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歸隊
兩個該死的鬼子，順路干掉他們，多少是解了些氣，不過這只能算是小兒科，遠(yuǎn)不能使大家的心情好起來，去往國際安全區(qū)的路上大家依舊小心謹(jǐn)慎，避開主干道，康二寶依舊選擇穿小街、走小巷，這樣也好，小巷子里若再碰上小鬼子，機(jī)會恰當(dāng)?shù)脑挘且舱庙樖衷俑伤黄薄?p> 還別說，真就出現(xiàn)了這樣的機(jī)會，小巷子遠(yuǎn)端迎面走來幾個日本兵，走近一些，數(shù)一下，有四個日本兵，這個好，武思京示意大家不用躲避，這個決定更好，可算是隨了大家的心愿，唯一覺得不大方便的就是缺少錢博士在場，不然兩句日語說出來，魚兒就乖乖咬鉤了，現(xiàn)在也就只能伺機(jī)而動了。
與迎面而來的小鬼子漸趨接近，武思京忽然勾住康二寶的脖子，身體隨之歪歪倒倒晃悠起來，路還是要走的，康二寶立刻明白了，這是要表演一出醉酒的戲，只是可惜啊，摟著自己脖子的不是什么“貴妃”，而是個壯實的“霸王”，也不計較這些了，只要能干掉眼前的小鬼子，別說霸王了，就是一只豬摟著自己，他康二寶也是十二萬分的樂意。
走在前面的武思京和康二寶的表演立刻給以大家啟發(fā)，配合這樣的一出戲，那沒有一點難度，片刻間眾人便都露出了醉態(tài)，歪歪倒倒地就與日本兵打上了招呼，武思京不忘他那得意的日語，老遠(yuǎn)就沖日本兵含混地喊著：“請多關(guān)照！”
禮多人不怪吧，再或是醉酒人的胡言亂語，四個日本兵見武思京這樣的招呼倒也不覺得奇怪，不過他們似乎并沒有搭理武思京一行人的意思，也對，和一群“醉鬼”有什么好多啰嗦的，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四個日本兵反倒是給武思京一行人閃開了道。
問題是武思京他們不僅是要走自己的路，他們連所謂的橋也要占住，也就是說，你四個日本兵算是解脫了，今天你們走的是不歸路，倒霉蛋！準(zhǔn)備下地獄了吧。
日本兵哪里知道武思京他們的想法，兩伙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武思京他們便動了手，動作上倒也齊整，都是猛地從背后用強(qiáng)有力的胳膊勾住鬼子的脖子，等鬼子明白中招了，這時再想喊也都喊不出一聲來，剩下的也就是蹬蹬腿了事。
七個人呢，對付四個沒有任何防備的小鬼子，怎么著也都顯得富余，這就拿下了，悄無聲息，干凈利落，順帶的事，也就不需要什么講究了，更不需要附加其它什么形式，四具尸體就撂在路邊，眾人拍拍手，像是抖落灰塵一樣，武思京挺滿意，這就帶著眾人便要離去。
老土匪想想總覺得有些不妥，他終還是多了句嘴，“小鬼子怕是要報復(fù)的，可能老百姓明兒早上要遭災(zāi)嘍?！?p> 想想也是，事情既然做了，最好別留什么尾巴，老土匪用一種說不出的怪眼神看著武思京，武思京被看得心里有些發(fā)毛，他嘟囔了一句，“媽媽的，還要給幾個死貨擦屁股！”
于小飛跟著說：“甭管壞人也多壞，死了嘛，還是要尊重一下的。”
康二寶最不滿意這樣的話，他罵道：“尊重你老爺個球，你，啊，你說說你，你一個小偷，還滿嘴的仁義道德……”
這樣的爭執(zhí)斗嘴，最是多余，再鬧下去，怕是康二寶的大嗓門就快憋不住了，武思京果斷地打斷了這無味的吵鬧，“行了，別廢話了，看看怎么個弄法？”
