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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龍銜花

推新策滿朝謗議生

白龍銜花 弄笛吹簫人 5364 2015-05-18 18:02:28

  兆凌同著他們正要回宮,抬眼一看,遠處是鴛兒和衛(wèi)流光熟悉的身形。她不知何時安頓了小兆黯,已經同流光默默站在那里多時了。

  葉惜花與兆凌定下三月之約,兆凌自行回宮不提。如今又要再絮叨幾句這騰龍國外的局勢了。且說這新上任的桑日國主德仁,真是個仁慈之主么?未必。他是個銳意進取之人,哪里甘心守著他那小國一輩子庸庸碌碌,無所作為?只是騰龍勢大不可輕動,他比前面幾個國主更清醒些而已。他深諳中華文化,知道秦皇“遠交近攻”的道理。

  偏巧,他國內有個大臣之妻是幻衣國人,這大臣偏又得急病死了。從發(fā)病到去世不過一夜工夫。德仁原來并不重用這大臣,不知怎么到他死了這葬禮極其隆重,還給他加了將軍銜。那大臣才死一日,有仆役一名告該大臣死的可疑,德仁暗里使人假造驗狀,道大臣系被人毒害身故。其原配有重大嫌疑。有司不問情由拘押大臣原配夫人入獄,嚴刑拷打,終至滅口。有差役在將軍夫人房中搜出幻衣國密函一份,據說上有國主金印。這事系德仁一手策劃,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便以此為借口,說幻衣國謀害柱石大臣,出兵攻打幻衣國。

  幻衣國主吳澤與惜花倒是相似,一味愛好風雅,弄得國中上下只懂琴棋書畫。吳澤自己帶頭引得那些有知有識的,或擺弄園林、或做些精工細作的精致玩意兒。再或與名士清談,都是常事。其余什么菜饌、男女服裝,婦人美容、時興彩妝,更是因有盡有,只是兵事,久已不聞。

  等到德仁宣戰(zhàn),那吳澤驚得魂飛天外,忙派人求和。結果求和使者未到桑日,大兵早已到了幻衣國都之下,吳澤不肯受辱,臨終求亂兵慢些動手,自己刻了一方寶印,交與近侍,印紋為:“息兵止戈莫報仇,你爭我奪原是夢。”刻罷,即用纂刀刺喉而亡。

  近侍輾轉將此印交與幻衣太子,那太子唏噓不已,恨自己的父皇到現(xiàn)在還是執(zhí)迷不悔。自己引殘兵投雪戟國去了,不提。

  說起來兆凌與吳澤何其相似!他自即了位以來,先是為了受傷,誤了朝政,倒也說得過去,到后來自己狠下心腸墮了親子,從此一心自戕,反倒留心了朝政,再后來,毒傷日重,加之他心念著惜花,又得鴛兒相隨,哪里有心在意朝政?少不得把朝政全盤付與葉孤鶴及瀟王等眾位大臣。由此看來他雖然善良有余,以君主論,卻還是個昏君。

  邢碧鴛見他無心于此,只得下了一條定制,每日軟語溫存,哄著他理政:“凌哥哥,你每日必須去協(xié)德殿批折子兩個時辰,才得進我的攜鴛宮來。去吧,去呀!”

  每日如此,不說不行。他手下自文哥兒起,誰不知他的秉性,少不得都是這樣,勸他往正路上走。只有諫議大夫衛(wèi)流云的弟弟,他的心腹兄弟流光,非但自己不愛正事,還總是順著兆凌的性子,惹出不少禍來。

  別的不說,就說這個李蔭,因他擅自幽禁惜花一天,惹得兆凌大怒,非要殺他。葉孤鶴據理奏本,說李蔭其人雖然是小人,但左不過是為了升官發(fā)財,獨占找到惜花郎的頭功罷了,罪不至死。兆凌用意原本堅定,那衛(wèi)流光原是御前將軍,不該議論內政,他卻不合時宜,說了句:“是小人,留著有什么用?”

