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到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只去過兩次KTV，我想大部分讀者可能不會相信，就像我第二次去KTV的時候文件部主管小華不相信我說這是我第二次來KTV一樣。但是，稍微了解我一點的朋友們反而會驚訝我工作之后竟然去了兩次KTV，其中一次還叫了陪唱。
的確，我自己也驚訝自己的所作所為，因為以我的性格是不會去那些太吵鬧的地方，直到現(xiàn)在我也依然認(rèn)為KTV是一個很噪很亂的地方，并且那里的一切我都不喜歡，噪音、酒精、煙草、亂嚎、亂情，甚至還有暴力、淫穢、毒品等等。我很愛唱歌，但是我總把洗浴間當(dāng)做我的KTV，因為空曠的洗浴間會讓我的聲音變得圓潤，不像在KTV里，我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所以總是跑調(diào)。
扯了這么遠(yuǎn)，最后還是回到我們的正題。兩次KTV都給我留下了很深的記憶，現(xiàn)在我們就從第一次說起。
第一次是在國慶節(jié)之前，幾個新來的同事提議所有新來的員工一起吃個飯唱唱歌，當(dāng)然，他們還希望叫兩三個陪唱。我雖在一邊開玩笑地響應(yīng)，但我一直以為他們就是叫囂一下從而排遣那些因工作壓力過大而造成的心理創(chuàng)傷，我并沒有當(dāng)真?？墒牵谥苋盏耐砩?，當(dāng)我和松哥吃飯的時候突然接到了同事的電話，他們一車人已經(jīng)開到了次渠鎮(zhèn)中心，讓我放下筷子馬上出發(fā)。這時我意識到，他們已經(jīng)不是在校的大學(xué)生了，他們已經(jīng)開始混跡社會，并且渴望著某些突破，某種洗禮。而在他們之中我又年事最高，所以在晚飯酒精的作用下，我抱著“試試又不會死”的心態(tài)，上了他們的金杯車。
在這里我首先要鄭重聲明一點，我的確沒有做任何猥瑣的見不得人的事情，如果用冠冕堂皇一點的話來講，我是去體驗生活尋找素材，用我朋友韓美美的話來講就是你去嘗試一點你不喜歡的事情，你才能對這個世界了解得更加完整。總之，事實就像我們點的三個陪唱妹妹說的那樣，“我們是正經(jīng)的陪唱，只能唱歌喝酒聊聊天，嚴(yán)格的說你們都不能碰我們?！蔽覀儾粣酆染?，她們幾乎不會唱歌，所以，當(dāng)時的情況就是我僅僅和其中一個聊了聊天，沒有做任何過分的事情，甚至連聊天的內(nèi)容都沒有出現(xiàn)過于敏感的詞匯。剩下的那些同事，一到動真格的時候反而軟了，要么只是伸著脖子唱歌，要么就是坐著一言不發(fā)，甚至連看都不敢看她們一眼。
通過和她們的聊天我了解到了她們大致都有相似的經(jīng)歷：性格比較乖戾，在十三四歲的時候受到過感情上的傷害，她們無法正確的對待與處理這種挫折，認(rèn)為像天塌下來一樣到了世界末日，于是選擇離家出走，在社會上又必然地碰到了居心叵測的人，相信了他們描述的玫瑰園，于是就失去了貞操，當(dāng)發(fā)現(xiàn)這只是一個夢境的時候，他們離去了，留給她們的是一片荒蕪，甚至連溫飽都無法解決，可能她們中的一部分還沾上了毒癮，于是，各種所迫，加上一些朋友的介紹，就來到了這里。能來這里的還算好的，就像她們所說的那樣，她們是正經(jīng)陪唱，雖然我不相信這里面一點色情交易也沒有，但如果有也是暗著來的，不像那些專門從事直接的金錢與肉體的交易。
