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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zhèn)香令

第001章 暗流

鎮(zhèn)香令 沐水游 2342 2016-03-07 09:27:38

  玉瑤郡主死的當晚,天開始飄起雪花,連著下了七日。

  第八天,雪終于停了,陽光從云層后面透出來,淺淺淡淡的,灑在大雁山上,積雪反射出來的光,使得這座山又添一層神圣之色。

  一雙綴著銀絲的素緞軟鞋,踩著金色的晨輝,緩慢地走在天樞殿冷灰色的長廊內(nèi)。長廊盡頭是觀云臺,視野遼闊,能看得到遠處繁華的長安城,以及天地間最絢燦奪目的霞光。

  這是獨屬天樞殿的美景,也是這五年來,獨屬安嵐的美景。

  但今日,卻有人與她同享了,并且還比她早到一步。

  山霧中,站在觀云臺上的男人依舊一身素袍,簡樸得跟香殿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契合此處的美景。

  安嵐踏上觀云臺時,他轉過身,面上沐著金輝,一縷笑意自唇邊逸出,爬上眉梢,再浸到那雙深幽的眸子里。他眼瞼微垂,徐徐看向她,目中波光瀲滟,足以亂人心神。

  她站住,他朝她微微頷首:“安先生今日來得早。”

  安嵐走過去:“鎮(zhèn)香使也來賞雪?”

  白焰將目光落到前方:“此處雪景確實不錯,不過在下是特意在此等候先生的?!?p>  安嵐微頓,看了他一眼:“查到什么了嗎?”

  玉瑤郡主命案一事,至今被蒙著重重迷霧,表面上看是景府撞上大麻煩,然實際上,這事是沖長香殿,并且明顯是沖天樞殿而來的。

  郡主死得太離奇,行兇者丁點蛛絲馬跡都沒留下,如今,幾乎所有經(jīng)手此案的人,心里都存有一個不敢說出口的疑惑:這等能耐,除了大香師,還有什么人能辦得到?

  景府出事當天,安嵐即命鎮(zhèn)香使負責查探此事。

  鎮(zhèn)香使:鎮(zhèn),以力量壓制,以武力震懾;手握鎮(zhèn)香令,可監(jiān)管香殿外務,亦可兼理香殿內(nèi)務,除大香師外,無需聽命任何人。

  天樞殿本沒有鎮(zhèn)香使一職,整個長香殿,自有記載以來,也不曾出現(xiàn)過這個位置。香殿的內(nèi)務和外務從來都是分開的,是安嵐開了先河,她壓下所有反對的聲音,指定眼前這個男人為鎮(zhèn)香使。

  她把鎮(zhèn)香令交給白焰的時候,天樞殿,甚至另外幾個香殿都傳出強烈的反對聲,柳璇璣為此問了她三句。

  你是否確定自己交出去的是什么?

  你又能否確定他接過去的是什么?

  身為大香師,萬象皆由心生,若這兩種情況都無法確定,那鎮(zhèn)香令的權力將會無限擴大,到時,你是否還能掌控他?

  ……

  白焰點頭:“玉瑤郡主到長安前,曾在合谷停留過半日,當時他們一行是十五人,但到了長安城后,只剩下十四人了?!?p>  “少的那個是誰?為何未一起進城?”

  “是個丫鬟,據(jù)說是染了風寒,怕給郡主過了病氣,并且當時病癥不輕,不適趕路,所以就被留在合谷養(yǎng)病。”

  “那丫鬟現(xiàn)在還在合谷?”

  “今早收到消息,人已經(jīng)不見了。”

  “是死了?”

  “正在查。”白焰搖頭,“即便沒有死,想要找到她也不是易事了?!?p>  安嵐沉吟片刻,再問:“你覺得那丫鬟,跟玉瑤郡主的死有什么關系?”

  “現(xiàn)在還說不好?!卑籽嫘α诵?,又看向她,“不過我今早還聽到一個傳聞,據(jù)說玉瑤郡主這次來長安,是為一紙婚約而來?!?p>  “婚約?”

