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只聽主辦方請來的司儀娓娓道來又是一段被PS過的,在上帝“指引”下進行的侵華史,只不過這次,英法聯(lián)軍已經(jīng)搶完了圓明園,直奔紫禁城而去,燒殺搶掠一通那自是不必再提,只是金銀搶完了,此時的英法聯(lián)軍也趕巧不巧地吃膩了山珍海味想來點陽春白雪,滿足滿足自己的精神世界;這這英法聯(lián)軍的精神食糧和咱們中國人不一樣,咱們要精神滿足是看看書彈彈琴,但是對于英法聯(lián)軍來說唯一陶冶情操的方法就是來點刺激的,可是高端武器在手,就是有刺激那一槍下去也沒有了,一時間,官兵們的業(yè)余生活成了頭等大事,要說在當(dāng)年的英法聯(lián)軍里也是有幾個高層對大清朝還算得上是知根知底,至少知道太和殿那塊“正大光明”的牌匾后面自雍正以來都有個清帝的立儲密詔,于是就派人加了梯子上去找給士兵們添點娛樂,一大幫英法聯(lián)軍將太和殿擠得水泄不通就想看看大清當(dāng)今的皇太子是誰;怎奈,雍正,乾隆,嘉慶,道光四朝將詔書放在扁后頭都沒差錯,可偏偏咸豐朝的這份還沒來得及放上去,首先皇帝只有三十歲,自己還不著急,其次,咸豐就愛新覺羅載淳一個子嗣,他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下一任皇帝的人選不會出現(xiàn)任何異議,所以底下的大臣也不為自己站隊的問題著急,于是乎梯子最頂上的印度阿三雜七雜八的東西掏下來一大堆,就是沒有冊封皇太子的詔書,當(dāng)頭的無奈只能讓地下兄弟們分了,話說英法聯(lián)軍將士們經(jīng)歷了圓明園的洗禮,眼神兒早就練刁了,誰還看得上這些返璞歸真的高尚藝術(shù),就算費勁巴拉地帶回去誰相信是從“正大光明”的匾額后頭出來的,于是乎這些東西最終被在圓明園沒怎么撈到好處的一些后勤工作人員和比較熱忠于樸實的隨軍牧師拿了去,又是一番復(fù)雜的輾轉(zhuǎn)云云終于到了這個地方。
沈哲早在聽見“太和殿”“正大光明匾額”等關(guān)鍵字時已是兩眼放光,被注射了興奮劑一般地瞬間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按他的觀察來看,那個講解的司儀眼神很鎮(zhèn)定,陳述詳盡是恰到好處,除了偶爾夸張以外,并沒有能證明他胡編亂造的表情在他臉上出現(xiàn)過。而且沈哲相信,就算是當(dāng)年英法聯(lián)軍里沒人知道這皇儲密詔在“正大光明”的匾額后頭,可當(dāng)年英法聯(lián)軍在紫禁城里晃蕩了十多天,連水缸上的金漆恨不得都刮下來了,沒道理放棄對“正大光明”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的興趣。
但是,中西方文化到底還是有差異的,只見眾人聽故事的時候情緒挺高漲,一到叫價的當(dāng)口,迎合的人就寥寥無幾。在那個時候,西方人眼中對寶貝的定義很簡單,金銀珠玉,古董瓷器,可偏偏這個盒子是一項也沒包括,就連盒蓋上的金色花樣,也說不清出是金線還是銅絲,縱是出身高貴落得如此下場也多少是意料之中之事。
幾輪下來才比底價三十法郎上揚了十法郎。沈哲見這情景多少還是有點看不下去,這個破盒子現(xiàn)在雖然流亡在海外,但到底還是正宗的中國開發(fā),中國制造,如今一點市場都沒有,這叫一個正處在愛國熱情亢奮期的炎黃子孫情何以堪吶;這就好比是自己的東西,自己可以罵一千次一萬次,但是別人說一句不好都不行。
不過沈哲倒沒有立刻將此物買下來,他的錢款當(dāng)然是綽綽有余,大清國兩百多年的無冕之王畢竟不是白當(dāng),外派津貼給的是相當(dāng)?shù)爻渥?。此時此刻他大腦所圍繞的問題從思考這家拍賣行的腦袋是不是有問題轉(zhuǎn)而思索這咸豐皇帝的腦袋是不是也被什么外力作用過,把一個藥盒放在太和殿的牌匾后頭沒什么大不了的,但你至少也應(yīng)該放點稱得起場面的稀有藥材,最次也該是什么千年人參,冬蟲夏草的,可他老人家偏偏在里面擺滿了當(dāng)歸。而且整體的裝飾上要崇尚樸素,不用金銀珠玉鑲嵌之也就算了,可是呀可是,這全天下誰用龍都犯法,就你們皇家可以隨便用,為什么還偏要在上頭畫上一只雉雞呢?那可是要擺在龍椅上頭的,如果他咸豐真是有心咒大清的皇室也來次大漢朝的呂雉之亂的話,那么只能說,他皇帝做的不怎么樣,當(dāng)巫師倒是很有天分。正思索著,忽聽旁邊才注意去看那盒蓋上的畫的蕭冉嘟噥了一句:“干嘛把個野雞畫在藥盒上。”
