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把心一橫,硬著頭皮跟在劉大身后去了客廳。
客廳里,劉家嫂子正在殷勤的招呼客人。
這位“得道高僧”并非我想象中的一臉白須。只見他四十來歲,劍眉星目,鼻梁高挺。他將目光凝聚我身上,似乎將我看個通透。然而他的目光并無侵略性,我本來心里惴惴不安,接觸到他柔和的眼神,我像是被催眠一般,不由感到滿是祥和,全身心的松弛下來。
“女施主不必過慮,既來之則安之。世間萬物,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數(shù)。只需謹記凡事動心忍性,日后方可成大器!”他言談之間甚是高深莫測。
聽他的言下之意,似乎知道我的底細。我滿心疑惑,他究竟為何而來,跟我說這番話用意何在?
“師父,您就直接說,到底我妹妹有沒有不妥當?”劉大性子急,有些不耐煩。
和尚微微一笑,掏出一小串佛珠,站起身來:“令妹并無不妥,施主請放心?!?p> 他將佛珠遞到我面前,說:“這串佛珠,乃是先師從天竺請回,頗具靈性,可為女施主指明前行的方向。貧僧現(xiàn)將之贈與女施主,希望女施主找回迷失的自我?!?p> 我遲疑不接手,我不懂他的話,也不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請問師父如何稱呼?”我客氣的詢問。這個和尚的出現(xiàn)以及言談舉止雖然蹊蹺,但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壞人。
和尚哈哈一笑,并不回答,將佛珠放在桌上,高吟一聲“阿彌陀佛”,飄然離去,隱顯得道高僧的風范!
“這就完了?”劉氏母子面面相覷,也不明白這位高僧唱的是哪出,顯得很不滿意。
劉母埋怨道:“我早就說過應該請位道長過來,不要相信和尚,這國外來的東西,在咱們大漢朝,怎么樣也會水土不服吧?”
“媽,我相信他肯定有他的用意。高僧說了,我沒有不妥當,放心吧。”我不想再生事端,拿起佛珠,戴在手腕上,剛好合適,和手上的玉鐲相映成趣,煞是好看。
劉母還想說什么,我打斷她:“好啦好啦,女兒不是好好的嗎,媽你就不要擔心了。我有點累,想回房睡一會兒?!?p> “蘭芝,你以前都叫娘的,現(xiàn)在怎么改口喊媽了?”劉大對我上看下看,“不對不對,我看你今天怪怪的,反正覺得不對勁,我看我還是再請高人來做法才好?!?p> “虎子,算了,讓你妹妹好好休息吧?!?p> 劉家嫂子也出聲相勸:“是呀,相公,我看妹妹很累了,有事明天再說好嗎?”
我連忙溜回房間,將門栓上。劉大不知在懷疑什么,總之,這幾天我還是小心謹慎才好。張機說過幾天叫張鳴鋒來接我,過了這幾天,我就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這才仔細的打量這間屋子,它竟有三十平米之大。在寸土寸金的現(xiàn)代,劉家絕對算得上是豪宅中的豪宅。屋內(nèi)擺設頗多,床鋪衣柜桌椅一應俱全??看暗氖釆y臺上,各種頭飾精巧漂亮,只是令人費解的沒有鏡子。臺上放著一副半成的鴛鴦戲水刺繡,繡工精美,色彩過渡自然。旁邊靠著一把形狀古怪的豎琴,琴身上從前往后由短到長排列著十幾根琴弦。
這難道就是詩里說的叫做箜篌的樂器?我伸手在豎琴上一撥,只覺得音色柔美清澈,悅耳動聽。我對樂器一竅不通,胡亂撥了幾通,曲不成調(diào)。我放下豎琴,在屋子里東看看,西摸摸。很快,所有的東西被我翻了個遍,新鮮勁一過,我只覺得索然無味。
正在我百無聊賴不知該做什么的時候,殊兒過來拍門叫我。
我一溜煙跑過去打開門:“殊兒,你來的正好,陪我出去逛逛!”
“太好了!”殊兒跳起來,拍手說道,“自從小姐回來之后就一直關在屋里不出門,殊兒也有好幾個月沒好逛過了,咱們?nèi)]江府逛街吧!”
“是是是,以前是我連累你沒街逛,現(xiàn)在補償你?!?p> “我要買胭脂、發(fā)簪、香包、桂花糕……”見我一臉好笑的看著她,殊兒連忙擺手吐舌道,聲音越來越小,“不是不是,我是說,給小姐買?!?p> 這個丫頭,看來一直都受到優(yōu)待,不然,也不會有這么活潑可人的性子。
“好啦好啦,一會兒到了街上,你喜歡什么買就是?!狈凑皇俏业腻X,做個順水人情有何不可?
殊兒滿心歡喜:“小姐等一下,殊兒去跟夫人拿錢,很快就回來?!?p> “順便給我拿面鏡子來?!蔽彝蝗幌肫疬€不知道我現(xiàn)在什么樣子呢!
“小姐,你不是吩咐把鏡子都收起來了嗎,怎么……”
唉,這個丫頭問題真多。“呃,我現(xiàn)在想照鏡子了。你就別多問了,快去拿吧?!?p> 很快,殊兒回來了。
拿著鏡子,我心情有些激動,有些緊張,有些期待。詩里的她有著驚人的美貌,到底美到什么程度呢?我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睜開眼睛。盡管我有一定的心理準備,我還是一下驚呆了。
銅鏡里的人像并不清晰,甚至有些變形,但她的國色天香還是顯露無遺。只見她皮膚白皙而細膩,鵝蛋型的臉部輪廓極其柔美,蛾眉彎彎細長濃密,睫毛長長卷而上翹,黑白分明的眼眸波光流轉甚是靈動,鼻梁小巧挺直,雙唇潤澤柔軟。
我驚于她的美麗,更吃驚的是,這鏡子里的人,明明就是我的模樣!可是,雖然長著同樣的臉,現(xiàn)代的我卻姿色平平,哪有如此美貌?轉念一想,也不奇怪。我日夜倒班,作息混亂,即使注意養(yǎng)生,仍是不能擺脫亞健康狀態(tài),整日面色黯淡,眼神渙散,眼袋黑眼圈隨時跟隨,沒有一絲神采,就算本來有美女的底子,都變成丑女了!