我點的那個MM說話很直接，她說我們一看就是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很靦腆。我讓她猜我一個月能有多少收入，她說也就三千多吧。真厲害，但是我不太喜歡她說這話時輕蔑的眼神，于是我說：“高了，差兩百才三千?！蔽覇査苁杖攵嗌伲f也就七八千吧，眼神依然有點蔑視。我問她，是不是在這里沒見過比我們收入低的？她說，有啊，農(nóng)民工啊。我馬上對她說，我們TMD就是農(nóng)民工。她不相信，其實我還沒有告訴她，我們還沒有農(nóng)民工的收入高。我知道農(nóng)民工也常去尋找一些刺激當(dāng)做發(fā)泄，也看過一些農(nóng)民工唱歌的視頻，覺得有些人唱得讓人潸然淚下的。所以從種種方面來講，我們比不過他們。
那個MM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而且她的行為比語言更加直接，經(jīng)常往外跑，而且很長一段時間也見不到人。后來聽另一個MM說，她有可能是“串臺”，要不就是慌著和別人扎金花去了，因為我們不會給太多小費，還不如賭博來得快。我說，那你做過多高的臺呢？她說，一千的八百的都有，有一個回頭客經(jīng)常來，每次都給一千，而且也不用喝酒，就是聊聊天。我說那你月收入很高吧，她說一萬左右吧，而且我基本不用買手機(jī)，都是別人送，話費沒充過，都是別人充。我說那你會唱歌嗎？她說不會，也不喜歡聽，每天的工作就是聽，煩透了。我說你現(xiàn)在做我們的生意就很煩吧？她說，不會?。磕銈冞@算是我坐過最好的臺了。我說，一聽就是假話，我們不會給你更多的錢，也不會給你買手機(jī)充話費，還好??？她說，哥你知道嗎，不逼著喝酒不胡摸亂摸的就是好臺了，再說，我也是有職業(yè)道德啊。
職業(yè)道德，一句話就讓我記住了她，聽語氣她不像是在說冠冕堂皇的漂亮話，因為她們沒必要說好聽話，我們一分錢也多拿不出來。而且一般情況下以她們平均小學(xué)的文化程度，也說不出這個詞匯。后來通過我們的談話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瑩瑩，甘肅人，在山東上大專，后來她的弟弟右手骨折，她才來BJ做陪唱。她們大部分人一天只吃一頓飯，她每天就一碗泡面一瓶礦泉水，我說那樣不餓得慌嗎？她說因為每天大量喝酒，胃已經(jīng)沒感覺了，而且多吃一點胃就會很疼。我說那你就趁早別干了，身體弄壞了掙再多錢也沒用。她說是，過了年她就準(zhǔn)備換一行，可是她坦言做別的收入會馬上下來，巨大的落差她很可能也承受不了。我們還聊了很多話題，包括家庭觀愛情觀以及很多東西，真的，比我和我們領(lǐng)導(dǎo)聊得都純潔，而且都沒有一個臟字。我覺得她算她們這一群人里最清醒的，可能也是學(xué)歷最高的。在我日后和同事提起和瑩瑩的談話時，同事提醒我不要被騙。我說我身上有什么可被騙的？而且，從瑩瑩的表情、眼神上看，她也不像在騙人，她不掩飾自己現(xiàn)在對金錢的需要，也不掩飾自己的虛榮心，更沒有掩飾自己真實的追求，我覺得心里有些觸動。
而我點的那個MM，幾乎就看不到人影，總是跑出去，需要我們著急半天才能讓服務(wù)生喊回來。最可氣的是剛剛九點多的時候她就讓我把小費給她，說她有事要走。我當(dāng)時很生氣，撇開職業(yè)道德我們不說，這錢也太好掙了吧，一共出現(xiàn)的時間沒半個小時，我這錢要是都給你，那別人不都跑了嘛。我說，不到點不行。她好像也很不高興，但還是之前一樣，老跑出去。就是在屋里坐著的時候，也不正眼看其他人，跟她講話，她也只是嗯啊對是幾個字。后來我跟她聊扎金花，她倒是多說了幾句。其實我一直在想，如果她當(dāng)時給我說，哥，我有點急事得先走，錢我不要了，對不住了。我反而會爽快地給她錢讓她走，可是，現(xiàn)在我覺得很不舒服。
這點不舒服在結(jié)束后不久我就不太能記起來了，反而瑩瑩給我講的這個行業(yè)大部分人的情況讓我很有感觸，后來我和小康康談起這件事的時候，他也認(rèn)同我的觀點，她們走到這條路上，不可能不被這里面的習(xí)氣影響，也幾乎無法再走正常的路，即便勇敢地走回來，多半也會受到更大的挫折。這讓我想到了三言二拍里的很多故事，卓爾不群的花魁與失意落榜的才子。其實那天晚上我就和同事說，其實我覺得古時候的青樓更好一些，聽聽彈琴，聽聽唱歌，再聊一聊詩詞歌賦，這其實是一個偉大的行業(yè)。