  兆凌便再也聽不進葉大人的話,隨即將李蔭斬了。李蔭與其妾生有一子,見勢不妙,從騰龍境內脫逃,投奔桑日國去了。

  葉孤鶴心生怨憤,當眾頂撞了兆凌幾句。兆凌借勢,把葉大人貶到竹城當刺史,三日后啟程。朝臣嘩然。

  兆凌下朝,自往葉府,葉孤鶴在家里生悶氣呢?!皫煾?,怎么,不想去竹城么?”“哪里,圣上當初跟我學了不到四年時間,如今就將下官玩弄于鼓掌之間。下官好不慚愧??!”葉孤鶴說這話時顯然帶有不滿?!澳悴辉敢鈳臀??”“下官自到那苦寒地方去做官,皇上自當你的皇帝,有什么幫不幫的?”“要是我說,我不久之后,也去竹城,你會怎么想?”“別開玩笑了。圣上——”“師傅,你不相信凌兒?”“皇上,你?”“我與人有約,三個月后,等姐夫的傷痊愈了,我就去竹城,為百姓謀福?!?p>  “這么說——”“師傅,這小官你且做著,我怎么會忘了你呢?李蔭一事,我是有錯??墒悄憧纯此系淖嗾?!前一份朕沒見到,如今他又上了一份!他竟敢如此誹謗我姐夫,我豈能容他!為這樣的小人,就傷了你我的和氣?”“國家大事,大臣的生死,怎能單憑感情決斷!你啊,你讓我說你什么好呢?”“師傅,你之所以這樣說我,而我之所以沒有動氣,不就是因為你我之間有朋友之情、師生之誼嗎?”

  “我,我真是無話可說呀。一個李蔭不值什么,可若是真撞見大事,可怎么得了!”“放心,我分得清輕重。我讓人給你做了件絲綿錦袍,原想著等你過四十大壽時送給你,看來今年的大壽,你只能簡樸些了。索性現(xiàn)在送給你,你去了竹城,剛好御寒。來,文兒!”

  文哥兒旋即取了袍子來,葉孤鶴穿在身上一試,尺寸居然絲毫不差,葉孤鶴不由得驚疑起來:“我的尺寸,除了常給我做衣服的‘連升店’的裁縫,從沒什么人知道啊。”“你的夫人也不知道?”“這——”“告訴你吧,我在牡丹宮的時候,就向她打聽了你的尺寸!”“啊,那這——”“這是鴛兒給你做的!原是謝師禮,因事耽擱了,想作壽禮,怕你瞧不上,只好現(xiàn)在送給你!你瞧瞧,若有不妥,再找人改改——”“這,這,這沒有不妥,沒有不妥,我,我怎么——”

  此時葉孤鶴真的不知該說什么了。眼前這個人真誠,且又極重情義,為了政事,葉丞相需要變得冷靜,冷靜過了頭就是冷漠,但面對這個人,你忍心冷漠嗎?作為一個朝官,他應該拒絕這件錦袍,作為一個人,他拒絕不了。他輕輕脫下這件袍子,小心疊好,叫來夫人,仔細收存。一面讓人張羅,要留兆凌一聚。兆凌心中念著鴛兒,不肯久留。方要告辭出來,葉孤鶴把住他的肩,語重心長:“凌兒,這樣可不行。以后,哎!”

  葉孤鶴也知道再說也沒有用,兆凌就是如此,誰也改變不了他。因兆凌嚴令:三月之內,誰也不準進牡丹宮,牡丹宮內米面用度倒是現(xiàn)成的,書信也只能用信鴿傳遞。葉孤鶴心想只有惜花才能說動他了,一封信去,要惜花勸勸自己的妻弟吧。

  三日后葉孤鶴啟程時,送者寥寥。只有衛(wèi)流云、李荏苒和幾個從人。葉孤鶴語重心長告誡流云、荏苒,兆凌與書君帝不同,極重情義。有些事,也不好說透。衛(wèi)流云為人穩(wěn)重,但此時也憋著一肚子火,含淚送走了葉大人,回到府中,見親弟弟衛(wèi)流光沒事一般,滿面堆笑,到自己的府中來拜望哥哥。衛(wèi)流云也不說話,鐵板著臉進了門,流光像粘糖一樣隨了進去。流云吩咐管事把府門鎖閉,徑直和弟弟進了書房,又摒退了所有從人,只留流光一人在小書房內?!案?,你今天怎么了?”“衛(wèi)流光!我實在是忍無可忍啦!你說,你一個三十才掛零的小子,懂得什么朝政大事!你怎么能妄議朝政!蠱惑圣上!”“哥,我說了什么?”“是你說要殺李國師的?”“什么李國師!一個卑鄙小人!還敢上折子辱罵惜花郎!要不是他,凌哥哥可能早就見著他姐夫啦?!?p>  “混賬!敢跟圣上稱兄道弟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得罪了多少人?”“哥,我跟你說實話,是凌哥哥他讓我這樣叫他的。”“那也不行!就是要叫,也輪不上你!論名望,你比不上瀟王爺,論資歷,朝中的將軍除了幾個新晉的,哪個不比你老成!再說,論武功,莫說何忠義,就是程得勝將軍,他論軍銜不過一個偏將,恐怕人家的手段也強你百倍!你自恃恩寵,哪里知道許多真正為朝廷辦事的人,卻得不到升賞,不升也罷了,反倒加以貶謫,這不是教人寒心嗎!”