  “當年景公和鎮(zhèn)南王曾有過做兒女親家的約定,并且景公還寫下文書字據(jù),他日若違約,捧上合谷的香田和寤寐林為補償?!卑籽嬲f到這,稍停了一下,看著她,接著道,“如今誰都知道,景公的兩個兒子,一位是白廣寒大香師,已死多年;另一位景炎公子,已失蹤數(shù)年,并且景炎公子未失蹤前,也已定親,但定親的對象卻不是玉瑤郡主,而是安先生您?!?p>  安嵐對上他的眼睛:“我從未聽說景府和鎮(zhèn)南王有婚約,你是如何打聽到這等消息?”

  “消息是從南疆人那里傳出的,用不了一天,想必該知道的人都會知道。”

  安嵐轉頭,看著遠處云彩間的霞光,神色淡淡:“倒是個極好的理由,如此,我殺人的動機也有了,想必證據(jù)他們也都準備全了,到底是沖著我來的?!?p>  合谷的香田和寤寐林,曾經(jīng)是景公的私產(chǎn),后傳給景炎公子,隨后景炎公子又交付給安嵐。

  白焰仔細打量她,卻未在她臉上找到一絲慍怒,那張精致的臉蛋,宛若上好的白瓷,美得冰冷。

  兩人沉默了片刻,他先開口問:“先生打算如何應對?”

  安嵐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遠處,似被霞光所吸引。耳邊傳來那樣溫和的聲音,語氣里卻透著一絲疏離,那是陌生人之間獨有的情緒。

  良久,她才道:“景孝想見你,一早就過來了,一直在前殿等著?!?p>  白焰想了想:“景孝?是景府的那位三少爺?”

  “嗯,景炎公子失蹤后……”安嵐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景公等不到景炎公子回來,臨終前重新指定了繼承人,不過那孩子握不住這樣的大運,前年病了一場,手里的權力就被他二伯景仲給奪走了?!?p>  “他為何要見我?”

  “你以為呢?”安嵐面上忽然浮現(xiàn)一抹笑,笑意微涼,似這山間的風,又冷又迷人,“見與不見都隨你,不過你若去見他,只能以鎮(zhèn)香使的身份?!?p>  白焰微笑頷首:“在下明白了?!?p>  安嵐忍不住問:“你明白什么了?”

  白焰唇邊噙著一絲笑:“眼下想確認我身份的人,想必不少,主要是那位南疆的大祭司,至今未現(xiàn)身,安先生是想借我把他引出來。”

  安嵐看著他,未言語。

  白焰唇邊的笑意慢慢收起,那雙看過來的眼睛,分明是清澈的,但仔細一瞧,卻又讓人看不清里面到底藏著多少情緒,似潺潺的流水,又似冷冷的冰刃。

  終于,安嵐收回目光,道了一句:“時候不早了,你既想見他,就別讓他等太久。”

  白焰回過神,頷首告辭,安嵐轉身下了觀云臺,重新走上那條冷灰色的長廊。

  “安嵐姑娘?!?p>  卻這會兒,他在身后喊了她一聲,并且是改了稱呼。

  她回頭,便見他看著她道:“姑娘身子單薄,出來時應多穿點,如今天已入冬,山上寒風徹骨,此處的景色再美,也不宜貪戀?!?p>  他說完,揖手行禮,然后才轉身離開。

  安嵐隔著風,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里隱隱生出幾分慍怒。

  此處景色再美,也不宜貪戀。

  說得如此輕巧!

  你真當你能一直這樣下去!

  只是云霞下,那個灑然的背影終是和她心里的那個影子,一點一點,慢慢重合起來。

  景炎公子是誰?

  是她的伯樂,她的恩師,她曾經(jīng)最強大的支持者,同時還是她的——未婚夫。

  他幾乎占據(jù)了她生命中,全部重要的角色。

  他培養(yǎng)她,愛護她,算計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要她的命,卻最后又傾其所有地成全了她。

  他用最狠的心,在她的生命里刻寫最深的情。

  他亦用一條命,回報了她所有的情。

  白焰又是誰?

  一個和景炎公子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

  可,當真只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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