難道她是我的前世,我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那么蘇偉平呢,在這個時空,是不是也一樣有另一個他存在?偉平,我能再見到你嗎?
殊兒疑惑的看著我:“小姐,你的表情怪怪的,怎么了嘛?”
我放下鏡子,沒了心情:“沒什么。殊兒,我不想逛街了,你自己去吧。”
“小姐,殊兒一個人去沒意思啦!”她雀躍的心情也跟著我的情緒跌了下來。
我沉吟片刻,說:“你替我辦件事好嗎?”
“小姐盡管吩咐就是了?!?p> “記得我說過的趙文趙公子嗎?我只知道他在廬江府做生意,具體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你去替我打聽打聽,另外,不要告訴夫人他們?!币院蟾鴱垯C,我可能再沒有機會見到他。他為我受了傷,為我挨了打,雖然不能為他做什么,我總該去看看他,要是順便能斷了他對我的念想,對他對我都好。
知道這個丫頭問題多多,見她要張嘴,我就先開口堵住了她的話:“只管去做,不要問那么多?!?p> 殊兒的好奇心得不到滿足,嘟著嘴一臉委屈的走了。
我坐在窗邊梳妝臺前,對著鏡子,狠狠的盯著鏡子里的美人。你是誰,我又是誰。啪的一聲放下銅鏡,我煩亂不堪。既來之則安之,世間萬物,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數(shù)。神秘的和尚丟下這幾句話和一串佛珠飄然而去,我的疑惑卻越來越濃。
我伸出左手,失神的看著手腕上的玉鐲和佛珠,無意識的撥弄著它們。漸漸,我覺得眼皮越來越重,趴在梳妝臺上,我沉沉睡了過去。
迷霧中,一個打扮入時的中年女子笑嘻嘻的對我說:“美女,我們又見面了!”
我疑惑道:“你是誰?”
“這么快就忘記了我,真讓人傷心?!彼心S袠拥呐踔乜冢屛蚁肫鹆藮|施效顰。
我皺著眉頭,飛快的在記憶力搜索。
“你,那個什么穿越什么會,你是那個主持人!”我驚道。
“總算想起我了?!彼蛭覓伭藗€媚眼,“我這次來,是給你送代言人的福利來的。你好好享受哦!”
我瞠目結舌:“什么意思?”
“噓!別著急,你馬上就知道了!”她沖我神秘一笑,一揮手,我突然驚醒。
怎么又做奇怪的夢了?
還未疑惑完,我突然感到左手手腕上冷熱兩股力量交替纏繞,冷似冰雪,熱似烘爐,令人十分難受。我慌忙拉起衣袖,只見玉鐲和佛珠發(fā)出刺眼的光芒,一白一紅,詭異非常。我大吃一驚,想也不多想就伸手想把它們摘下來。右手剛一靠近,卻被一股大力牢牢的吸在了左手腕上,我的身子再也無法動彈。
“媽,媽!”我害怕之極,本能的大叫。
我感到溫熱的液體從眼睛、鼻孔和耳朵滑出,鼻血更是直接滴落在手上。紅紅的鮮血,觸目驚心。鮮血不受控制的狂瀉而下,片刻便染紅了雙手。
“媽——哥——”他們在哪里,為什么沒有一個人聽到我在喊他們?
我感覺有一股氣在大腦里面竄來竄去,像是有一根棍子在攪動,我只覺頭痛欲裂,渾身痙攣,痛不欲生。突然轟的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爆裂開來。大腦像是被重寫一般,紛繁的記憶片段飛快的在眼前我一幕幕劃過。
“衣服被褥要洗三遍,洗完衣服再把屋子打掃干凈,掃完屋子再織兩匹布,做完才能吃飯!”
“你這個掃把星,自從你進門,仲兒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你搞得我們焦家不得安寧,你給我去祠堂跪著好好反省,我不叫你不準起來!”
“蘭芝,我愛你,我可以為你付出一切,你就不能為了我好好的孝順娘、不要惹娘生氣嗎?”
“滾,你給我滾回劉家,我們焦家受不起你這樣高貴的媳婦!仲兒,寫休書!”
“蘭芝,你先回去,等娘氣消了,我再接你回來。你放心,就算我再娶別人,正室的位置永遠都是你的,我的心里只有你一個,你相信我!”
“你還有什么資格挑剔!你不過是一個被趕回娘家的下堂媳婦而已,對方人品地位哪一樣配不上你?大哥都是為了你好,你別不識好歹了!”
“芝兒,唉,娘也是沒辦法,你爹去后,這個家由你大哥做主,還是求你大哥去吧?!?p> 淚水無聲的滑落,濃濃的哀傷和強烈的恨意滿滿的占據(jù)了我的心房,我心痛得快要窒息。那是誰的記憶,是她的?上天,你為什么把她傷痛的記憶送給我讓我來承受?我占據(jù)了她的身體,所以必須要接收她的一切嗎?我不要,我不要!她是誰,我又是誰?難道她就是我,我就是她?神思恍惚間,一個絕美的古代少婦和一個平凡的現(xiàn)代女性,合二為一了。
狂亂中,我再也承受不住,“啊”的一聲尖叫,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