是??！這是正事，尸體如何處理呢，康二寶四下張望，不遠(yuǎn)處有一破損嚴(yán)重的房子，殘破不堪的外觀，能夠想見其在戰(zhàn)火中見證的暴劣獸行。好，也算是給這間老屋一個交待。
眾人將四具尸體運(yùn)至殘破的老屋內(nèi)，扒去尸體上的日軍軍裝，差也差不多了，眾人又合力將殘破的山墻推dao，也算是對死者的一種尊重，四具尸體便就回歸到黑暗之中，打完收工，這便塌實了。
事情干的漂亮，人便顯得精神，不算短的夜路，走起來倒像是消遣，沒怎么覺著，眼前便看見了鐵絲網(wǎng)，這就是國際安全區(qū)，還是之前康二寶越過數(shù)次的那道設(shè)有鐵絲網(wǎng)的矮墻，翻越這等障礙，就連老土匪那也是身手敏捷，這麻利的動作，可就刺激了崔大胖子，世間萬物都是這樣，所謂有所長、有所短，膀大腰圓的崔大胖子在某些方面是占盡了便宜，而現(xiàn)在他爬越矮墻上的鐵絲網(wǎng)，那動作真夠笨拙的，丟臉歸丟臉，動作再不好看，他崔大胖子也還是依靠自己獨立完成了這次翻越。
胡二四下張望，說道：“啊，這就是國際安全區(qū)！沒覺得有什么特別嘛?！?p> “要不把小鬼子他媽的一起干跑，這南京城就沒一個地方太平?！笨刀殤崙嵉卣f。
“好了，別廢話了，趕緊的，走路。”武思京催促康二寶繼續(xù)帶路。
找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武思京招呼大家換裝，國際安全區(qū)內(nèi)這身“狗[皮”的確很不合時宜，崔大胖子解下背在身后的大包袱，大家的便裝都在里面，眾人各自取自己的衣服，穿好以后，再將日軍軍裝放入包袱內(nèi)。
這個包袱還有用嗎？再帶在身上怕是會惹麻煩，這些日軍軍裝到此為止吧，也算是完成了它的特有價值，它也該去死了，武思京四處找了些石塊一同放入包袱內(nèi)，找了一條小河，便將這些累贅拋入水中，看著它漸漸沉入河底，還別說，心里挺痛快的。
穿回自己的衣服，這看起來才像是真正的一個人，大家也都覺得自在了許多，尤其崔大胖子，他那壯碩的身體因此而得到了解放，頭一件事就是活動活動他的筋骨，那骨節(jié)處還發(fā)出“咯咯”的聲響，崔大胖子感嘆道：“哎呀，真他娘的舒服?！?p> 據(jù)康二寶估計，也就算是中央大學(xué)的校園內(nèi)易于藏人，這是市區(qū)內(nèi)為數(shù)不多的鬧中取靜之所，也方便與柳護(hù)士取得聯(lián)系。
康二寶領(lǐng)路，不多一會兒便到了中央大學(xué)，雖都是中國人，又已是夜半，不方便打攪別人。在校園內(nèi)尋到一處高大的假山石，山石上有個讀書亭，夜風(fēng)卷著涼氣，不宜此處睡覺，假山石下有個山洞，馬馬虎虎，將就一夜，沒有問題。
回味著這一路上，干凈利落搞了兩票，這樣再去睡覺，心里也就好過了很多，就寢條件自然就不值得一提了，四仰八叉的躺著也好，還是坐靠著山洞巖壁也好，這一覺睡得塌實，當(dāng)然輪流值班的好習(xí)慣自然是不會丟的。
天亮了，驅(qū)走了黑暗，假山洞內(nèi)的男人們倒也安逸，強(qiáng)光進(jìn)不來，也成全了他們能夠多睡一會兒，正好輪到武思京值班，他伸著懶腰鉆出假山洞，瞇縫著的眼睛似乎被東方的曙光所牽引。
