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數(shù)的清楚么？”
馬錚瞥了眼還在扳指頭的馬召，他剛剛粗略的算過，差不多兩百頭羊，都是長毛的綿羊，這種羊溫順味美不說，還能為牧民提供充足的羊毛，制成氈子讓他們裹體御寒。
呵呵笑著背起雙手，馬召像是個背不出課文的學(xué)童，擔(dān)心被先生用戒尺打手板心。
馬錚揮揮手，示意繞過可能被牧羊人發(fā)現(xiàn)的方向，太陽就要下山了，這么多羊，誰也不會放心在草原上過夜，要是萬一遇上循著膻味而來的狼群，這個部落怕就過不了冬。
天色漸漸轉(zhuǎn)暗，羊群漸漸向著西方移動，馬錚和馬召遠遠綴在后面，像是兩頭貪吃的狼。
“別光顧著吞口水，快看那邊，是不是在燒牛糞？”
馬錚手指的方向，幾縷清淡煙霧裊裊升上天際，跟邊塞烽火臺上的狼煙明顯不同，也不類似中原漢人的炊煙，周通倒是給馬錚講述過，若是看到這種煙柱，就說明附近有牧民在居住。
羊群正是朝著青煙方向在走，還是那樣慢，貪吃的羊哪怕有牧羊犬的驅(qū)趕，也不會放棄任何啃食的機會，啃一口草在口中咀嚼時才會邁步，一旦吞咽下去，就會尋找另外一口。
“我們繞過去。”
不再需要羊群帶路，馬錚跟馬召兩人加快腳步撲向部落營地，牧羊的那個月氏人，到現(xiàn)在仍舊不知剛剛在鬼門關(guān)上走了一遭，他該慶幸的是馬召還不算太餓。
一覽無余的大草原視野極為遼闊，馬錚很快就看到一個個圓帳，像是散落在草坪里的大蘑菇。
曾經(jīng)馬錚看到這種東西，都會大吼一聲“蒙古包”，如今他才知曉，這種圓形帳篷早在蒙古人出現(xiàn)之前就已經(jīng)存在千年，單純的將功勞算在蒙古人身上，與韓國人用泡菜申遺一樣不要臉。
十多個大大小小的圓形帳篷旁邊有修筑好的馬欄子，一匹匹油光水滑的戰(zhàn)馬在馬欄子里愜意的吃草，歇息。
有騎馬的飛矛軍士，三五成群的在宿營地之外來回疾馳，如果不是馬錚兩人距離夠遠，說不定就會被碰上。
而在營地里面，婦孺?zhèn)兠χ髯缘氖虑?，窮人孩子早當(dāng)家，游牧民族的孩子更是一生下來就被決定了命運。
男孩摔跤、騎馬、控弦、擲矛，打熬力氣，通過近似戲耍的方式逐漸鍛煉自己強大，而女孩子則是早早就學(xué)會在男人面前低聲下氣，心甘情愿的成為部落的財富，為任何男人服務(wù)。
這是自然淘汰的成果，“把一群女人交給一個男人，就可以創(chuàng)造一個民族”這句話，在草原上絕不是個玩笑。
“戰(zhàn)士竟然才三十個左右，看來咱們運氣不是很好啊，你說，咋辦？這么少的人口，肯定不會有高級軍功的?！?p> 馬錚望著那些月氏人，舌頭不自覺的舔過上唇，眼中流露出無比冷酷之色，仿佛下一刻他就會沖出去，殺光那些人。
反倒是外形看似噬人山魈的馬召，憋屈的蹲在草叢里，以他的身高稍不留意，就會成為草原上顯眼的一截黑塔。
深吸一口氣，馬錚最后還是決定放過這個部落，他跟馬召只是兩個人，帶不動太多頭顱和耳朵，況且馬德途不是說過，頭顱要從哨尉起么，這個部落恐怕連一個哨尉都沒有，何必浪費精神。
大群的綿羊像是落在草原上的白云，在天色徹底昏暗前，回到部落當(dāng)中。有人點燃篝火，升騰的火光照亮一張張笑臉，飲酒后的男人們開始放聲歌唱，孩子們在火堆邊嬉戲，誰也不知道就在距離宿營地不到兩里之外，有兩個男人，趁著星光，繼續(xù)趕路。
