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隊長官回來后，方嘯云他們便被安排到僚機位置開始執(zhí)行任務，而原有的有作戰(zhàn)經驗的飛行員們則擔任長機，引導和指揮這些新手，以便讓他們更快地適應這個戰(zhàn)場——但接下來事情的發(fā)展卻絕非張孤帆這個新任中隊長所想象的那樣。
這天上午七時，第七中隊的飛行員們正在作戰(zhàn)室進行戰(zhàn)術討論并閱讀今天偵察飛機帶回來的氣象報告（一般來說，當時的偵察飛機會在清晨做天侯偵查飛行，并帶回氣象報告，以便戰(zhàn)斗單位進行參考）。
張孤帆站在展示臺上，拿著剛統(tǒng)計回來的資料，皺著眉頭說道：“自昆明至安順全部陰天，曲靖附近云高四千尺，五千尺出云，云上碧空，云下亂云較多，昆明至安順間，有四處云洞，可見陽光，但范圍并不大。。?！?p> 臺下的方嘯云低聲對陸長楓說道：“看來今天的天氣并不好，或許不會有什么戰(zhàn)斗任務?！?p> 就在這時，機場的一名防空警報人員在門口大聲說道：“報告長官！有情況！”
飛行員們立刻精神一振——這是即將面臨敵人的緊張和興奮，就算是身經百戰(zhàn)的空軍戰(zhàn)士，也仍然期望著能擊落更多的敵機。
張孤帆點頭示意那名防空人員說下去，只聽他說道：“長官，防空監(jiān)視哨報告，安順、靈璧附近有機聲，七時二十分，機聲由靈璧開始轉往昭通方向！”
?。ㄗⅲ寒敃r空軍在全國各地的重要航道上均設有防空監(jiān)視哨所，配備無線電臺和監(jiān)視儀，以觀察日軍來襲方向并進行預警）
聽到這句話，方嘯云蹭地就站了起來，張口就想說話，但立刻就反應過來，舉手說道：“長官，請求發(fā)言！”
張孤帆望著這位有點興奮過頭的新手飛行員，不由得想起了當年在上海會戰(zhàn)中和樂以琴、高志航他們并肩作戰(zhàn)的自己——那是多么讓人熱血沸騰的時刻！可惜后來雄鷹們相繼折翅，只剩下自己和幾個為數(shù)不多的老人們在苦苦支撐。但看到方嘯云這樣的家伙，他忽然覺得中國空軍或許永遠都不會覆滅！
雖然心情激烈，張孤帆臉上卻毫無表情，他點頭說道：“你說?！?p> 方嘯云興奮地說道：“長官，從速度來看，這應該是九六式偵察機，或許是來看看天候狀況的，在這種天氣里，日本人一定不敢用大編隊飛行，就算來了，也肯定沒有任何優(yōu)勢可言，長官，我們應該上去把他們打下來！”
方嘯云的這番話讓張孤帆有點訝異——這家伙從來沒有參加過一次空戰(zhàn)，但分析起情況來，卻已經像個老手了，如果他能活足夠長的時間，或許會成為劉粹剛一樣的人物吧？
張孤帆霍地往前走了一步，盯著方嘯云的眼睛說道：“那你跟我一塊上去看看，怎么樣？”
方嘯云勉強壓抑住興奮的心情，大聲說道：“是的，長官！”
由于低空亂云很多，第七中隊的飛行員們分成四路去尋找日軍偵察機，其中高空兩組，由楊溪良和陸長楓，張東勝和林漠負責。昆明至曲靖、靈璧、安順一組，由華嘯宇和趙鷹負責。而最有可能遭遇敵機的昆明至昭通一組，則由張孤帆和方嘯云擔任——在趙鷹這些飛行員看來，這實在是有點不公平，不過方嘯云的解釋是，既然是我搶先提出戰(zhàn)斗意見的，當然應該是我優(yōu)先選擇路線。
由于飛機?？课恢玫膯栴}，張孤帆和方嘯云是最后一組起飛的，起飛前三分鐘，方嘯云拿著地圖對張孤帆建議道：“長官，你看，這里是昭通、然后這里是石山，假若日本人的偵察機是從懷杰那個臨時機場起飛的話——以九六式偵察機的飛行距離和偵察半徑而言，他們在昭通往西一點，就得回去?！?p> ?。ㄗⅲ猴w機的飛行距離受油量的限制，如果超過，則只有迫降了）
張孤帆皺眉道：“那又怎么樣？我們本來就是去截住他！”
方嘯云連忙解釋道：“不，不！長官，你想，現(xiàn)在天候這么差，日本人的偵察機不可能只靠羅盤就能飛回去的——他們不敢冒這個險，所以他們不會做云上飛行。你看，他們今天來的時候，是沿著鐵路線飛過來的，回去的時候，他們要不就沿著南盤江飛回去，要不就還是沿著鐵路飛回去?！?p> （注：在導航系統(tǒng)和精密儀表裝置在飛機上之前，飛行員在不熟悉地形地物的情況，一般都是用大的參照物比如長江、鐵路線等作為飛行導向）
這家伙確實是聰明——張孤帆想到，如果是一個老練的飛行員作出這種分析，并不奇怪，但方嘯云這種剛上戰(zhàn)場的家伙居然也能得出這種判斷，實在是并不多見。他淡淡地說道：“那你認為日本人會沿哪條線回去？”
方嘯云立刻回答道：“長官，他們如果沿著南盤江飛回去的話，飛機的油量肯定不夠，只能原道沿著鐵路線回去，我想，我們可以在石山附近截住它們！”
當方嘯云斬釘截鐵地說出這段話的時候，華嘯宇和趙鷹正好把飛機拉了起來，雙翼的伊－15咆哮著沖向長空。張孤帆盯著方嘯云的眼睛，一字字地說道：“如你所愿，我們就飛向石山！”
張孤帆和方嘯云從巫家壩機場起飛后，一直保持著云下飛行，這時由于太陽日曬的原因，云層稍微稀薄了一點，但亂云依然很多。兩架飛機便以三千八百尺左右的高度直往東北的石山方向飛去，在這種情況下，方嘯云按照空軍中的長僚機作戰(zhàn)慣例，保持飛行在張孤帆的右翼大約后一百尺、高一百尺處，以便支援長機的攻擊并作全面的搜索偵查。
飛行中，張孤帆不時以回頭望月的姿勢觀察著身后的方嘯云，他想知道這位能把情況分析的頭頭是道的新來的飛行員，在動真格的時候，是否還和他說得那么厲害？
這時，石山附近已經開了云洞，陽光直射下來，在云層暗垂的陰空中耀目生輝。
方嘯云忽然覺得右前方眼前亮光一閃，但亮光瞬間就轉了過去，這決不是陽光！這一霎那方嘯云就做出這樣的判斷。這只可能是玻璃或者金屬的反光，可中國空軍現(xiàn)在在這個方向，并沒有自己的飛機，更加沒有鋁金屬的飛機——伊－15是木制機翼的，那是日本人的飛機！
敵人這個詞立刻跳入方嘯云的腦海，在過去一年多可以說是血汗和淚水鋪成的訓練道路上，他曾經無數(shù)次地想起過如果遭遇日軍飛機自己應該怎么辦，但現(xiàn)在真的面對時，他忽然間卻平靜無比。
八時四十分，方嘯云開始了他的第一次空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