唉，天亮了！此時武思京才得以看清眼前的校園一景，登上假山石，站在高處的武思京不禁感嘆，昔日寧靜的校園，如今再也沒有了讀書聲，唯一稍感寬慰的是這里還能給難民提供一棲身之所。
武思京回到假山洞內(nèi)，睡的正香的康二寶被叫醒了，沒辦法，也只得再辛苦他走一趟，康二寶還沒脾氣，因為這個事情也只有他一個人能去辦，那就辦吧，像是為了尋個心理平衡，康二寶打著哈欠，自言自語道：“唉，老子混成一個跑腿的了……媽的！”
康二寶是在發(fā)牢騷嗎？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叫他去跑腿，這早是在計劃中的，康二寶也早就預(yù)想，所以他被叫醒后要罵一句，絕不是要罵人，而是他計劃中的“鋪路”。
發(fā)了牢騷之后，康二寶便向武思京伸手，武思京不明白康二寶的意思，還不懂嗎！康二寶用手指又做了一個點錢的動作，這下武思京明白了。
“要多少？”武思京一邊說，一邊從口袋里取出一沓錢來。
康二寶偷偷瞅了武思京的表情，之后便專注于武思京手里的那沓鈔票，他嬉皮笑臉地做手勢，試探著說道：“八十！”
“八十？”顯然這個數(shù)目武思京不大滿意，他接著問道：“你要錢干什么？”
康二寶沒做回答，他立刻做妥協(xié)，手形改變成伸出五個手指，“那，那五十，就五十?！?p> 相處這么久，武思京還頭一回看到康二寶這么的服軟，所以現(xiàn)在倒是勾起了他的興趣，武思京問道：“不是，多少不是問題，你告訴我，你要錢去做什么？你告訴我，我就給你?！?p> 感覺康二寶挺為難的，他依舊沒有回答，手形又變了，二個手指，“二十，二十！”這時康二寶的語氣似又回歸到他的些許蠻橫。
武思京知道康二寶就快惱了，他也就不再多問，也許他康二寶也會有什么隱私？就按康二寶的意思，武思京給了他二十塊。
康二寶似乎有鑒定鈔票的需求，他不滿意到手的這兩張鈔票，他說：“換兩張，給我換兩張新的。”
“還不一樣用嘛！”武思京不明白康二寶到底在想什么。
兩張很新的鈔票到了手，那就沒二話了，該去執(zhí)行任務(wù)了。先還別忙，康二寶跑到不遠(yuǎn)處的小湖邊，他用湖水仔細(xì)地擦洗著臉和手，還利用手指當(dāng)作梳子扒拉著頭發(fā)，就是胡子長出來了，這沒辦法弄干凈，看著湖面倒影的自己，康二寶搖搖頭，看似有些無奈。
臉面問題，算是收拾好了，康二寶便去了柳護(hù)士暫住的學(xué)生宿舍，這回不用高聲叫喊了，想到這里，康二寶不由得又摸了摸自己的喉嚨，這下像是提醒了他，喉嚨還有點火燒火燎的呢。
直接上二樓，康二寶站在柳護(hù)士所住房間的門口，他清了清嗓子，又一次扒拉了自己的頭發(fā)，這才輕輕敲響了房門。
真還不錯，柳如欣在家，讓進(jìn)屋后，康二寶先跟兩個小男孩打招呼，還逗著小家伙玩，之后便從口袋里掏出那兩張很新的鈔票，康二寶說：“給，一人一張，自己買糖吃。”
這下康二寶心里可算是平衡了，可兩個孩子瞪著大眼睛并沒有伸手的意思，一旁倒水的柳如欣轉(zhuǎn)過臉來，兩個孩子立刻投來征詢的目光，柳如欣端給康二寶一杯水，這下康二寶就尷尬了，手里的鈔票還沒送出去呢，柳如欣說：“這是干什么啊，怎么還弄這個？”
康二寶看著孩子說：“我做叔叔的，就是一個意思，主要是現(xiàn)在不方便，不然我就買點糖果什么的……”
“行了，我知道了，別弄這個了?！绷缧赖脑捄苡?，他打斷了康二寶。
