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籠罩世間,明月便是夜的主宰,猶若執(zhí)掌乾坤的道人,冷眸俯覽。那看似溫柔的淡黃月光,卻隨著夜風(fēng),透出刺骨涼意。
天瓊七峰在夜空下,便像是有巨象之力的螻蟻,不足以讓天懼,卻自有光輝。
輿玄峰的夜里,靜悄悄的,這峰頭上,除卻最后三名弟子,都是極為自律之人,早早便已回房,在夜間休憩或打坐,即便是修士,夜間小睡也可消去疲勞。
其中一處小院屋里,還有說話聲傳出,話音極小聲,但在寂靜的夜里,依然顯得有些大聲。
張溪云與辰琛坐在桌子兩側(cè),桌上一壺?zé)峋埔褯觥?p> 杯中早已倒好的酒倒是沒下去多少。
夜無眠,二人亦未眠。
自張溪云來到輿玄峰,已有兩年,這兩年間,二人早已有了不錯交情。兩人年紀(jì)相差不大,大師兄更常讓兩人一起修行。
同修行,同休息,還同寢,正如凡俗同窗之情。
恰同學(xué)少年。
而明日便要離別,辰琛兩年之期已到,便要隨行走輩弟子往南嶺洲而去。
“來吧,干了這杯?!背借∑擦似沧欤闷鹨槐?。
張溪云眼皮輕輕跳了跳,“我還沒成年呢,非要我陪你喝酒,大師兄早囑咐過我,少碰這杯中物..”雖然嘴上嘟囔著,張溪云卻還是拿起了酒杯。
兩人輕輕碰杯,仰頭一飲而盡。
“辣,辣,辣..”張溪云嗆聲道。
辰琛大笑一聲,“廢話,這可是我去周平那換來的烈酒,花了我不少好東西。”
“唉,明日便要啟程了,也不知這趟要去多久,本來能下山我是極高興的,只是..”辰琛收起笑容,又給自己倒上一杯酒,“想不到這次論修會這么多事,看來也沒機(jī)會游玩,更何況論修會大比之上,搞不好還要丟面子..”
辰琛頓了頓,難得有些臉紅,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
“而且..總有些舍不得大伙..”
“你怎么這么沒自信,這兩年我們一同修行,你也難得認(rèn)真了許多,你如今杜門已開,八門破四,也該有一戰(zhàn)之力。至于大伙你就更不用擔(dān)心了,你又不是不回來。”張溪云寬慰道。
辰琛白了張溪云一眼,“我修行了兩年,你當(dāng)別人都閑著?。俊?p> “就算我是天才,不過兩年時間也太短了些,不能讓我充分發(fā)揮天賦啊..”辰琛唉聲嘆氣。
“倒是你,這都兩年了,修為居然還停留在四象,你是怎么想的?”
張溪云也嘆氣一聲,“我入門之時在清云梯上晉入四象,當(dāng)時正是夜晚,引起了些靈元波動,過多靈元沖擊體內(nèi),當(dāng)時晉升成功,本沒有多大在意,后來修煉時大師兄看出些端倪,說是體內(nèi)殘余過多靈元,又傷了筋脈,若是一直如此,每次晉升都有些危險,但若是慢慢融去體內(nèi)靈元,反而可令根基更穩(wěn),也更有益今后修煉,誰想這慢慢融去的過程竟花去了兩年之久?!?p> 辰琛同情地看了張溪云一眼,卻也拍拍他的肩膀道:“既然大師兄都這么說了,便不是無的放矢,你如今根基之穩(wěn),還要勝過我四象之時,說不定已是同階無敵,況且你天資雖然不如我,卻也很好嘛,以后修煉就快些了!”
張溪云白了辰琛一眼,心想我天資不如你?我可是能登上清云九十九的!你也就是走后門進(jìn)來的..
張溪云干笑一聲,道:“不然咱們就休息了吧,喝了幾杯酒,你要是明日醒不過來,我可不想跟著你被大師兄責(zé)罰。”
辰琛挑了挑眉,還想再說什么,卻又再想了想,還是乖乖拿起酒壺,藏到柜中。
吹滅燭火,偷喝酒的兩人躺下沒多會,便已沉沉睡去。
..
清晨,輿玄峰眾人早早便已起身,辰琛正午之時便要下山,師兄師姐便早些為他準(zhǔn)備行囊。
雖說在張溪云未來之前,辰琛一直抱怨峰上雜事全由他一人來做,但師兄師姐對他關(guān)心之情也絕不少,二師姐將幾盤饅頭端到院子里,眾人便坐下吃著這頓簡單的早飯。
其實修行之人,除了凡塵修士仍需進(jìn)食,仙路之上早已辟谷,只是輿玄峰上,總是一直保留著一日三餐的習(xí)慣,幾十年來從未變過,便是不出山洞的師尊,大師兄有時前去之時,也會帶上幾個饅頭或是一碗面。
這頓早飯,算是為辰琛送行,氣氛中便帶著些別離的意味,便是常與辰琛斗嘴的四師兄,今日也罕見的只是悶聲咬著大白饅頭。
想著大師兄曾說過的話,這趟前去,總是有些危險,眾人便也開心不起來,便是辰琛自己,也不知該開口說些什么合適。
這頓飯吃到尾聲,還是大師兄首先開口:“辰琛此去也好,算是一次磨練了,老是在峰上修行,總是如紙上談兵。”
二師姐也開口道:“師兄說的不錯,辰琛你天賦高,卻未經(jīng)過多少磨練,只是成天在峰頭與你四師兄斗嘴,你又不修慎言,還想將來還能說死人?”
