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鐘離！”
鐘離的個子很小，瓜子臉，眉毛很細，甚至有那么點女人氣質，一點不是張左耀想象里那樣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當然，也別誤會，他不是西貝。
“張統(tǒng)軍吧？你的人很厲害！”張左耀還沒說話，鐘離卻先評價起特旅，在張左耀的疑惑中，他繼續(xù)說到：“不過，要想殺光我身后的數(shù)百將士，怕是也不那么容易吧！”
“威脅我嗎？”張左耀頓時明白，他這是在說價碼，可是他忘記了，張左耀還沒有同意談判，盡管他很想，所以他試探的的問：“我為什么藥殺光你們？”
鐘離一愣，隨后臉上露出了笑容，但笑到一半臉又疆住了，反正很精彩，隨后他問：“你不想要這四百人？”
“不想！”張左耀搖頭。
“為什么？”鐘離追問，有些焦急。
張左耀自然是因為糧食問題，還有城里百姓的怨恨，但他選擇不說：“不需要告訴你！還是說說你的來意，不，應該是說說為什么要投降吧！”
張左耀不了解鐘離是個什么樣的人，他也不需要去了解，他主動要求見面，自然不是想打，那是什么促使他叛了又降，這才是張左耀好奇的。
“我不想說，你只要保證不怪罪吾等離城，吾等就投降，沒有別的要求，只要不怪……!”鐘離還想做掙扎，他卻不知道，他越是掙扎張左耀越是要知道他折返武興投降的原因。
張左耀搖頭，調轉馬頭，做出要回陣的樣子。
“等等！”鐘離果然急了。
又是一陣沉默，張左耀都要不耐煩的時候，鐘離開了口。卻是從張旭陽撤到武興城的時候說起。
起初，為了保密，降蜀一事是沒有多少人知道的，尤其是興州靠近鳳州，加上張虔釗并不重視興州，所以連鐘離這樣的副將也不曾知曉，直到張旭陽挑選兵丁撤到興城關的時候，他才知曉。
又氣又急的鐘離壓根就不想投蜀，原因也很簡單，他的父親當年也是山南道的將軍，卻是死在幾年前的伐蜀之戰(zhàn)；所以，在張旭陽撤走后，他就預謀著北上投鳳州，而后他不單是預謀，最終還實施了。
可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鐘離成功說服四百守備軍，加上父親留給他的三百親軍共七百人北上，然而當他抵達長舉縣以后，長舉守將卻同張旭陽一樣是張虔釗的親將，頑固的支持張虔釗投蜀，非但他不會投鳳州，甚至出動守軍攔截鐘離。
“看來不少人被打散了！”張左耀已經能猜到后面的故事。長舉守軍比張旭陽厲害，而鐘離的人有一半多是廢物，肯定一沖就散，所以他被趕了回來……再往里想，張左耀冒出一句：“他們追到哪里了？”
“他們到……他們沒追！”鐘離看來也是個借父親之名坐上現(xiàn)在的位置，缺少歷練，盡管最后他還是極力掩飾，但一開口以及隨后慌張的表情都在出賣他。
“咚!”
在張左耀的沉默中，鐘離跪了下來，面色昏暗，這一跪，已經確定，這仗打不起來。
“將軍……我不想死！他們也不想……”鐘離低著頭，輕輕抬手指向身后的士兵：“將軍，讓吾等降了吧！”
張左耀跳下了馬，走進一些，嘆了一口氣說到：“你知道嗎？你走以后，結伙襲擊鳴水的土匪南串，沖進了武興城，還好有堡樓保護，百姓沒有死光，糧食沒有被搶光……但那些死去的人或許此刻正在地府哭泣，那是被虜走的人此刻或許正生不如死，你告訴我，這賬該算在誰頭上？我把你帶回去，你想想，武興的百姓會如何看我？所以……”
停頓下來，張左耀又嘆了口氣，半響才指著鐘離身后的叛兵開口：“所以要他們活，你，就要死！”
張左耀說到土匪劫城，鐘離就震驚的抬起了頭，說道后面，眼神茫然，顯得不知所措。最后說到死，他的身子猛然一顫，不停的顫動……
“大哥，你看！”這時，離張左耀最近的楚夜指著遠方大喊。
張左耀循聲望去，只見沿著東北面鐘離的來路，卷起了陣陣的煙塵，而鐘離得手下紛紛拔出了刀劍，一陣慌亂。那一定是長舉派出的追兵了!