這下康二寶更下不來臺了，他漲紅了臉，頓了一下說：“我多問一句，是不是看不起我?。俊?p> 這句話算是噎住了柳如欣，“不是，你想到哪去了，我不是這個意思?！?p> “不是，就給我個面子?！笨刀氄f。
孩子還是不大理解這鈔票的來意，柳如欣默許而尷尬地笑，康二寶的這個小小心愿便得到了滿足。
這事辦完，康二寶便切入正題，他請柳如欣幫忙，留意錢博士是否去醫(yī)院，如果錢博士來，就叫他去中央大學(xué)的湖邊小亭子里等待。
這個等待的地點是武思京設(shè)計的，他們在假山洞留了一個隱蔽的視角，正好可以觀察到湖邊小亭，因為有小竹林掩護(hù)，湖邊小亭則很難注意到假山石下的山洞。
必要的信息透露給了柳如欣，事情便算談妥了，康二寶的任務(wù)也就完成了，也到了柳如欣的上班時間，康二寶說是要順路辦點事，這便送柳如欣一程，這一送就一直送到了醫(yī)院，臨走時，康二寶還問了柳如欣何時下班，也算正常，是為了計算錢博士的信息。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給出一點時間，等待。
武思京、康二寶等人給出的時間，錢博士一點也沒有糟蹋，他無時不刻想著如何擺脫日本人的邀請，但毫無疑問，日本人并不是請客送禮，他錢博士沒有拒絕的機(jī)會與能力，當(dāng)然這并不意味著只能去做漢奸這一條路，只要他錢博士不想做漢奸，他就一定不會是漢奸，錢博士自信他的智商，“開玩笑，生死攸關(guān)、民族存亡！正氣凜然，這回要是成了，這個技術(shù)含量可以示人了?！?p> 錢博士當(dāng)然考慮過，此刻他最怕做兩種人，一不要做漢奸，二不要做烈士，至少目前狀況下不要做烈士，基于這兩點考慮，錢博士只有一種做法，那就是想辦法周旋。
被請去憲兵隊，當(dāng)晚錢博士的確是拿出了些姿態(tài)來，這不，錢博士已經(jīng)成為“*****”的擁護(hù)者，并且還表示與山本隊長成為朋友，與昔日同窗中村正樹，那就更不用說了。
夜間，作為久別重逢的同窗，自然是不會冷落這位曾拖他下水的中村正樹，雖然心思不在敘舊之上，但分寸不能亂，錢博士知道，起碼看上去自己要做一個簡單的人，那就閑聊天唄。
錢博士躺在床上問：“唉，我看中國人都管你們?nèi)毡颈刑@個太君是什么意思?。课以谌毡驹趺礇]聽說過這個詞匯?。 ?p> 中村正樹說：“哈哈，你不是說你的日語詞匯量不比日本人差嗎，怎么樣，也有你不知道的呀！”
“我是說過的，我是說詞匯總量，但不代表我什么詞都會，是吧?！卞X博士反駁道。
中村正樹說：“是，是，是，你日語好，我還正想問你呢，這個太君，我也沒聽說過有什么出處，我還以為是你們中國的詞匯呢?！?p> 錢博士立刻想到楊家將里的佘太君，當(dāng)然和這里所謂的“太君”沒一點聯(lián)系，現(xiàn)在錢博士方才明白，原來這個“太君”一詞的出處不在日本，那就基本可以確定這個詞根本就沒什么出處了，想來也就是從侵華行徑中開始的，那好，把你小日本趕回老家去，這個“太君”一詞便就會消亡，錢博士骨子里就討厭這個詞，就沖這一點，錢博士當(dāng)晚就沒有睡好，他想了一夜。
和預(yù)想的差不多，第二天早晨起來好吃好喝之后，就去辦理了當(dāng)漢奸的相關(guān)手續(xù)，這一關(guān)跑是跑不掉的，想也想好了，對此錢博士還是能夠接受的，他也有所慶幸，這里好在是南京，而不是他的家鄉(xiāng)——上海，否則這臉可就丟大了。
