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士為知己者死
“殿下,您別怪下官說,用百事行招攬民間火器人才的法子,絕對是一記臭招,容易落人口實不說,還容易……”一路上黃通判在胤祚的耳邊喋喋不休,若不是念在黃通判舉薦有功,加上又是那戴梓的朋友,胤祚早就讓他打道回齊齊哈爾去了。
此時胤祚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坐在馬車上,黃通判和多合隆騎馬護(hù)衛(wèi)在兩側(cè),幾十名護(hù)衛(wèi)打扮成了商人的樣子,走在前后。
混在了一支從齊齊哈爾到盛京的商隊中,運送著幾十車煤炭,這也是現(xiàn)階段齊齊哈爾唯一能對外貿(mào)易的東西。
十多天前,黃通判向胤祚舉薦了戴梓之后,胤祚便把手上的全部事情都放下,親自隨著商隊來了。
畢竟戴梓的赫赫大名,胤祚還是有所耳聞的,稱他為清代最杰出的火器專家也不為過,最著名的便是發(fā)明了連珠火槍和子母炮,而且多次成功仿制了外國的先進(jìn)火器。
可惜的是,戴梓才華引起了南懷仁的嫉妒,加上為人太過耿直,得罪了不少人,四十多歲便被流放到了東北,終生未被復(fù)用,他在火器領(lǐng)域的無上造詣,也都埋沒在了白山黑水間了。
胤祚知道戴梓被貶在盛京之后,立刻就起草奏折,請求康熙赦免戴梓,并委婉的透露了自己得到了一批俄國火器的事情。
“咱們不進(jìn)城嗎?”胤祚看著前進(jìn)的方向疑惑道。
“回殿下,戴梓住在城外?!秉S通判面色有些尷尬。
等幾個時辰后,胤祚親眼見到了戴梓的房子,才知道為什么黃通判露出那種表情。
這間破爛瓦房還沒齊齊哈爾的難民住的好,屋頂漏雨,墻壁漏風(fēng)不說,屋內(nèi)也格外的狹窄,總共就一個大廳和一間臥室,連做飯的灶臺都壘在外面,看這架勢遇上雨雪天,連頓熱的都吃不上。
此時他家大門緊閉,黃通判前去敲了敲門,半晌門開了條縫,一個蒼老的腦袋探了出來:“誰啊?”
然后那人看到了黃通判,又把目光移向胤祚,頓時激動的連忙趕了過來,跪在胤祚面前道:“草民戴梓,給六阿哥請安?!闭f完一個頭就磕了下去。
這激動勁差點把胤祚嚇了一跳,連忙讓他起身,又閑聊了兩句,平復(fù)一下他的心情,順便了解一下戴梓的生活狀態(tài)。
雖然他的小女兒得了十幾兩銀子,但也只是勉強溫飽,他的子女和妻子還是每天去撿榛子和買字畫,畢竟除此以外,他們一家也沒什么別的收入。
戴梓邀請胤祚進(jìn)屋說話,房間內(nèi)倒是收拾的干凈整潔。
一番客套之后,胤祚將自己有一批俄國火器的事情告訴了戴梓,并邀請戴梓去齊齊哈爾進(jìn)行火器研究。
戴梓聽完之后道:“草民戴罪之身若是能為六阿哥所用,定不推辭,只是……俄國火器卻也不過爾爾。要研制火器,還當(dāng)以泰西火器為主啊。”
胤祚微微一笑,從馬車上抽出一柄手槍,道:“先生還是先看看俄國火器再下定論吧?!?p> 一見那手槍,戴梓就呆住了,雙手接過之后,把玩許久,然后研究了半天燧石點火的裝置,哀嘆道:“沒想到俄國也超我大清甚多矣!殿下,此銃無論是鋼材、做工還是機心、彈簧均遠(yuǎn)超前明的魯密銃,更別說我大清的鳥銃了?!?p> 聽完,胤祚又遞給他一包定裝火藥,戴梓接過之后,從屋中取出一個小天平,將火藥倒在其上,又將彈丸拿出來看了看道:“殿下,沙俄人火藥用量精準(zhǔn),而且用的乃是顆粒狀黑火藥。據(jù)藥量,我能斷定,這把手銃射程可達(dá)三百步,五十步內(nèi)可擊穿棉甲?!?p> 戴梓說完,又拿起那枚子彈,銀色的彈丸在他手中閃耀:“殿下,與大清用的鐵彈不同,這一枚乃是鉛彈,與鐵彈比起來,鉛彈擊入人體,造成的創(chuàng)傷更大,而且彈丸在體內(nèi)碎裂,如不取出,也會傷口化膿而死。可以說,一旦被擊中,除非斷臂鋸?fù)?,否則十死無生?!?p> 胤祚心中一陣狂喜,不愧是大清火器之神一般的人物,分析的果然頭頭是道,而且那個天平乃是通體銅制,做工極為考究,戴梓在這么困難的情況下,都沒把它當(dāng)?shù)魮Q成銀子,可見其對火器的癡迷了。
于是,像所有人一樣,胤祚問出了自己最關(guān)心的問題:“這個,能仿制出來嗎?”同時心中暗自祈禱得到肯定答案。
戴梓皺著眉頭思量片刻道:“回殿下,這燧發(fā)槍防制不難,但要有上好的精鐵和鐵匠才可。”
胤祚大喜道:“自然是有的!”
點點頭,看了一眼那手槍的槍管,戴梓又道:“這槍沒有膛線,若是刻上膛線,準(zhǔn)度,射程都能再上一籌?!?p> 胤祚這時都有些呆了:“你……你還會刻膛線?”
戴梓剛想開口解釋膛線為何物,沒想到胤祚竟然懂得,有些詫異的道:“康熙二十五年的時候,草民曾奉圣上的命令,仿制過一批蟠腸鳥槍,那槍中膛線就是草民刻下的?!?p> 胤祚想起來,戴梓可謂是大清的仿制大師,康熙朝時,不論外國進(jìn)貢多么高科技的武器,戴梓總能極快的仿制出來,那段時間外國使臣可謂是天天被打臉,戴梓也是因此與南懷仁結(jié)的仇。
“先生大才!我大清火器未來之發(fā)展就要靠先生了!”胤祚聽完,深深一拜。
戴梓驚愕萬分,連忙跪下,口稱不敢,但眼中卻已有些朦朧。本來以為自己會在這遼東了此殘生了,甚至在家中最困難的時候,多次有了輕生之念,沒成想居然會在關(guān)外遇到欣賞之人。
六皇子身份何其尊貴,竟然向自己行如此大禮,這種感覺比當(dāng)初仿制洋槍成功,得到圣上夸贊,更讓他受用,不覺間已經(jīng)要老淚縱橫了。
“士為知己者死!殿下若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吩咐吧!”戴梓跪在地上道。
胤祚將他扶起來,和顏悅色的道:“好,本阿哥讓先生做的第一件事情,跟我回齊齊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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