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就不知姑爺怎么突然來年府了?”秦姨娘追問。
倪氏打了一張牌,語氣如常道:“就是替大姐來看看我們?!?p> 秦姨娘的笑意里噙了一絲譏諷,卻很快溫聲道:“我叫膳房的人做了點心,怎么還沒送來?”
說著,看向華珠,“二小姐愛吃栗子糕,我記得呢!”
笑得頗有些討好,但又難掩嫉妒,想想也對,去瑯琊的名額只有一個,秦姨娘肯定希望被顏博帶走的是年希珠。
華珠摸了一張牌,淡淡笑道:“秦姨娘有心了。”
須臾,膳房的人送來了點心,一盤栗子糕、一碟土筍凍、一份閩生果、一盒炸蝦棗和一碗福建光餅。
秦姨娘將栗子糕推到華珠面前,爾后驚訝道:“咦?我好像沒叫土筍凍,在座的可沒人愛吃這個,膳房的人怎么辦事的?”
倪氏怕秦姨娘要找膳房丫鬟的茬兒,忙道:“怕是不小心弄錯了,這好像是姑爺愛吃的點心,每次姑爺來,夫人都吩咐膳房的人做?!?p> 秦姨娘很快又露出一抹笑來,“既如此,就找人送到姑爺院子去吧,反正離這兒也不遠。”
翠兒是個機靈的丫鬟,跟了秦姨娘三年,若非早有了錢媽媽,她一定會成為第一心腹。今天,錢媽媽在屋里陪五小姐練字,她表現的機會來了。她笑盈盈地將土筍凍放入了食盒,“我去送?!?p> 華珠等人用了點心,又打了會兒牌,梅姨娘拿帕子擦了擦鬢角的汗,“早起時挺涼爽的,便加了件兔毛褙子,誰料日頭這么毒辣,我都有些中暑了。”
倪氏看她臉色的確有些蒼白,便柔聲道:“改天再打牌,我先扶你回屋歇息?!?p> 梅姨娘與倪氏走后,秦姨娘挽住華珠的胳膊,輕聲笑道:“今天天氣很好,二小姐不急著回去的話,陪我到湖邊逛逛吧。”
年府占地面積極廣,其中容納了一處人工湖泊和一個天然魚塘,秦姨娘指的是前者,那里人煙稀少,比西苑還荒涼,的確是個……下手的好地方。
只是最后倒霉的到底是誰,她可不保證。
華珠斂起心中的冷笑,與秦姨娘一道去往了湖邊。
二人沿著微波粼粼的湖面散步,秦姨娘拂去被微風吹亂的發(fā)絲,試探地問道:“大姑奶奶快臨盆了,心里一定很思念你們這幫姐妹,不知道老爺有沒有說,讓誰去瑯琊陪陪大姑奶奶呢?”
華珠果斷搖頭,“沒!”
秦姨娘的面色一沉,又笑道:“那……二小姐想不想去瑯琊呢?其實你只要對老爺開口,老爺肯定不忍拒絕的?!?p> 開口什么呢?開口把名額讓給年希珠,還是開口捎上年希珠?
這件事的最終決定權根本不在年家,而在顏家。
父親娶了一尊佛回來天天供著已經夠辛苦了,她不愿再做什么讓父親為難的事。
華珠舉眸望天,小小的臉上浮現起與這個年齡不符的沉穩(wěn):“這事兒啊得聽大姐的意見,大姐如果想找誰陪她,自然會告訴我們的?!?p> 秦姨娘的鼻子都快氣歪了,二小姐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秦姨娘壓下心頭的不悅,擠出一副笑容道:“小時候我家里有兩個女兒,父親最疼我,姐姐心里難免不舒服,時不時地找我茬,我可討厭她了,就覺得如果沒有她,我會過得比當時幸福很多??墒侵钡接幸惶旄赣H遭遇不幸,母親受不了打擊也跟著過世,只有我們兄妹三個相依為命,很快,我們變得沒有米,沒有錢,窮得揭不開鍋。我本以為按照姐姐的性子,一定會賣了我,可實際上,家里的確來了人伢子,卻是兄長叫來的;人伢子也的確看中了我,因為我比較漂亮,能賣個更高的價格。但……”
講到這里,秦姨娘的語氣里有了一絲哽咽,“但在姐姐的堅持下,人伢子帶走了她,靠著她每月寄來的錢,兄長開了店鋪娶了妻,而我,在幾年后有幸成了老爺的妾室。二小姐,有人幫扶是一件幸事?!?p> 這是在影射年希珠與她么?
若換做未重生之前的華珠,興許就被這姐妹情深的故事給打動,甚至欣欣向往了,但死過一次的華珠,清楚地明白年希珠不但不能成為她的助力,反而會成為她的軟肋。
華珠不接話。
秦姨娘急紅了眼,一句話的事,二小姐怎么就是不愿配合呢?
此時,二人已經來到了凌駕于湖面上的小釣魚臺,秦姨娘看著華珠輪廓優(yōu)美的側臉,眸色一深,二小姐,既然你不配合,我唯有出此下策了!
秦姨娘抓住了華珠的手腕,一改之前的溫順討好,語氣冰冷道:“二小姐,大家都是明白人,你莫與我裝糊涂!我知道你要去顏家了,從此與五小姐她們不是一路人了,其實你何必這么小氣呢?既然大姐賞識你,父親又偏疼你,你便是提出叫五小姐同去又如何?他們還能不依了?五小姐待你可不??!”
華珠冷冷地看了看她恰住自己碗口的手,說道:“姨娘你放尊重些,好歹我也是年府的主子!”
秦姨娘一怔,眼底閃過了一絲慌亂,卻仍不放手。
華珠強行一揮,秦姨娘一聲尖叫,跌入了身后的湖里。
“救命??!二小姐,我……我……我不識水性……”
別看陽光明媚,如沐春風,湖里的水卻是冰肌裂骨的,秦姨娘冷得渾身打抖,一手拽住岸邊的雜草,防止自己深陷入水,另一邊拼命地朝華珠呼救。
這里只有她們兩個人,不論是誰出了事,另一人都難辭其咎。
華珠歪著腦袋想了想,爾后走到岸邊,將秦姨娘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