錢博士在上海的名聲本就不好，當(dāng)個騙子就是干了不要臉的事，若是當(dāng)著家鄉(xiāng)父老的面，再頂個漢奸的帽子，那真就不光是自己不要臉了，祖宗十八代怕也是捎帶進(jìn)去了。
錢博士沒有選擇的可能，按山本光一的意志，錢博士進(jìn)入了角色，憲兵隊翻譯官的證件當(dāng)即就發(fā)到了錢博士的手里，山本是個職業(yè)軍人，習(xí)慣于所謂的雷厲風(fēng)行，錢博士的“狗漢奸”工作隨即展開，不容錢博士表達(dá)任何意見，山本便率憲兵隊上街巡邏，錢博士只得跟著。
錢博士心里很是著急，一時半刻想要脫身是不大可能了，他很是擔(dān)心，一是擔(dān)心李方的病情，二是擔(dān)心自己再不與武思京取得聯(lián)系，怕是真被武思京他們誤解。此刻的錢博士深深體會到了一個人的名節(jié)是多么的重要！無奈，情況不允許，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錢博士也就指著這句話在當(dāng)著“漢奸”。
巡邏的途中，錢博士盡量縮在隊伍之中，好在他也穿上一身新發(fā)的日本軍裝，這樣的情況下，錢博士才稍感安心，南京的老百姓是認(rèn)不出他的漢奸角色。
“這日本兵可真是喪良心??！”錢博士心中罵道，他親眼目睹自己所在隊伍的暴行。
在一個街角，憲兵隊發(fā)現(xiàn)了一個行動不便的男子，很快追趕上，接下來的搜查似乎是例行的，中國男子的小腿處發(fā)現(xiàn)了疑似槍傷，錢博士以為憲兵隊長山本光一會去盤問一番，他還以為自己就要暴露“漢奸”的身份，可事實上錢博士的翻譯工作并沒有開始，因為山本光一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質(zhì)問，而是直接掏出手槍，沒有半點猶豫就槍殺了這個男子。
聽到這樣的槍響，錢博士當(dāng)時就傻了，他沒有一點思想準(zhǔn)備，下意識地雙手抱頭，山本光一回頭望見錢博士便哈哈大笑，他安慰錢博士說：“別害怕，你是大日本皇軍的朋友，”又指著被槍殺的中國男子，說道：“他們是大日本皇軍的敵人?！?p> 錢博士咽了口吐沫，強(qiáng)作鎮(zhèn)定，他望著已經(jīng)倒在血泊之中的中國男子，說道：“他只不過是個老百姓！”
山本輕蔑的一笑，他搖著頭說：“不，這個你不懂，他有槍傷，他是個支那士兵?！?p> “士兵？”錢博士憤憤地問道。
山本說：“支那士兵很狡猾，也最沒有骨氣，他們戰(zhàn)敗了，不老老實實地當(dāng)俘虜，而是脫去軍裝，穿上老百姓的衣裳，這樣的人統(tǒng)統(tǒng)該死！”
面對這樣的強(qiáng)盜邏輯，錢博士再不想說話了，還能說些什么呢！錢博士的“漢奸”工作還在繼續(xù)，一整天，錢博士都感覺渾渾噩噩的，脫身的愿望便愈加強(qiáng)烈。
一天總算是熬了下來，錢博士計劃晚飯后提出請假的要求，理由已經(jīng)編好，可以說是去跟朋友打個招呼，并且因為晚上有他的日本同窗中村正樹在場，相信可以過關(guān)，可錢博士萬萬沒有想到，一天的噩夢并沒有隨太陽西落而結(jié)束。