  “哥,你哪里知道,左不過等上三個月,我就會陪凌哥哥去竹城了!連我們都去了,找個借口讓葉大人先去幾天,有什么不妥嘛?!薄澳恪薄霸僬f了,聽文哥兒說,圣上早就見過葉大人了,兩個談得好好的,你著什么急?”“這話,這話當真!”“我從不騙人的?!绷鞴怄移ばδ?,扔下一句話:“凌哥哥找我去崇文苑呢,我先走了!”“我管不了你了,讓我修書往涼州老家,找咱爹娘來管教你!”“好,好,隨你!爹娘來了可要隨我,現(xiàn)在我的官職比你高,俸祿也比你多!走了。”“你!”衛(wèi)流云氣的臉青一陣白一陣,一下坐在書案前。

  衛(wèi)流光撇了親哥哥流云,進高越園往崇文苑來。這地方原是皇家藏書的所在,兆凌最愛琴譜,得閑一頭扎在這里,專挑琴譜研讀。自找了十幾個師傅,全是書君帝座下一流的樂師。自回宮到現(xiàn)在不過十日,樂師換了三個,原因和流光一樣,超過了師傅,那師傅自己氣走了。原來兆凌有一項奇能,旁人望塵莫及,是什么?任何曲子,只要樂譜過眼,便記下了竟分毫不差;更有甚者,任何曲子,憑它難易不同,只要過耳,拿起樂器,便能試奏。有個師傅自詡學箏六十年,心中輕看他,高壽人手持樂譜仔細校對了半日,竟不曾有半處疏漏,如何不服呢?

  這日兆凌在書館里彈琴,引得百鳥咸集。流光不通音律,站在院外出神。只聽兆黯的師傅遠遠跑來,一邊叫道:“三殿下,等等!三殿下!別跑,我求你了,你已經把流云大人氣得病了,再跑師傅也要受不了了!”兆凌在里面聽得喊聲,收了琴音,百鳥停了一陣,各自散去。

  眼下是深秋,來的竟盡是園中的外國奇鳥,色彩斑斕,小巧玲瓏、尾如小鳳凰一般,鳴聲悅耳,偏偏這鳥兒稀奇,一年四季不需歇的,故而秋天也生的美。當下兆黯手中拿了一只彈弓,用金彈子打鳥兒玩。那日流云給黯兒講荊軻的事,說到燕丹賜給荊軻金彈子打龜玩,兆黯開玩笑,要先生拿實物示范。

  流云只好把書君帝昔日賜給畫苑同僚的金彈子及銀彈弓借了來,送給兆黯,實指望他以后認真讀書,誰知他得了這個物件,玩得更兇。本來秋日鳥兒少,盼他能收性子,誰知高越園中,無奇不有,他愈發(fā)得勁兒了。流云氣的告了假,不去御書房教他。稟過兆凌,換了個新師傅來。如今又是這般光景。

  兆黯在那里嬉鬧,兆凌只得出來,將兆黯放在自己肩上,兩個一起進去,流光因奉命,也暗暗隨進去。兆凌坐在琴案前,用手輕輕撥弦試音,眼光溫柔地看著黯兒:“今兒又為什么不去書房?”“我,凌哥哥,我——”“你又怎么了?”“凌哥哥,我不想去書房啦!”“什么!”“你說,念得像明娘娘和我母妃一樣,有什么好!”“你!你放肆!這話誰跟你說的?”兆黯一句話,戳到兆凌的痛處,他不由得怒上心頭,扳過他的肩,把他按在琴案上,就要打屁股。黯兒愔愔地哭起來。

