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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蟻

第九章 不明黑色液體

隋蟻 黃灰紅 3483 2016-03-06 10:21:45

  第九章【不明黑色液體】

  黎青山家——確切的說應(yīng)該是楊老爹家——就在村西頭,離剛才馬車所停的地方并不很遠,因為不遠,所以當(dāng)姐姐提議說“既然來了,就蠻去看看吧”的時候,棠兒實在想不出很好的理由拒絕,因為這黃蟻村本來就是她執(zhí)意要來的。現(xiàn)在所處的這個位置,確切地說,還沒有深入到黃蟻村的居民區(qū)。

  黎青山之所以會在這里出現(xiàn),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為這邊有個荒廢的池塘。這池塘不知道是干嘛用的,也不知道是誰挖的,好在村子不大,黎青山輾轉(zhuǎn)問了幾個人,才從村里一些上了年紀的老頭子那里打聽到。

  許多年前村里有人養(yǎng)過魚,但自從養(yǎng)魚的老頭死了之后池塘就沒有人打理了——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再后來有些人打了魚,吃不完的便暫養(yǎng)在池塘里,那池塘的用處便慢慢的退化了,但好歹還有些作用。再后來,也就是二十多年前,當(dāng)時的北周政-府在離村子不遠的一處山腳下設(shè)立了橘香驛,驛站的設(shè)立帶來了人流,帶來了需求,繁榮了這附近一帶,也逐漸發(fā)展出了民間集市,及周邊的商圈。漸漸的,誰家打了魚便再也沒有吃不完的時候,因為那些魚更多的是拿到集市上去賣掉,換成咣當(dāng)咣當(dāng)作響的銅子,總比養(yǎng)在一個無主的池塘里讓人安心,于是這池塘便連最后一點暫養(yǎng)的功能也失去了,不可避免地日漸荒廢,到最后竟完全干涸了,但總算還可以看得出來,這曾經(jīng)是個池塘。

  當(dāng)年養(yǎng)魚的老頭并沒有子嗣,于是這池塘便成了無主之物。既是無主之物,當(dāng)黎青山提出說他要借用時,黃村正——也就是黃蟻村的村長,也沒有想太多便爽快地答應(yīng)了——村里的煩心事還是有一些的,一個廢棄的破池塘什么的誰會在意。只有一個條件,想用池塘,自己去清理里頭的碎石落葉等雜物,并且要盡力保持以后的整潔衛(wèi)生。黎青山當(dāng)時還問了一句,說怎樣才算保持住整潔,黃村正想也沒想:“總之別比現(xiàn)在更臟更亂就成?!?p>  黎青山自然一口應(yīng)承,回家后第二天便找來鋤頭和簸箕等需要用到的工具,花了近一個上午終于清理干凈,累得氣喘吁吁。坐在樹下歇了十分鐘左右,又咬了咬牙關(guān),從附近流經(jīng)的溪流里挑來幾擔(dān)清水用于填池。還好那溪流很近,來回也就是十幾步路的事,所以總算沒有求助楊老爹,自己一個人就把這事情給辦了。就這樣,一個完美的鸕鶿訓(xùn)練場所便搞定了。

  那池塘便成了黎青山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地方——晨風(fēng)中的少年,在一個年久失修的池塘旁,安靜地做著一些讓村民們無法理解的事情——直到今天發(fā)現(xiàn)了兩只疑似正在交尾的竹節(jié)蟲,直到棠兒一行的到來。