錢博士怎么說也是個中國人，盡管他表示出忠心于日本，但那只是嘴上說說，山本光一自然不會那么輕信，經(jīng)過這一天的觀察，錢博士的表現(xiàn)山本光一看不出什么大問題，只覺得錢博士是個膽小怕事的人，這一點倒讓山本光一比較滿意，他喜歡用這樣的人，他認(rèn)為這樣的人是做不了什么大事的，做“狗”倒是正合適，對于這樣的人，檢驗他的“良心”也就算不上是什么難事了。
吃了晚飯，錢博士剛提出請假的事，就被山本一口回絕了，說是還有一些重要的戰(zhàn)俘需要審訊，山本光一的眼神表明了他的態(tài)度堅決，作為翻譯官，錢博士自感無力抗拒。
想象中的人間地獄——審訊室，錢博士并沒有見到，山本光一帶著幾個士兵和錢博士立在憲兵隊大院里，錢博士不敢多問，不多一會兒，幾個日本士兵押來了五名有傷在身的中國人，看那模樣，并不像山本所說的戰(zhàn)俘。
五名中國人站成一排，山本光一開始發(fā)問，他說道：“大日本皇軍是人道的，只要你們誠實，說出自己的身份，說出自己的部隊番號，大日本皇軍就可以寬恕你們?！?p> 山本說完，示意錢博士翻譯，這回武思京是要暴露“漢奸”本色了，也沒辦法，他照山本的原意翻譯，末了，他還懇切地加了一句，“我看你們都是老百姓吧，你們就好好說清楚，一定要說清楚?！?p> 誰知道五個中國人竟沒有一個回話的，如此下去，意味著什么，錢博士自然能夠想見到，他有些著急，大聲叫道：“你們倒是說話呀！”
依舊沒有人回答。
山本輕蔑地哼了一聲，之后慢慢走到五名中國人的身前，他從左邊走到右邊，再從右邊走到左邊，仔細(xì)打量著五個中國人，他停下腳步，猛地將一人從隊列中拽了出來，山本沖著這個人喊道：“你給我說，如果不誠實，就殺頭！”
錢博士立刻做出翻譯，他盼望著這個中國人能夠化險為夷，但自己卻無法提供任何的幫助，那中國人依舊不回答，死人堆里爬出來人，再也不可能相信日本兵的所謂人道，反正都是死，能做的就是拿出該有的骨氣來。
山本突然抽出軍刀架在這個中國人的脖子上，他狂吼著，而這個中國人沒什么反應(yīng)，就是死死瞪著山本光一，這種眼神錢博士沒有感受過，也許山本也不敢正視這樣的目光，他的軍刀便高高舉起、重重落下，錢博士親眼目睹自己的同胞瞬間身首異處，一股鮮血隨之噴涌而出。
山本光一擦拭著噴在臉上的鮮血，同時又大聲問道：“怎么樣，這就是對抗大日本皇軍的下場，你們是不是都想這樣？”
錢博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翻譯，可是剩余的四個中國人依舊沒有回答與屈服。這就是中國人的氣節(jié)，你還能怎樣？稍等片刻，山本連聲叫好，他又拽出一個中國人。
錢博士不忍再看，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山本光一會將日本軍刀交到自己的手里，此時錢博士的腦袋瞬間就像要炸開了一樣，他拒絕接受那把血跡未干的軍刀，可是山本扳開了他的手，強(qiáng)行將軍刀塞到了錢博士的手里，然后又牢牢將他的手握緊。
錢博士握著軍刀，哆哆嗦嗦說道：“這個…不行，不行，真的，我只是個學(xué)醫(yī)的醫(yī)生，我不是軍人呀，我不能殺人！”
山本一臉的怪笑，他說道：“軍刀，手術(shù)刀，不都是刀嘛，你就當(dāng)是替這些人治治病?！?p> “不行，我不行！”錢博士說。
“去，殺了他，你去殺了他！殺！殺！聽到?jīng)]有！”山本的吼叫令錢博士驚恐不已，他的雙手一下便不聽使喚，軍刀墜落在地上。