沈哲聞言,忽地靈光一閃,恍然大悟,原來是真么一回事,他雖然一直在想真?zhèn)€問題,但從來沒有說出來,準(zhǔn)確點說,他從來沒有真切聽到“雉雞”和“藥盒”這兩個發(fā)音,如今將這兩個音連起來,終于知道了它為什么可以憑借這樣的底子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zhèn)太和殿上除龍椅之外最至關(guān)重要的位置上,而它,確實有這個資格。
當(dāng)即拍板:“一百法郎?!?p> 此時價格被一法郎,兩法郎地累,剛剛被提到了五十法郎的價格。沈哲想著自己此時如果也價格五六法郎什么的,跟他們耗著,再往上面叫,一定會引起別人懷疑,如果一次性叫得太高,也會讓拍賣行意識到這件商品的價值,而一百法郎這個價位,說高也不是什么珍奇異寶能看得上的價錢,要說低也不是市井游手好閑之輩能拿來玩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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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沈哲干的事情都多多少少讓蕭冉有些摸不著頭腦,先是從一具日本人的尸體里掏出了什么紡織機的圖紙,現(xiàn)在又在一個魚龍混雜,叫什么拍賣會的地方買了個這個怪里怪氣但傳說是從太和殿的龍椅上頭吊著的藥盒。
沈哲在走廊上看了看,確定沒什么人才小心的把門關(guān)好,如今身處法國巴黎的環(huán)境讓他安心了許多,畢竟是在歐洲,天高皇帝遠,這年頭,中國懂法語的人都少之又少,朝廷的眼線更沒有可能在他們周圍出沒,在這個地方說話比北京城那不知道要安全多少倍。盡管如此,連沈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要這樣揣著十二萬分的小心,或許,他已經(jīng)預(yù)感到,將要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秘密已經(jīng)重大到不是他們這個階層可以觸碰的了。
“這真的是太和殿的東西嗎?”蕭冉對此物的真?zhèn)味热匀淮嬖谥薮蟮膽岩?,他祖上雖然是個包衣但是他好歹也算個旗人,又是王府出身,接觸過的達官顯貴或許沒有沈哲多,但是見過的皇親國戚的數(shù)目絕對不是沈哲這么一個帝國的新晉貴族可以想象的,對于皇家的排場,他也是深諳其中精髓,就算要樸實,也定然是要樸實得大氣,有威懾力,如賈誼的《過秦論》一樣,不用雍容華貴的辭藻堆砌,但自有威震宇內(nèi)的氣勢。具體到物,就應(yīng)該是一種內(nèi)斂的富麗,木,就一定要是金絲楠木,瓷,一定是玲瓏薄胎,緞,一定是暗花蘇繡;總之,要樸實比要華麗還會費心思。而這個木盒底子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是普通的雞翅木,以皇室的身份來說沒有絲毫價值可言。
“用材過于簡陋,本意大概是想避人耳目,的確有些聰明反被聰明誤,不過,我覺得這個東西應(yīng)該是先帝離開北京城的時候放在上面的,你看……”沈哲指了指那只雉雞,又指了指里面的當(dāng)歸“明白了嗎?”
蕭冉皺眉半晌,忽然如夢初醒一般地拍了一下掌:“雞,藥。此乃‘機要’”
沈哲輕點了一下頭,眉心卻并未舒展:“另外,我覺得這四句詩,另有深意?!?p> 蕭冉經(jīng)提醒,才注意到,盒蓋上在雉雞圖樣的旁邊四行用草書寫的詩句——“東西南北覓無蹤,無為之處終非無。人遁白云深處去,后事無日言已昭。”他輕聲頌了幾遍,覺得有些不知所謂,但沈哲有斷定它有深意,不得已地反復(fù)揣測,良久才皺著眉頭猜測道:“這最后一句似乎是一個‘詔’字。”
“詔?”
“所謂這‘后事’應(yīng)該是指最后一個字‘昭’。‘后事無日’……那‘昭’就成了‘召’,‘言已昭’就是要在‘召’字上加個言字旁,是為‘詔’字?!?p> 沈哲聽罷是大為嘆服,不管蕭冉說的對不對,但至少他沈哲此時還沒想到這四句詩有可能說的是四個字,經(jīng)蕭冉這么一提點,才想到中國傳統(tǒng)密碼的套路,對蕭冉大肆恭維了一番——瞧人家從小讀鬼谷出來的人那就是不一樣啊。
思維終于被打開,沈哲只覺得前方豁然開朗,前幾句詩也迎刃而解,只是,謎底方一揭曉,沈哲和蕭冉二人同時驚出了一身冷汗——“東南西北”獨缺一“中”,而“無為之處終非無?!?,“非無”那就是“有”,“人遁白云深處去”,“白云深處”應(yīng)為隱秘,那么這四句詩說的竟是“中有密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