四師兄本來正想說什么,聽見二師姐的話,委屈地又咬了口饅頭。
辰琛咧嘴一笑:“其實我也不覺得有什么,下山長長見識也好,磨練自己也好,這么多人和我一起去,雖說那無知之裂是兇險了點,不過我也不是省油的燈,況且還有四位峰主跟著,天塌下來有他們頂著,我怕什么!”
說完這番豪氣干云的話,辰琛卻又小聲加了句:“只是論修會上大比之上,要是我第一場就敗下陣來,你們可別說我丟了峰頭臉面,當(dāng)然..我盡量不輸!”
大師兄放下了手中的饅頭,對著辰琛道:“吃完了你便準(zhǔn)備一下,我先去見師傅,你下山之時,總要跟師傅說一聲?!闭f罷,大師兄便向山洞走去。
幾人都吃完了手中饅頭從桌邊離開,只有辰琛和張溪云還坐著不動,張溪云看了看辰琛,這兩年在峰上總是能聽見辰琛大呼小叫,今日他要下山,心中還是有些舍不得了。
“下山之后萬事小心些。”張溪云拍了拍辰琛的肩膀。
“沒事,我幼年便被家里人扔來這里,之后便沒下過這天瓊峰,現(xiàn)在能出去看看我其實也是開心的,只是我離開之后,峰上雜事便要交給你一個人干了,記得好好干活,別讓我回來以后又被念叨!”
張溪云啞然一笑,“你平時偷工減料干活,這時候還好意思說了?!?p> 辰琛也不反駁,只是往張溪云背上狠狠拍了幾下,“等你真正開始全包了這些雜事,你就知道偷工減料有多重要了,別怪我沒提醒你!”
不久便已到了正午,辰琛從院內(nèi)出來,身后背著準(zhǔn)備好的行囊,大師兄剛從師傅那回來,看見辰琛出來,一臉正色向他說道:“迦難山險,莫往絕壁走。璧山嵌鬼,九霄非人怎算天?”
辰琛一頭霧水,正要詢問,大師兄便轉(zhuǎn)頭看向張溪云。
“道袍披身去,有驚無險。妖非妖,佛心在身,任他去。”
辰琛撓撓頭,“大師兄,你說的什么???”
“方才我前去見師傅,師傅掐指訴言。”
眾人聞言一驚,掐指訴言,算盡前后事!
“那些話..是師傅說的?”二師姐問道。
大師兄鄭重點頭,“這是師傅所言,當(dāng)是應(yīng)在辰琛..與溪云?!?p> “溪云?”眾人詫異。
張溪云面露迷茫,辰琛奇怪問道:“這我下山去,怎么師傅還算到了溪云?”
大師兄搖了搖頭,“你們聽進(jìn)去便好,至于往后會發(fā)生什么,師傅也未曾與我明言,但我猜想不會太平靜,辰琛你更是要小心謹(jǐn)慎?!?p> 辰琛倒是一笑,“大師兄,你就放心吧,等我回來時候,說不準(zhǔn)山下伙食太好,還要胖上幾斤肉!”
聽見辰琛這般說,眾人倒是露出一絲笑意。此時,天瓊七峰上,傳來陣陣鐘鳴,由遠(yuǎn)而近,鐘聲卻未有絲毫減弱,便是這最偏遠(yuǎn)的輿玄峰上聽來,依然震耳欲聾。
“鳴鐘了,到時候了。”三師兄輕嘆一口氣。
辰琛看向眾人,說道:“師兄師姐師弟!那我走了!不要太想我了!”
“我走了!你們好好照顧自己!”最后一聲道別,辰琛便縱身跳上魂兵,向空中飛去。
眾人看著辰琛遠(yuǎn)去的方向,卻未離開。
大師兄嘆了口氣,向眾人道:“既然師傅未曾阻止辰琛下山,想來已算到了辰琛自會逢兇化吉,大家便不要擔(dān)心了,都回吧?!?p> 四師兄低聲道:“大師兄,這訴命又豈能盡知一切,你又何嘗不明白?”
聽聞此話,二師姐瞪了四師兄一眼,“溪尋!不得妄言!”
大師兄一愣,又嘆了口氣說道:“溪尋所言,也不為過,世事變化,哪里是可以算得盡的?”
“擔(dān)心也是無用,我們便相信辰琛吧?!?p> ..
天瓊眾峰,一座小峰之上,一道藍(lán)光在四周極速徘徊。
藍(lán)色光芒猶如利箭,不斷穿梭在附近,卻又在片刻后,直朝那座小峰而下。
藍(lán)光斂去,一個身穿破爛道袍的邋遢老道一臉煩躁,猶如斗敗的公雞,氣急敗壞一般。
“怎么去!怎么去!怎么去!”那邋遢老道喃喃自語。
“啊!真是氣死了!怎么就記不起來了呢!明明以前來過的!”
就在這邋遢道士煩躁不堪之時,一陣鐘鳴響起。
那本已席地而坐的邋遢老道瞬間蹦了起來,雙手一拍。
“鐘聲!這鐘聲!一定是天圣峰上發(fā)出的!我就隨著鐘聲傳來的地方而去!一定能到天圣峰!”
“老子怎么這么聰明!”
話音剛落,那邋遢老道又化作一道藍(lán)光,如離弦的箭,直入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