錢博士近乎哀求道：“不行，我真的不行?！?p> 山本不依不饒，上前就給了錢博士一個大嘴巴，吼道：“混蛋！撿起來，把軍刀撿起來，去，去殺了他，你聽到?jīng)]有！”
山本的一記耳光扇得錢博士腦子里嗡嗡作響，他一個踉蹌，差點就被扇倒，望著山本兇神惡煞的樣子，錢博士哆哆嗦嗦地?fù)炱鹆塑姷?，他向中國男子緩緩走去，錢博士的目光與那個中國男子的目光相對，錢博士看到的是一種堅定的眼神，這大概就是視死如歸吧，看到這樣的目光，錢博士的腦子里更是一片混沌，他終還是扔掉了手中的軍刀，他反過來對山本吼道：“醫(yī)生，你知道嗎，我就是一個醫(yī)生，我不是軍人，我不殺人，你還是殺了我吧?！?p> 山本笑了，笑得一臉的陰森，“好，很好，我相信你是個好醫(yī)生，不過你也要讓我相信你是效忠日本天皇的。”山本說著，撿起被錢博士扔在地上的軍刀，接著將一支手槍塞到了錢博士的手里，他說道：“用這個，就不那么困難了吧？”
錢博士幾乎快要哭出來了，他拼命地?fù)u頭。
“好吧，我來幫幫你?！鄙奖菊f著，雙手握住錢博士的手和手里的那支手槍，“來，慢慢的，瞄準(zhǔn)，對，對，就這樣，瞄準(zhǔn)敵人的頭顱，然后射擊。”
隨著山本的話，舉槍、瞄準(zhǔn)，射擊，整套動作在山本的幫助下一一完成，隨著一聲槍響，錢博士面前的中國男子轟然倒地。
“來，接著來，再來下一個。”山本繼續(xù)幫助錢博士將手槍對準(zhǔn)下一個中國男子，槍聲再次響起，此是錢博士已經(jīng)完全喪失了意識，直至第五個中國男子倒在血泊中。
山本收起手槍，很是滿足地拍拍錢博士的肩膀，“沒關(guān)系的，慢慢就會習(xí)慣的，你要知道，他們是你的敵人，你不去殺死他們，他們就會尋找機(jī)會來殺死你，你想要活著，就必須學(xué)會消滅你的敵人，你明白嗎？”
“明白！”錢博士在一片混沌中回答道。
明白，太明白了，此時，錢博士方才有所感悟，難怪康二寶殺日本兵的時候是那么的亢奮，這就是你死我活！面對這樣的敵人，沒有第二種選擇。
錢博士只覺得頭重腳輕，他暈暈乎乎地回到了中村正樹的宿舍里，中村正樹是個軍醫(yī)，此前一幕他并不在場，看著失魂落魄的錢博士，中村正樹細(xì)心詢問，錢博士一一述說，他憤憤說道：“你知道嗎！那些人不過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就是這樣的呀，我也和你們一樣了，成為濫殺無辜的劊子手。”
面對同窗的質(zhì)問，中村正樹自感無力辯解，他只說道：“戰(zhàn)爭，這就是戰(zhàn)爭，難免的?！?p> 既成事實，于此理論，實無意義，錢博士不做聲了，倒在床上便把腦袋蒙在被子里，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如何必須離開這里。
鼓樓醫(yī)院里的柳護(hù)士一直留意著，但錢博士并沒有在醫(yī)院里出現(xiàn)，一直到下班。
中央大學(xué)校園里的假山石上，武思京他們也一直在等待，湖邊小亭，包括小亭周邊，始終沒有出現(xiàn)過錢博士的身影。