  此時黎青山行在前頭,牛老三駕著馬車緊緊跟在后面,不多時便進到村子,來到一處略有些破舊的宅子前。

  姐妹二人進了門,才發(fā)現(xiàn)宅子雖然有些破舊,但地方其實還挺寬敞。

  院子的西南角靠近門的地方有棵樹,樹上有個奇怪的木箱子,不知道干嘛用的,樹下堆放著一些竹筐,旁邊是一口尋常農(nóng)家常見的石磨,再過去是一張簡易的石板桌,石桌旁胡亂地擺放著幾張木凳子,沒下雨的時候可以在院子里吃飯。邊上放著一些農(nóng)具,鋤頭扁擔(dān)什么的,橫的豎的,但總體堆放得還算有序,一根靠墻的扁擔(dān)下邊還有一大筐蒜頭,讓棠兒一下子就想起楊老爹那長年帶些大蒜味的口氣。仔細看的話,會發(fā)現(xiàn)石磨的磨嘴上還有些白色的殘留物,勤勞的楊老爹想必最近剛磨過麥子——姓黎的這小子怎么也不像是會去磨麥粉的人。

  與這些東西對應(yīng)的另一邊是一片竹棚子,棚頂上鋪著瓦片,可以防雨。從竹子的新舊程度上來判斷,應(yīng)該是新近剛搭建不久的。棚頂上吊著一些稻草包,俗稱“茅包”,里頭包著精挑細選過的種子——這對農(nóng)家來說可是寶貝,既怕受了潮,又怕遭鼠蟲噬咬,于是便吊在顯眼的地方,天天進門出門看著才安心。

  除去這些,便是中間那一大片空地。北方經(jīng)過幾百年的動蕩,江山幾度易手,政-治的不穩(wěn)定終究對百姓生活影響巨大,民生極為凋敝。此地原本就人口稀少,又地處長江北岸,幾乎就在隋、陳邊境線上,那些只圖過個安穩(wěn)日子的百姓紛紛舉家逃離,家境殷實些的搬去了稍北的縣城,畢竟有城墻護著,心里踏實點。更多的人遷到更北的地方,于是這里更加的地廣人稀,導(dǎo)致每家每戶幾乎都有個大院子。

  黎青山回到家便穿過院子直奔廚房,不多時便寶貝一樣地捧出一壇子什么東西,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看起來像是手里頭捧著和氏璧。往石桌上小心放好之后又轉(zhuǎn)身進去,迅速拿了三副碗筷和一把長勺出來。

  “這什么東西啊……黑乎乎的一片?”棠兒皺著眉心,朝壇子里頭望了一眼。想起一百個銅子一塊的磚頭,她對這小子所謂的寶貝實在不敢抱多大的希望。

  陳若蘭心里原本也沒什么太高的期望值,倒是這干凈整潔、處處透著悠閑韻味的農(nóng)家小院讓她心底隱隱觸動,嘆惜著自己這輩子可能跟這種生活無緣了——這種農(nóng)家宅子花上少許錢就能買到,但因為某種原因,這種生活是她永遠也買不到的。

  但這淡淡的惆悵很快就消失不見,一縷清香從面前的壇子里飄上來,很快便將她吸引住。

  “棠兒,好像……挺香的?!?p>  黎青山早已經(jīng)拿長勺舀了一勺,往每個碗里都倒了一些,然后做了個請君品嘗的手勢。陳若蘭剛才聞過香味,臉上便有了一絲期待,拿起筷子在碗里輕輕蘸了蘸,便放進嘴中品嘗起來。棠兒則在一旁滿臉的擔(dān)憂之色,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姐姐,好像生怕自己這個如花似玉卻精明強干的姐姐身中劇毒當(dāng)場身亡。

  陳若蘭完全沒有理會妹妹的擔(dān)心,只是用味蕾感受著那份鮮美。總體是咸味,但是不得不說,咸得恰到好處。咸味之后,嘴里是一絲淡淡的清甜余味。直到這時,她臉上的表情才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很快,她又用筷子往碗里點了幾下,這回多蘸了一些,放入嘴中再次細細地品嘗起來。棠兒見姐姐沒有中毒,這才松了口氣,但還是一臉戒心地望著碗里的不明黑色液體。

  “棠兒,這東西味道……還行,跟咱們鋪子里的那些醬汁相比,好像……”說到這里陳若蘭忽然停了下來,停頓了差不多兩三秒鐘才繼續(xù)道,“……差不多……”

  期待著用醬油打個漂亮翻身仗的黎青山臉上有些掩飾不住的失望,才……差不多嗎?