馬錚自從學(xué)會驚魂心法后，哪怕是在暗無天日的水牢里也不曾中斷修煉，只是無法跟別人對比，他也不知道自己進境是快還是慢。
憑著自己意識根本不用睡覺的好處，馬錚可以一半時間修煉驚魂心法，一半時間花在《易筋經(jīng)》上，說也奇怪，兩門功夫竟然不會干擾。
任督二脈里流動的內(nèi)息已經(jīng)濃厚的讓馬錚可以清晰感知，但他仍舊不知道丹田充盈還需要多長時間。
反而是那姓趙的瘋婆子，僅僅是幾絲留在他身體里的劍炁，就能化成一柄柄青色小劍，以至于將他雙眼都改造成青光眼。
或者這就是高下境界的區(qū)別，三叔曾提及那趙姓女子，說是就連他在全盛時期，也未必敢輕捋其鋒。
天底下姓趙的千千萬，可姓趙又能施展出裂陽劍炁的，卻只有一個關(guān)中王的趙家。
而馬錚又想，堡主馬道銘的功夫不用說是很高明吧，都是世族嫡傳，總不能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縱然那女子是天賦奇才，可都跨境而來，馬道銘就真想當(dāng)個縮頭烏龜，假裝對那女子視而不見，派出些普通輕騎，明知人家怕都不愿意污了劍。
派出騎兵驅(qū)趕不過就是做戲，可以肯定那姓趙的瘋婆子是得到馬道銘甚至是馬家的默許才會在這西涼肆無忌憚，那她究竟來干啥的？
總不能說就是來送他馬錚幾道劍炁來了吧？
三年前的這些事情不想也就罷了，越是想的多，就越感覺到疑點重重。
只可惜馬錚并不知道，就在他離開馬家堡之后不久，就有人給常山的趙王府送去了一封信，一封只有幾個字的信。
三叔有下毒的本事，馬錚是半點都不懷疑，不會用毒的大夫肯定不會是個好大夫，馬召這個本性桀驁的馬賊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就不知道三叔暗中會不會對自己使手段。
亂七八糟的事情塞滿馬錚腦袋，看來哪怕是想到天亮，他也沒法想個通透。
“馬召，現(xiàn)在啥時辰了？”
“寅時過了?！?p> 也不知道馬召究竟是怎么來確定時辰，但就馬錚所知，這種近乎動物本能的事情，馬召好像就從來沒有出錯過。
除生物鐘功能外，馬召還有種能力，就是老馬識途。
準確的說是馬召有種鴿子般的方向感，只要是去過一次的地方，這貨第二次幾乎閉著眼睛都能找到，帶著馬召根本不用擔(dān)心迷路的事情。
按照馬德途提供的地圖，前面大概三里路左右，就有一個真正大月氏的城鎮(zhèn)。
跟漢人腹地城鎮(zhèn)處處不同，西北十二蠻里真正固定的城鎮(zhèn)少之又少，旁的不說，反正整個大月氏除開攬月城這座王庭之外，上十萬人口也就只有七座城鎮(zhèn)，卻還是十二族里城鎮(zhèn)數(shù)量最多的一家，故而也是帝國在西北方向最不放心的一族。
呼嘯而來，呼嘯而去的馬背部落不值得帝國看重，簡單的說就是難成大事，頂多就是洗劫一番。
帝國怕的是那種步步為營，年年擴張的勢力，在這種主導(dǎo)思想下，大月氏成為帝國眼中釘也就理所當(dāng)然。
否則三年前馬家也不會將最為精銳的樁字營，楔進大月氏這個方向，為的就是將樁字營當(dāng)成磨盤，一點點將大月氏積攢起來的精銳兵力，日積月累的給磨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