而那天晚上，她們既沒喝酒，也沒被騷擾，反而瑩瑩還摸了摸身為處男的我的肩膀，所以這樣理解，她還應(yīng)該給我錢。
當(dāng)然這只是玩笑話，我還是覺得那天晚上我很充實，就像韓美美說的，我更加真實地了解了這個世界，而不是通過被和諧了的各種媒體。
第二次的KTV經(jīng)歷是這樣的。國慶節(jié)的前夜，文件部主管小華給我發(fā)QQ，說她們文件部要聚餐，“因為文件部都是女生，所以想讓你們幾個單身男子來調(diào)節(jié)一下氣氛?！边@是原話。我知道她是在開玩笑，可我也戲謔地認(rèn)為是不是因果報應(yīng)來的太快了，幾天前剛剛點了陪唱，現(xiàn)在就成了別人的陪唱。其實我倒是明白其中的真相，文件部聚餐是假，是我們公司領(lǐng)導(dǎo)希望公司內(nèi)部能成幾對，從而相互拴住，減少人才流失，因為我的辦公桌就和那個出主意的領(lǐng)導(dǎo)挨著。明白了這個活動的本意，我也就不愿意參加了，況且我向來不喜歡熱鬧，就連中秋那天所有人聚餐，我都沒有參加，領(lǐng)導(dǎo)打電話給我，說“我們（主要領(lǐng)導(dǎo)）都在，你不來不好?！蔽乙矝]有給他面子。可偏偏向我發(fā)出邀請的是小華，這就讓我作難。情況是這樣的，文件部只有她有男朋友，而且馬上就要結(jié)婚，可我偏偏對她的印象非常好。并不是我喜歡做第三者，只是我喜歡那種成熟的，知性的，沉淀下來的女人，而這些女人往往是有家室或是即將成家的。所以我有時會給一些朋友開玩笑，說我總是和有夫之婦很談得來。其實我想表達(dá)的是，不知道是偶然還是必然，我總是和我想要的錯過。
于是難題就來了：領(lǐng)導(dǎo)的意思是讓我們通過這次活動能成幾對，那我去就沒意思了，因為我不可能去打一個有夫之婦的主意，其他的人我又覺得根本沒有感覺；但正是因為是小華邀請，而且她說別人的面子我可以不給，她的面子我不能不給。你知道，這句話是很有力量的，雖然我知道是半開玩笑，但我沒法拒絕。
韓美美聽了我的敘述后說，“我倒是想看看能讓你有感覺的女人是什么樣子?！逼鋵嵭∪A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比我小幾個月，沒有光鮮的外表，但是給人感覺很懂事，而且人很好，很善良。在工作與生活中也很踏實，沒有一般小女孩的那種虛榮、天真，用我的話來說，她已經(jīng)沉淀了下來，成為了一個真意義上的女人。我平時和她交流不多，只是在QQ上聊一聊天，感覺每次都很愉快?？墒窃诂F(xiàn)實中她卻和我交流不多，也沒有主動和我說過話，我感覺她似乎在某種程度上回避著我，而我卻始終找不出她回避我的理由。韓美美說應(yīng)該是和你交流壓力太大，和你談什么你都能扯到人生大道理上。我開玩笑說道，我更愿意相信她是怕和我交流深了會愛上我，從而觸動道德底線。
當(dāng)然，這絕對只是開玩笑。我也曾跟小華開過一些不過分的玩笑來試探她，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她并不輕挑，她甚至從不理會我的玩笑，越是這樣，我反而越對她有好感，覺得這樣的女人太難得。大家也明白，越是這樣我反而越會覺得痛苦，所以，在我們吃完飯唱完歌的時候我的痛苦被推到了一個高點，整個晚上，她還是像往常一樣帶著那么一點點回避。于是，在吵鬧與酒精充斥的一整晚結(jié)束的時候，**躺下，竟發(fā)現(xiàn)有一滴液體從眼角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