  兆凌忽然想到這個孩子,從小沒了母親,和自己一樣,自己雖然先前多病,總算有惜花夫妻百般疼愛,可這個弟弟,從小因事跟了伏道長,現(xiàn)在伏道長又不在了,自己再不疼他,他又靠誰?想到這里生出萬種柔情來,柔聲對黯兒道:“黯弟乖,凌哥哥不好,我太兇了,凌哥哥錯了,黯兒,可是書還是要念的,我們兩個的母親都遇到壞人啦,黯兒不讀書就也會變成壞人,到時候,我和惜花哥都不敢理你啦。”“哥,我好好讀書,你陪我玩。我今天不陪奶娘,我要你陪我!”“好,黯兒乖,以后,到凌哥哥的攜鴛宮去住,每天都和我還有鴛兒姐姐在一起,好嗎?我們不分開,再也不分開了!”“你不許騙我!”“當然,咱們拉鉤。但是你得乖乖聽話,好好跟師傅回去,讀完今天的功課?!薄靶校 薄傲鞴?,你去告訴他師傅,從此下了學,把他送到攜鴛宮去。黯兒,你打鳥,鳥也會疼,它多可憐啊,你這時對它來說也是壞人啦?!薄昂茫韪绺?,黯兒也不打鳥了?!薄皩β铮@才乖。”

  安撫了黯兒,兆凌將目光移向身邊的衛(wèi)流光,回手遞給他一份文書。“流光,你看,這是我這些天干的正事?!毙l(wèi)流光看了半日,大咧咧的笑道:“這是什么,我不是很明白?!薄澳悴挥萌靼祝阒徽f你會不會幫我?”“當然,你怎么說,我怎么做。”“好,你記著,明天你不用來上朝了?!薄盀槭裁??”“流光,依你的性子鬧起來,要不了幾天你就會成為他們的活靶子。所以,明日你去演武場就是幫我了?!薄傲韪绺纾阏f話怎么跟我哥一模一樣!我不去,那兒有何忠義他們,我的職責就是跟著你,你在哪兒,我就在那兒。”“那好吧,那明天朝上,你不準開口。”“那不是要憋死我嗎?!薄耙蝗荒憔蛣e去,兩條路隨你挑選?!薄昂?,不就是不說話么,我做得到,我不說,不說就是了?!薄澳蔷秃?!哎,附耳上來,我跟你說,今晚上我們躲開文哥他們,從西邊桃花林竹門出宮去——”

  且說那文書上寫的什么?無非是禁賭、絕娼、限酒,但有兩條特別:一曰:分科取士,特才特用。新設:算、畫、樂、藝、制五科,凡應此試,不用科舉,優(yōu)勝者朝廷直接錄用。那樂科本在六藝之中,卻是個從屬地位,從沒有人以此取仕,但兆凌想他姐夫惜花郎便是這單科的人才,雖則前身曾中狀元,除了至親,至今無人知道。如今多設幾科,也能多見一群俊才,豈不妙哉!

  這文書上另有一條,卻是廢了上下九流之說,準許各色人等平等應試,其中特別規(guī)定:任何官民不得藐視優(yōu)伶、商賈、皂吏、門人等應試考生,違者視情節(jié)輕重論處。

  這一份文書,原是個草詔。兆凌先一步讓葉文等人送與眾大臣人手一份。瀟王府里,尚青云老大人找到兆賢,又是氣,又是好笑:“好外甥,你看,當初我讓你乘機即位,你不干。如今鬧到戲子、門子都來當官,還要我們這些人做什么!你看看,這兒還有一條,什么叫‘任何私人田地,不準超過二百畝,著有司即刻丈量,多出部分收歸國有,有經勸諭,仍不交田產者,視多少,以每畝三千騰龍銀錢為度,予以處罰。田產強行收歸國有。有自愿交出多余田畝者,賞?!@是什么意思!平常人家誰有兩百畝田?這分明是對我們這些人下手,生搶銀子啊!”“想是兆遷,把個國庫弄窮了,皇上缺銀子使啦?”

  “誰知道,這要是實行了,那還了得!老夫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都指著那些田產呢?!薄氨砭?,你急什么,它實行不了,你想想,兆氏宗族?我想,此時皇上的二伯桂王爺,可能也在跳腳呢。不急,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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