上,微閉起眼,將手按在眉心上輕揉著,呼吸漸漸平復(fù)下來。
她又做夢了,夢里她一直聽到雨聲,而她的身子則在雨里一直在往下沉,仿佛要沉到最黑暗的地方才休止。
朱砂已數(shù)不清這是她第幾次夢到這個(gè)夢了,但凡做這個(gè)夢,她總會心悸而醒。
很安靜,沒有雨打屋瓦的聲音。
根本就沒有下雨。
便是雨,都是在她的夢里下的。
朱砂將自己的眉心揉按得用力了一分,這究竟……是什么夢?
這個(gè)夢,是不是也是她忘掉的事情?
對于她的過往,她沒有絲毫記憶,自四年前被素心救醒之后,她就什么都不記得,她唯一記得的,就是自己名叫朱砂,不是一個(gè)好人。
朱砂將自己的眉心按得極為用力,似乎如此就能讓她想起什么似的。
就在這時(shí),旁邊的珠簾后傳來女子清脆如黃鶯般的聲音,“朱砂姑娘,你要的香粉好了?!?p> 話音落,只聽珠簾嘩啦一聲響,一名身著翠色綢裙的年輕姑娘從珠簾后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只巴掌大的精致檀木盒子走向朱砂,將其遞給了朱砂,笑吟吟道:“朱砂姑娘,你的香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