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生辰宴會上,他看到了王歆的《驚鴻舞》和顏婳的《西河劍器》,不知不覺便想到了柳昭昭,但他并沒打算來墳地探望,直到……太子妃突然感慨他膝下空空,連側妃也沒能為他留下子嗣,他憶起了柳昭昭與尚未出世的胎兒……
腦海里轟的一聲炸響晴天霹靂,赫連笙猛地看向了李婉!
一個心地善良、嫻熟聰慧的女人,一個身體羸弱、茍延殘喘的病人、一個共度七年、榮辱與共的妻子,真的……會做出這種事來嗎?
眾人順著赫連笙的目光看向了李婉,無需解釋,他們也明白,能夠左右太子行徑的人,除了太子妃,絕無旁人。
但這……怎么可能呢?她是那樣柔弱的一個女子,那樣善良與溫婉、那樣平易近人……
李致遠的腿都嚇軟了,幸虧顏寬與王慶同時扶住了他,顏婳與王歆雙雙失去選秀資格,顏寬、王慶心里甭提多不是滋味兒了,每次看到李致遠都醋壇子打翻一地,但現(xiàn)在,他們倆在驚嘆之余,也有些……小小的幸災樂禍。瞧,你女兒也沒干什么好事兒!
全場唯一不動聲色的只有冷柔,短暫的驚詫之后,她握住李婉冰冷的手,淡淡地道:“殿下與一名青樓女子有染,傳回京都將遭受怎樣的罵名?表姐捍衛(wèi)自己的婚姻與丈夫,何錯之有?”
李婉的身子輕輕顫抖了起來,淚水也一滴一滴地流了下來。
若在以往,赫連笙必會將她摟入懷中,哪怕只是做做樣子。但此時,赫連笙的眼底除了厭惡……便只剩無盡的冷漠。
“其實,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七年前的那場相遇。”微風吹亂了華珠的發(fā)絲,華珠輕輕撥開,放緩了語氣,“因為缺乏確鑿證據,接下來我要說的不完全屬于理性推理,過程上會有偏差,但結論是相同的。”
夜幕低垂,繁星閃耀,墳地的角,火光如龍。
也不知是火光的照射還是什么,華珠的小臉紅撲撲的,反射著迷人的光澤,她略顯清脆的調調一轉,忽而變得舒柔,若柳絮與流水,軟到了人的心坎兒里。
“七年前,太后娘娘壽辰,太子與太子妃大婚,梅莊第五女,應邀前去獻藝。許多目睹了柳昭昭風采的男子都成為了她的追求者,其中,包括新婚的太子。柳昭昭也對太子一見傾心,并告訴太子她很會唱歌,但她只唱給未來的夫君聽。太子央求她唱了,卻又無法娶她為妻。傷心過度的柳昭昭只能返回江南,因為不回去又能怎樣呢?太子妃是瑯琊第一千金,是皇后的世交之女,一名風塵女子,拿什么與太子妃較量?所以,她走了。半路,她從歹人手中救下董娘子。她性格不好,心情也糟,時常對董娘子非打即罵。但董娘子一直到死,都沒有忘記過她的恩德?!?p> 講到這里,華珠的喉頭滑動了一下,“年底,她聽說太子陪太子妃回門探親,相思成災的她,義無反顧地耗盡錢財為自己贖身去了瑯琊。身邊,只跟著一個丫鬟——董娘子。一對孤苦無依的主仆,千里迢迢‘尋親’,在尋到之前,她們要住哪兒?”
顏博與冷柔的臉色同時變了!
華珠看了他們一眼,緩和的語氣忽而多了一分犀利:“她們住進了顏三爺名下的小別院。”
此話一出,瑯琊三寶與赫連笙齊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柳昭昭怎么會住進顏三爺的院子?
別說他們,連赫連笙都有些愣住了。
華珠站得太久,小腳趾有些凍麻了,便開始在場地中央踱步:“說起小別院,我不得不為大家陳述一件事,而它,起源于十年前。”
什么?十年前?
這事兒怎么扯那么遠了?
十年前,這小娃娃才三、歲吧?!
這一下,所有人都朝華珠投去了不明所以的注視。
華珠扭過頭,四下張望。
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如果你不想我說,我可以不說。但我只等你十秒,你看著我長大你明白我的耐心只有十秒。十秒鐘后你再不現(xiàn)身……我就當你默許了。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耳旁的風,瑯瑯地吹響,夾雜著李婉低低的“咳嗽”,在墳場上空,經久飄蕩。
華珠暗暗一嘆,握緊手中炭筆:“十年前的冬天,廖大人來瑯琊辦案,廖公子也來了。那一次,廖公子結識了在場的各位公子,你們還在一起放了煙花。需要糾正太子妃的是,當時您與三奶奶假扮小太監(jiān)失敗,被李府家丁‘請’回去后,顏三爺、顏四爺才與廖公子趕來?!?p> 李婉的臉白了白,咳嗽越發(fā)厲害。
華珠又道:“而值得一提的是,顏三爺與廖公子一見如故,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好兄弟。顏三爺將小別院贈給廖公子,歡迎他日后常來瑯琊游玩,但廖公子真正住進小別院是在六年前。因為一些變故,廖公子來瑯琊找王三爺相商要事,至于商議的具體內容,我不清楚?!?p> 不,我清楚,可我不能告訴你們。
華珠深吸一口氣,掩住眸色中的不自然:“廖公子來瑯琊不久,湊巧碰到了一對可憐的主仆。其中的丫鬟應該是……餓暈或凍暈了,沒能見到廖公子真容。廖公子剛剛痛失父親,也淪為了孤兒,看見孤苦伶仃的她們,不禁動了惻隱之心,便將小別院留給她們居住,自己則住進了王三爺的書院。這對主仆,不用我說,大家也猜到是誰了?!?p> 赫連笙握著茶杯的手輕輕顫了一下。
李婉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再次流了下來。
不僅她,一旁的冷柔也撇過臉,滑落了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