“我不想歸蜀，有何錯！吾父死在蜀軍刀下……不歸蜀有何錯？”鐘離身子還在顫抖，他沒有回頭，卻是喃喃自語起來，越說越大聲，最后抬頭望著張左耀叫喊，眼力充滿血絲的：“吾有何錯？中原乃漢家天下正統(tǒng)，我不愿歸蜀有何錯？……”
看著鐘離的歇斯底里，張左耀選擇沉默，鐘離記父仇沒錯，張虔釗降蜀也沒錯，張左耀也不認為是自己錯了，那是誰錯了？歸給天災，又豈能蔑視人禍？這個問題太大了，他回答不了；突然想到張旭陽，張左耀一下子覺得他也不是那么可恨，都是亂世人求生而已。
“哐！”突然一陣鋼聲，嚇得陷入沉思的張左耀急忙往后退卻，抬眼卻見鐘離轉身面向他的部下，同時將刀橫在了自己的脖子處，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別打了，降了吧，張統(tǒng)軍是個好人，不會虧待大家！”
“大郎！”
“守備！”
“不要！”
鐘離的隊伍里傳來幾聲呼喊，似乎是出于本能，張左耀突上兩步，一把抓住鐘離握刀的手，卻是已經晚了，他能感覺到鐘離的手臂正卯足了勁橫拉而來，他能感覺到鐘離的身子在自己懷里抖動。
望著橫刀刀鋒上的血跡，張左耀有些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想救人，或許只是覺得，鐘離不該死而已。半響他才想起俯身檢查，不由有些驚奇，隨后他叫喊到：“啊夜！”
楚夜跑過來，張左耀在他耳邊耳語起來。好一會，張左耀才站起身，對著遠處慌亂卻又不敢靠近的鐘離手下喊到：“剛才的話，你們已經聽到了，鐘副將是為爾等而死。如何選，自己定吧，愿降的，放下兵器，雙手抱頭走過來。不愿降的……跑吧！”
“哐啷！”有人很快做出了決定，隨即影響了其他人，沒有人跑，因為他們身后已經能聽到馬蹄聲，那是追兵來了。
不知道算不算是鐘離的命換了四百多人，反正她的手下一個不落的都降了，唯一搞笑的是，他們抱頭的姿勢很不標準，有的人甚至是捂著臉走向特旅長槍隊讓出的空隙。刀兵快速的從邊上靠前，收拾起地上的刀槍。
踢踏，踢踏。
山道上幾匹馬出現(xiàn)在拐角，一見特旅這邊的架勢，他們就停了下來，有人觀望，有人勒馬往回趕。剛好這邊四百降卒都過了小拗口，對面大隊人馬也趕到了，沒想到盡然全是騎兵，人數(shù)有一百余。
“你們是誰？”不一會，騎兵隊有人上前問話。
張左耀重新跨上了馬，他已經知道這些是長舉的人，不過為不出亂子，還是先報名號為好：“本將蜀軍接防統(tǒng)軍，你們是誰？叫帶隊的出來說話！”
“蜀軍？”出列的騎兵一愣，急忙掉頭往回奔！
張左耀這些日子看了太多錯愕的表情，此刻已經不是那么驚訝了，勒馬走動兩步等待著。
“旅帥，旅帥……!”對面的人還沒等來，特旅身后一騎快馬卻趕了過來，騎手一邊抽打馬匹，一邊大喊。
張左耀回頭，卻是二豹的手下探子。
“報，旅帥，大事不好，城北出現(xiàn)大隊軍馬，好像是土匪，看隊列，人數(shù)要過千。屬下趕來時，他們已經離城不到十里了！”
“啊？”張左耀瞪大了眼，半響，他才反應過來，此刻可不是發(fā)呆的時候，一轉馬頭，他向長舉騎軍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喊：“特旅立刻撤退，降兵即可編入隊列，發(fā)放武器……！他媽的，真會挑時候！……別射，自己人，你他媽的要造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