  難道是我做的醬油味道不夠正宗?

  做醬油的想法更多地來自于他自身的需求。隋朝對食物的烹飪處理以蒸、煮為主,雖然民間已經(jīng)慢慢有一些炒具出現(xiàn),但許多食物,人們并不會第一時間想到要將它們做得多么美味,清水白蒸是最主流的烹飪方式,這就大大提升了醬料的重要性。

  而古代的所謂醬料,黎青山在吃過一回之后,便馬上——是的,馬上便萌生了自己調(diào)制醬料的想法,因為他不想每吃一回就要摔掉一塊碗,摔掉一塊碗楊老爹都心疼成那樣了,回回摔那不得把楊老爹心疼死。

  思來想去,醬油應(yīng)該是后世最主流、最常用且對他來說最有把握的一種,因為醬油的制作過程最核心的環(huán)節(jié)便是發(fā)酵,細菌方面的知識雖然接觸得不多,但總算與他的專業(yè)有所交叉。

  雖然算是第一次做,但也已經(jīng)是層層把關(guān)、層層優(yōu)選過的。經(jīng)歷了舔磚的小小打擊之后,他知道自己急需一個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來改善目前的生活狀況,所以對醬油的制作極其用心。對黃豆、食鹽等原料的篩選,對器具衛(wèi)生條件的要求,對發(fā)酵時間的掌控——不同溫度下所產(chǎn)生的酵菌顏色是不一樣的,以綠色酵菌制作出的醬油口感最佳——甚至后期醬醅下缸后,對何時攪拌、攪拌幾下,連這些微不足道的細節(jié)黎青山都是嚴格執(zhí)行的。

  這次做的幾批成品,他都一一品嘗過,口味有些出入,但眼下這一壇,無疑是他所知道的最接近后世醬油的成品,可惜在陳若蘭這里只得了一個中等的評價,離他的期望值有些差距。

  棠兒一臉狐疑地望著姐姐,因為她知道,姐姐走過的地方很多,知道的東西也比她多得多,姐姐的嘴巴向來很刁。她若說跟鋪子里那些醬汁差不多,那實際上應(yīng)該是勝過它們吧?可是……姐姐是生意人,處于她的位置,即便是極其難吃,她也不會直說難吃的——關(guān)于說話的方式,姐姐教訓(xùn)過自己不止一回了??紤]到這一點,她還真的不太確定姐姐對眼前這種不明黑色液體的真實看法了。

  陳若蘭見她有所遲疑,輕輕的笑了笑,嘴里還在品嘗那味道,“……嗯……這味道倒是挺特別的……棠兒,你也嘗嘗?”

  棠兒這才放下心來,拿起一支筷子在碗里蘸了一些。開始品嘗之前突然想到什么,望了黎青山一眼,大聲詢問起來:“臭小子,這是什么東西——連名字都沒有的東西,本姑娘可不敢吃!”

  “姑娘請放心,這叫醬油,是我最近利用空余時間秘制的一種調(diào)料,我自己平素里都在吃,如果有毒,我早就毒發(fā)身亡了?!?p>  醬油?

  陳若蘭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接下來便開始搜索枯腸,可遺憾的是并無所得。她對自己的記性向來很有自信,如果這個名字以前曾經(jīng)聽過,她一定會記得。

  其實名字還是其次,重要的是這個味道。在細細地品嘗過之后,她非常確定,這是一種全新的醬料。

  旁邊,小心地嘗過一口之后,棠兒臉上很快露出吃驚的表情,這黑乎乎的醬油,一點也不討喜的名稱,可是這味道……

  姐姐方才不是說,這東西跟鋪子里的那些醬汁差不多嗎?

  她狐疑地望向姐姐,這個味道,哪里是鋪子里的那些醬汁可以比的!

  她知道姐姐的嘴巴向來很刁,可是……現(xiàn)在竟然已經(jīng)刁到這種地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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