望著西去的落日，康二寶對武思京說：“要不然，還是我去醫(yī)院一趟?！?p> 中央大學(xué)距鼓樓醫(yī)院很近，想想也是，沒什么事，去問問柳護(hù)士也好，武思京囑咐道：“快去快回?！?p> 武思京還順帶交給康二寶一個任務(wù)，就是要他回來的時候買些干糧回來，對于這一任務(wù)，康二寶心底里是不大樂意的，因為這會在來去的時間上有所約束，但是有些話是不好說出口的，康二寶也就一口答應(yīng)下來，這就去了鼓樓醫(yī)院。
時間上，康二寶還是有把握的，在柳護(hù)士下班之前，康二寶趕到了鼓樓醫(yī)院，問了柳護(hù)士，當(dāng)然是沒有錢博士的消息，到了下班時間，康二寶便很自然地送柳護(hù)士回中央大學(xué)的暫住處，一路上晚風(fēng)徐徐，康二寶終于問起孩子他爸爸的消息。
傷心事！
巨大災(zāi)難面前，人總顯得格外堅強(qiáng)，柳護(hù)士說：“死了?！?p> 康二寶聽得心底里隱隱發(fā)漲，渾身的骨頭也跟著發(fā)漲，康二寶恨恨說道：“血債血償，不然我就不是男人！”
柳護(hù)士的丈夫是個警察，南京淪陷的當(dāng)天，他和另外幾個警察混在守軍之中進(jìn)行著巷戰(zhàn)，后中彈，被幾個警察及時送到了鼓樓醫(yī)院，不久就不治而亡，柳護(hù)士說：“不錯了，死之前，還能見上一面?！?p> 柳護(hù)士也問到康二寶家里的情況，康二寶無奈地?fù)u頭，他自己也是一無所知。
經(jīng)過一夜的心理調(diào)整，錢博士算是緩過勁來，他現(xiàn)在就是一門心思要擺脫“魔窟”，錢博士請中村正樹幫忙請假，理由呢，有兩點，一是身體上受了點驚嚇，需要些休息；二是要去跟朋友打個招呼。
中村正樹問，什么朋友。
錢博士說：“就是前天晚上跟我在一起的那個朋友?！?p> 錢博士的理由倒還可以，他說的是朋友，也是獄友，指的就是康二寶，要他幫忙去轉(zhuǎn)告在老家的父母。人倫常情，中村正樹便不好推辭，于是他去跟山本解釋、請假，這個假便準(zhǔn)了。
錢博士終于看到了希望，他換了一身便裝，但懷里不忘揣上他的翻譯漢奸證，也對，權(quán)當(dāng)是護(hù)身符，這倒合情合理，糊弄鬼的嘛。
錢博士長出一口氣，面臨的問題錢博士早就想好了，來時的花樓，錢博士現(xiàn)在是沒法找尋到了，他知道鼓樓醫(yī)院，雖然路徑不大記得，但問下路人便可解決問題。
錢博士當(dāng)然記得康二寶的同學(xué)柳護(hù)士，還有那個劉醫(yī)生，他心想只要找到柳護(hù)士，就有可能找到康二寶，當(dāng)然也不排除有不好的結(jié)果，錢博士也有打算，真要是尋不到武思京他們，他想好了，決定就此離開南京，想辦法再回到重慶，那里是大后方，哪怕是再回到監(jiān)獄里。
錢博士找到了鼓樓醫(yī)院，急診大樓里錢博士一直在等待，終于等到了上二班的柳護(hù)士，柳護(hù)士將他拉到了一旁，悄聲告訴他去中央大學(xué)的湖邊小亭。
中央大學(xué)校園內(nèi)，正是于小飛當(dāng)值，在假山石上他終于發(fā)現(xiàn)了湖邊小亭里冒出了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沒錯，于小飛看的很仔細(xì)，那個人影就是錢博士，他沒做漢奸，錢博士歸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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